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白光,闪得方锦如眼前眩晕。

    幸得老雷帮助,跟着那学生们的巴士到了老雷的地方,已经是临近中午!

    只是仓促地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这里。

    又何必换呢?既然你们就想让我狼狈,那你们就可以审查你们的结果了!兆苍,你不是将我抛弃了么?你不是说和我是谣传么?我今天就偏偏要走到你们面前来,让你们看看清楚!我现在变成这副样子都败你所赐,我的伤痕毫无遮挡的摆在你面前,我不信看了你不内疚!

    她突然浮上一丝轻笑,扔掉了手中方才披在身上的大衣,这大衣是从老雷处借来的,若不是老雷、若不是这大衣,她也根本无法进入到这礼堂里来。

    大衣打到了门口的花瓶上,花瓶碰撞,发出了砰的一声,两侧观礼的众人都是被这奇怪声响惊了一跳,都纷纷转头观看。

    而那满堂人丛,满室喧哗,粉底白幔,她一眼便看见他,他和她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举世无双。

    她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眉目神情,然而心头的难受已使得眼前浮上阵阵水雾,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款款步伐,盈盈身姿,穿过众人目光,一步步,向着兆苍和白芷若走去。

    廖青峰登时站了起来,紧跟着几个廖青峰手下的兄弟也站了起来,准备上前阻止,可是廖青峰却在原地怔住,没有下令。

    白将军刚刚将女儿交到兆苍手里,刚稳稳坐到主宾席上,准备好好观赏他们俩大喜的时刻,却没想到。这半途却突然出来个捣乱的!

    他素来是最要面子的人,这混乱状况他又岂能容忍?!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涨红,正要发作,可他女儿白芷若却抢先一步,对站在墙角处的一个保全的青年低喊道:“还不把她赶出去!”

    可是那青年还没动作,却已经感到在白芷若的旁边,有一道箭一般的目光射了过来!

    兆苍的眼神那么凛冽,有着巨大的压迫和威胁,生生将他的动作逼了回去!他又岂敢再动弹一寸一毫!

    方锦如竟毫无阻拦地走到了兆苍和白芷若面前。可这一步步,却步步惊心,竟像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全场的目光全聚焦到他们三人的身上。满堂哗然,连乐曲声也压不下去,甚至在这一刻,乐队的乐师们也终于停下了奏乐,都狐疑地相互询问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兆老板,方小姐。”方锦如站定,媚然一笑,低声说道,“恭喜。”

    白芷若忙慌乱道:“锦如,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心里十分感谢,快请坐吧。”这意思,是要将她赶到一边去。

    廖青峰此时也已经快步走到方锦如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压着声音道:“你干什么?跟我走!”

    兆苍神色冷冽,似一塑雕像,一言不发,静静睨着他们。

    方锦如被廖青峰拉扯得几乎要摔倒。终于拼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手。

    廖青峰还想伸手拉她,却被她决绝赴死般的目光一惊。望着她胳膊上的伤痕,一时没有动作。

    方锦如转头直面向着兆苍,呵呵一笑,又忽地低声冷喝:“你想让我死,在这里让我死便是,何必遮遮掩掩?!”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离得近的宾客都听得清楚,都是吃了一惊。

    兆苍的脸上泛上一丝狐疑,沉声道:“方锦如,你说什么?”

    “呵呵,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那你总归明白什么叫‘谣传’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再帮你澄清一次,我们之前的所有,都是‘谣传’!我和你是干干净净的!毫无瓜葛!你大可以放心和白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所以,你何必要将我置于死地?!难道我活着,对你们就是那么大的威胁么?”

    兆苍深吸了一口气:“方锦如,谁想置你于死地?你说清楚点。”他的眼神黯了下去,一种极具震慑和压迫的厉色渗透出来,像是刀刃白光,森森摄人。

    “你居然都不知道么?全城,还有你——兆苍,不知道的事么?”

    是的,她一字一顿叫出了“兆苍”这两个字。

    二少的手下都是一怔,他们还从未听人这样毫无忌讳地唤起过二少的名讳,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胆敢这样质问二少!除了方锦如,全城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兆苍眼眸眨得极缓,抬眸时,却已是锋芒毕露,刹那间,向着廖青峰斜视过去。

    廖青峰心里一紧,与兆苍目光交错一霎,忙又低下头,不敢言语。

    兆苍见廖青峰这神色,便已了然,沉了声音,道:“谁?”

    白芷若早已吓得大惊失色,这对话再进行下去,场面便将变得不可收拾,她忙对父亲喊道:“爹,爹!”

