刚刚端在手里,还没有来得及享用的海鲜大虾被势利眼的侍应生强行摆了回去,我能清晰听到周围人群中传来的嬉笑声:

    “那个人真有意思,每次抓大虾都会被刺伤手,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我看不像,刚才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盘子呢,或许是吃的太心急了。”

    “你快看他穿的衣服,居然是明珠广场上的烂街货,我猜这人一定不是很富裕,竟然连身定制服装都没有,亏他还好意思跑来参加这种档次的派对。”

    “好啦,不要取笑他了,这人好不容易来一回高档场所开开眼界,可别被你们伤了自尊。”

    “嘻嘻,穷人也有自尊么?”

    ……

    在过去一年多里,我受过的白眼和冷遇比现在严重多了,早就锤炼出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我镇定自若的寻找食物,对周围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

    当你不在意别人的恶语攻击时,那些企图通过取笑你来展示所谓优越感的人反而会心中不爽,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急败坏,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等我端着一大盘子食物经过人群的时候,大家很自觉的躲开我,就像在躲避一个异类。

    我根据众人挪动的步伐判断前方路径,简洁而高效,很快就在自助大厅外侧,靠近窗户的地方发现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这里看上去还不错,远离人群,很是幽静。

    我放好食物,招呼侍应生送点白酒过来,既来之则安之,不喝白不喝。

    当侍应生问我需要茅台还是五粮液时,我思考了大概一、二……好吧,我承认自己并没有认真思考,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两种酒那种更好喝,只能说“各来三瓶。”

    我的酒量是六斤白酒不醉,此等要求算是因量制宜。

    这里的侍应生早就把我当成一个土鳖看待,他认为我好不容易见一回好酒,恨不得一下喝死过去,这才不要皮不要脸的开出“各要三瓶”的夸张条件。

    侍应生强忍笑意提醒我:“先生,我们这里的茅台和五粮液都是正宗的原厂货,度数很高的,我怕您喝不下六瓶吆。”

    你他妹的提醒别人要不要喊得这么大声?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我诸葛平候要喝六斤白酒么?

    我对他的服务态度非常不满,说话时自然也不客气,冷冰冰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屁话?你只是给豪门望族打工而已,真把自己当成富二代了?”

    侍应生早就把自己的祖宗忘了一个一干二净,全心全意的当起豪门狗奴,哪里受得起我这等粗言秽语?这厮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等他拿来茅台和五粮液的时候,鄙夷道:“喝死你算了!”

    我吩咐他:“给我把酒打开!”

    既然你放着人不当,偏要当狗,我就让你当个痛快。

    侍应生却不再理我,自顾自的伺候那些有教养的人去了。

    奶奶的,还真是狗眼看看人低。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开酒,可我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摸索了半天愣是打不开它。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问:“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声音,仔细回忆。

    脑海中最终冒出千佛山上那位小丫鬟的朦胧模样来,赶紧说:“小丫鬟,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酒打开。”

    此时我的语调重归和善,并没有真把她当成下人使唤。

    小丫鬟嘻笑道:“不会吧?这么差的酒你都没喝过?都是些普通货色而已。”

    我笑道:“在你们花家人眼里,这些酒当然都是普通货色,可在我诸葛平候眼里,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一辈子都喝不上几回。”

    “你知道我是花家人?”小丫鬟的语气说不出来的古怪。

    这妞是认为我在故意接近她么?拜托,你只是花府的小丫鬟而已,和我这个半瞎子旗鼓相当嘛,何必处处提防呢?

    所以我说:“小丫鬟,你可别过于高看自己,咱们两个一般对一般,谁也别瞧不起谁。当日在千佛山上可是你主动接近我们的,难道来到你的地盘,反而要拒我们于千里之外么?”

    小丫鬟听后哈哈大笑,笑的我肠子都悔青了。

    是呀,她虽然是豪门望族的小丫鬟,总归比我这个落魄道长的小弟要强出太多。我居然以为她会看在千佛山一面之缘的份儿上帮我开酒。哎呀呀,异想天开了。

    就在刚才,我被众人取笑的时候,心中全然不起波澜,不曾想面对小丫鬟时,居然斤斤计较起来,我感觉自己很不争气。

    此时又听小丫鬟强压着笑意问我:“是谁告诉你我是花家的小丫鬟?”

    我正在为刚才的冒失请求闹心,也在恨自己不争气,还以为她如此发问是故意来讥讽我,没好气道:“老宋告诉我的,怎么了?你要是瞧我不上,赶紧走开,莫要来言语讥讽!”

