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谈的是杀人,却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也没有咬牙切齿的凶残,更闻不到血腥味,会议室里一派温和景象,仿佛家庭聚会闲聊。灯光温馨,廖云菲和善地笑着,教训时也带着十足的姐姐范儿,谈及自己的计划时波澜不惊。

    然而,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的高桥正男,闻听之后却感觉浑身发凉胆战心惊:背着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悍然杀掉沈春丽!得多大胆子又得承担怎样的后果?

    自以为聪明的张志平,评价特高课办案方向错误,甚至还认为郭清不敢出头是孬种,他哪里知道小鬼子的阴险樱花银行爆炸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廖云菲刻意左右手下的结果,这个女特务刚开始就意识到,若因鸠山寿行透露大平光一身份泄密,沈春丽的可能性远比段文轩大。如今段文轩已经被她掌握在手中,并且洗清嫌疑,沈春丽的可疑更加凸显。

    但廖云菲却不敢继续寻找真相,道理很简单。最新章节到-《》。

    追查沈春丽,势必波及佐佐木石根,甚至可能给老狐狸带来灭顶之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鸠山寿行之所以风生水起,是因为上面有佐佐木石根罩着。佐佐木石根若完蛋,等于鸠山寿行的天塌了,以后面对松井义雄的强悍竞争,还玩个屁!

    压住案子不破?

    特高课听她的,其他情报机构可不会闲着,松井义雄更会挖空心思。所以为了自己和特高课声誉,案子必须得破;为了保护鸠山寿行,也不能让其他部门抢先,否则便没法子主导。这等于站在刀尖上跳舞,何其惊险艰难。不过再难也难不住廖云菲,别忘了她长期潜伏,碰到的难心事海去啦!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最后全身而退。

    处理麻烦事的顶尖高手!有几个人敢与廖云菲比肩?她几乎立刻打定主意,由特高课主导破案!但想法子掩盖樱花银行一案中涉及泄密的部分。如此操作不但自己和特高课可以借此案扬名立万,还不会给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带来消极影响。<>因此狡猾的廖云菲故意把办案方向指向苏联与军统,却不重点追查泄密源头,叫一帮手下像没头的苍蝇瞎忙。

    她本人不动声色靠近沈春丽,施展笼络手段暗中却怀着杀人灭口的念头。所有掩盖方法中最有效最直接的一种。死人是唯一不会泄露秘密的,而不是之一。而政治斗争权力斗争,杀人也是终极选择,历史上许多奇特的杀人案都牵涉到政治和权力,外人看来扑朔迷离,其实均是圈内人所为。

    **裸的利益之战!

    感到心惊的高桥正男愕然回头看看廖云菲,他依稀记得,在接受特工培训时,廖云菲的老爹——日本特务上川安倍曾经以宋教仁遇刺案为例,给他详细讲过政治谋杀。期望他未来潜伏进南京时,懂得利用各种复杂的权力斗争,可惜一直没碰上,想不到今天活生生的一幕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宋教仁,1912年任南京临时政府法制局局长,不久,被孙中山委任为国民党代理理事长。1913年3月20日晚10点45分,上海沪宁车站突然三声枪响,宋教仁捂着肚子,痛苦地对身边的于右任说:

    “我中枪了。”

    3月22日晨4时48分,宋教仁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去世。

    那时的宋教仁是民国政坛的核心人物,是袁世凯独裁的最大障碍。袁曾说:“我现在不怕国民党以暴力夺取政权,就怕他们以合法手段取得政权,把我摆在无权无勇的位置上。”

    为了控制宋教仁,袁世凯许愿表示让他出任总理,但宋教仁坚辞不就。不久传来国民党初选告捷的消息:国民党共取得参众两院392个议席,占总议席的45%,高居榜首。宋教仁兴奋异常,以为谋求政党政治、民主国家的理想即将实现,遂打算绕道沪宁返京,准备组织第一届责任内阁。

    1913年3月中旬,宋教仁接到袁世凯邀其北上共商国是的急电。<>有人嘱咐他处处小心,但他不以为然,坦言道:“吾一生光明磊落,平生无宿怨无私仇,光天化日之政党竞争,安有此种卑劣残忍之手段!

    他哪知道,黑暗中,一双恶毒的手已向他伸来。

    宋教仁一案影响深远,正如《民立报》社长于右任在路祭宋教仁时所讲:“朗朗乾坤,偌大民国,却容不得一个敢为百姓争民主,为国家争宪政者,公理何在!今天,我不敢为私交哭,不敢为《民立报》哭,实在是为中华民国的前途而痛哭啊!”