    白将军这时候也早已几步走了过来,大吼道:“哪里出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在我面前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锦如却不看他,反而依旧将那目光直视着兆苍,又问道:“你想杀我,我的命你拿去便是,反正这是我本来就欠你的,你何必在背后这样侮辱我?”

    兆苍叹了一口气,忽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傻女人,跟我走。”

    全场哗然。

    白芷若几乎要哭出来。

    白将军哪里肯罢休,跟着两步拉住方锦如的手,忽地从腰间掏出枪来,抵在方锦如的脑袋上,厉声道:“哪里走!我毙了你!”

    众宾客一见这架势,吓得都站起来,叫喊着蜂拥一般向外躲去。但仍有些大胆的,有些逃不出去的,躲在一旁观看事情进展。

    方锦如冷冷回首:“白将军,你真是卸磨杀驴,你难道忘了你军队的压缩干粮是谁供的?”

    “压缩干粮?”白将军并不管这引进粮草的事情。都是手下人办好了由他审批,他并不知道具体是由哪里供应的,即便是有印象,也不知道这供应商的老板是谁。

    “供了你军队这么长时间的干粮,我真是做了幕后英雄了。”

    白将军这才猛然惊醒,原来景鹤耀所说的方小姐,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手中的枪一顿,一时惶然。

    兆苍却已经回身握住白将军手里的枪,用身体护住方锦如,冷冷道:“白将军。对不住了,这里有我在,你就不能动她。”

    白芷若登时哭起来:“方锦如。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离开二少的,现在二少和我要结婚,你又回头来找他,你怎么这么令人恶心!”说着,又哭着抱住兆苍的胳膊。喊道:“二少,你快跟她说,你要娶的人是我,是我!你说过要娶我的,不是么?”

    兆苍居高临下睨着她,面色阴冷:“刚才锦如所说的。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是你么?”

    此言一出,白芷若陡然止涕,骇得说不出话来。

    司仪这时候刚刚回过神来。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几乎魂不附体,慌乱说道:“二少……二少,这……婚礼还……还举行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着从场地后方冲过来十数个人影。皆是手里拿着匣子枪,齐刷刷地举起来。指着白将军和白芷若。

    在二少的地盘上,莫说是个将军,就是天皇老子来,都得老老实实的,这白将军拿起枪来,二少的手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婚礼本来入场都是搜身的,特别是白将军手下马弁,皆是缴了枪械,此时在场地周遭干瞪着眼睛,也没有办法。

    廖青峰劝道:“二少,请三思。”

    他见了这剑拔弩张的状况,只怕这样下去,和白将军甚至北伐军一派都结下梁子。

    兆苍目光望着白将军,与他直视着,嘴里却缓缓回应廖青峰的话:“我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廖青峰和白将军都是一滞,什么手下军队,什么权力天下,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事情再明显不过,此时此刻,兆苍所在乎的,不过一个女人尔。

    这个女人的手,此刻正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白将军颓然松手,松开了手中的枪。

    白芷若气得浑身发颤,此时她早已哭得妆面全花了,黑红色一道道的在脸上肆虐,像是鬼一般。

    兆苍将夺来的手枪扔到墙角,潇洒将领结松掉,松开领口扣子,将那西装洒脱一扔,仅仅穿着白色衬衫,拉着方锦如大步向外走去。

    强势之力蕴着温暖掌心温度,顺着方锦如的小手传至全身。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来,四遭的绚烂白光,一切熠熠发光。

    一股从心底产生的倔强突然窜出来,他刚刚还是要和她结婚的人,在之前他还登报声明和自己只是“谣传”,这时候却这么疼、这么紧地抓住自己的手。

    好痛!

    “放手!”方锦如喊道。她小小的身子执拗地扭动着,用另一只小手去褪兆苍的大手。

    那大手将那皓腕握得那么紧,白皙的肌肤已经泛红。

    兆苍陡然停住脚步,忽地甩开了她的手,转头阴沉望着她,冷冷道:“你回来做什么?”

    方锦如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话如何回答?回来干什么?自己几乎要死了,几乎是从狼窝中逃了出来,拼尽性命狼狈来到他面前,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果然,自己好傻,自己回来干什么!

    眼泪,一颗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个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放下了么?如同报纸上所刊,淡淡一句“谣传”,把一切都抹杀了么?

    他已经移开步子,留给她一个笔挺而落寞的背影。

    方锦如心中黯然。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努力,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可突然,他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转身,声音却极其清晰动听:“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我放弃天下,也只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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