    小丫鬟定定的看了我三五秒钟,旋即咯咯笑道:“你这人也太敏感了吧?我好心好意和你聊天,怎么就变成瞧不起你了?我看你刚才的表现,不像是在意别人话语的人嘛。”

    我贼了!感情别人取笑我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偷偷看笑话呢?想到这里我更加生气,索性不理她。

    今天我不知哪根筋没有接对,非要和这小丫鬟较起劲较来。

    小丫鬟见我板着个脸,轻声道:“你生气了?”

    我仍旧不理她,自顾自的拿起一瓶酒,想要弄开来喝。

    我用手在酒盒上反复摸索,试图找到开启它的关键,然而搞了半天也没有搞出点儿门道来。

    小丫鬟笑的越发开心了,我也更加生气。我痛恨自己眼神不好,害的我在小丫鬟面前丢人。

    幸好小丫鬟还有点儿眼力劲儿,她主动接过我手中的酒水,三两下打开来,转身招呼侍应生道:“给我来个杯子。”

    也奇了怪了,我招呼那个侍应生的时候,这厮总是磨蹭半天才来,即使来了,语气也十分不善。

    等到小丫鬟招呼他的时候,这厮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温顺的像个哈巴狗一样,听他那献媚的语调和来回小跑的步调,就差给小丫鬟跪下了。

    你他奶奶的,也忒势利眼了!对方不过是个花家的小丫鬟而已,就把你摆弄成这幅模样,我鄙视他。

    其实我也鄙视自己,向来以镇定自若著称的诸葛平候,向来以内心坚韧著称的诸葛平候,居然在一个小丫鬟面前连连失态。到现在,我心中居然慢慢积累起一股不平之气,太郁闷了!

    等那侍应生送来酒杯的时候,带着十万分的小心询问小丫鬟:“要不要给您上点儿甜点?”

    小丫鬟说:“我吃过了,你忙你的去吧。”

    侍应生连声说:“好的,好的。”屁颠颠走了。

    我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赶紧给我滚蛋,省的坏了老子喝酒的心情。”

    我痛恨自己不争气,又无处发火,只好冲着侍应生撒野,说起来也真够丢人的,可我当时就这么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

    后来这个小丫鬟,也就是花府一等一的掌上明珠花伴月如此形容当时的我:像是一个被人拔光了毛、又顾及着所谓脸面的土狗,见谁咬谁。

    侍应生停下脚步,想要出言讽刺,却又不知为何默默的走了。

    小丫鬟对我说:“喝酒就喝酒,满口脏话有意思么?这样只会拉低你的身价。”

    我气愤道:“你们这些人倒是不说脏话,可那看人的眼神比脏话还狠。”

    小丫鬟轻轻敲打着桌面,慢悠悠道:“不论如何,我是不喜欢别人讲脏话的,你以后和我说话要注意。”

    我贼!这是带了命令的口吻?明显欺负我乡下人嘛!

    我怒气冲天,想要反驳,可是不知为何说出个“好”字来。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你他妹的也忒孙子了!难道是遇到克星了么?

    为了扭转落入下风的局面,我大口的喝着酒,一瓶五粮液瞬间清空。

    小丫头饶有兴致道:“好酒量啊,喝了一斤还面不改色。”

    我在她面前终于占到一丝上风,得意洋洋道:“小意思,你把后面哪五瓶全都打开,我能一口气儿吹掉四瓶,剩下最后一瓶,我和你慢慢的品!”

    其实我挺无耻,借着死人花嗜酒的特性显摆自己的酒量,而且还违心的用了一个“品”字,除了牛饮之外我能品个毛线呀?当时的我真是太能装了。

    很显然,小丫鬟不相信我说过的话,可她很善于把握局面,转守为攻道:“年轻人喜欢吹牛不是坏毛病,可我这人最恨别人编造瞎话来骗我,诸葛平候,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故意欺骗我,我非要你好看。”

    我大笑道:“犯得上骗你?你找个大碗来,我一口一碗的喝给你看。”

    小丫鬟见我上钩了,坏坏道:“我找个酒桶来,直接把四瓶白酒倒在一起,你敢不敢喝?”

    我使劲儿拍了拍胸脯,谁怕谁!

    不过我是个精明人,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所以我说:“如果我喝完剩下四瓶之后还没有醉,你就要替我斟酒,一小杯一小杯的,直到喝完第六瓶为止。”

    哼哼,你不是jn城第一豪门花府的小丫鬟么,你不是高傲的很嘛,我偏让你伺候我一下,也算找回一点点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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