    长期以来,对于宋教仁案,海内外主流都认定袁世凯某后黑手。但廖云菲老爹上川安倍得到的情报显示,最早推出此说并提供证据链条的,并非当年的司法系统,而是作为当事人一方的国民党孙文、陈其美一派。

    且不论这个证据链条本身存在着多处无法解释的硬伤,即使从严格的法理层面而论,它也只能算是对立双方中的一家之言,对于袁世凯一方而言,恐怕属于法律层面上的“有罪推定”。

    来自日本情报机构的可靠消息:宋教仁被刺杀后,袁世凯每每和其子袁克文谈及此事就“挥泪不止,深为惋惜”,并将这件事视为政治生涯中的大不幸。对于的国民党指责,袁克文也暗自认为有点道理,曾经试探袁世凯通电“辩诬”。袁世凯则回答:“予代人受过者多矣,从未辩。我虽不杀遁初,遁初亦由我而见杀,更何辩焉?”

    遁初,宋教仁的字。

    袁克文的意思是,既然不是老爹干的,为什么不解释哪袁世凯的回答粗粗一听有点装高大上,仔细琢磨似乎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作为儿子,袁克文却感觉到老爹深深的无奈,期望的稳定局面已经破产,再辩白还有何用?

    当然,对外可以忍着,在家面对儿子却可以敞开心扉。袁世凯用很浅显的道理讲明了自己不可能是刺宋案的主使者:“不思予既欲杀之,不必招其来而杀之可也,或待其来陷其罪杀之亦可也。<>予杀之之道不一,胡必待数使招之,乘其将行而杀之?斯明授人以柄,虽愚夫不为也。况反对予者如孙文、黄兴、陈其美辈皆可杀,胡必但选一助予组阁、不用党人之遁初而杀之?此理不辨,必有自明之日也。”

    啥意思?袁世凯认为,自己若想杀宋教仁,根本不用耍花招请他他来,在哪不能杀?既然请了,就用不着暴力,运用手段坑他也可以。何必兴师动众,非在路上下手?岂不等着叫别人抓小辫子?傻子也不会这么干呐?再者说,真想动手就杀孙文、黄兴、陈其美等铁杆反对派,为什么要杀已经答应入阁合作的宋教仁?

    不能不承认袁世凯所云句句在理,绝非单纯的狡辩!即使不能将他的嫌疑完全排除,至少也提供了审视刺宋案的另一个视角。事实上,宋教仁案已经成为一桩解不开的谜案,真相永沉于无人知晓的历史海底,不可能有什么历史定论。

    中外古今的一些政治谋杀案为什么难以弄清真相?盖因为此类案件绝不同于一般的突发性质的刑事案件,它明显存在着蓄谋已久、组织作案、策划周密、行动决绝、证据消灭彻底等特点。这些特点决定了此类案件一旦真的付诸实施,很难根据所掌握的各种证据链条追究到幕后主使。

    因为此类案件在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策划刺杀的强大势力甚至会很快将在最前线的实施者灭口,从而彻底消灭破案的逻辑起点,让司法机关查无可查,刺宋案的凶手武士英就是这样被处理掉的。尽管如此,日本情报机关还是尝试还原真相,根据蛛丝马迹,将一些原本牵扯进来的嫌疑人进行合理排除,对一些原本被认为无罪的人进行合理的怀疑。原则很简单,就是看谁是此案的受益者,谁又是受害者!

    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

    毫无疑问,最大的受益者的犯罪嫌疑最大,而利益损失最大一方的嫌疑最小。宋教仁案导致举国上下声讨袁世凯,他身在大总统位置上、希望政局稳定,不但不是受益者,相反却是最大的受害者!以袁世凯的政治智慧,不可能做出此类无异于自杀的莽撞行为。而国民党,却借此案一举推翻了袁世凯,所以,宋教仁之死的吊诡之处就在此!

    罪恶的子弹,极有可能来自身边的战友!

    当年上川安倍分析到精彩处,高桥正男并没觉得可怕,像听评书一样听得心旌摇曳。如今,得知廖云菲也想玩这么一手。顿时不淡定了。干姐姐是他最大的后援,如果被松井义雄盯上,又没有佐佐木石根的支持,后果难以预料!

    为了保鸠山寿行,就得保佐佐木石根:为了保佐佐木石根,就得杀沈春丽!道理简单,可背后的凶险呐?高桥正男被吓得浑身一震,巨大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他愕然抬起硕大的脑袋,直愣愣盯着廖云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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