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玠吩咐朱耿备好马车后,便一手环着魏箩的肩膀,一手从她的腿弯下穿过,亲自抱着她走出了客房。客房门外仍站着许多人,广信侯也从前厅匆匆赶了过来,目下正焦灼地询问广信侯夫人发生了何事。得知是魏箩有了身孕,广信侯立即喜笑颜开,认为老天爷都在帮他。毕竟这喜事是在自己家里发现的,赵玠日后应当会看在今日的情面上,多多照拂一下广信侯府。

    广信侯见赵玠从客房走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恭贺道:“恭喜王爷王妃。”

    赵玠垂着眼睛觑他一眼,没有理会。

    那广信侯又上赶着巴结,跟在赵玠身边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马车,王爷稍等。王妃如今身子金贵,定要万事小心谨慎为好……”

    “广信侯。”赵玠停了下来,清冷的凤眸一转,不动声色地看着广信侯。“陈二和他的姨娘联手撞了本王的王妃,你说,这事本王该如何处置?”

    广信侯不知竟还有这茬,脸上的笑容僵住,在赵玠的目光下后背渐渐冒出冷汗。“这……”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魏宝珊,见魏宝珊低着头,而陈腾那混子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广信侯再看向赵玠时,见赵玠的眼神阴冷,杀意一闪而过,登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饶命,都是逆子无礼,臣定会好好教训他,求王爷开恩。”

    赵玠面色不改,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把他送到神机营去,本王亲自教训他。”

    神机营是什么地方,广信侯不可能不知道。既是禁军中掌管军火的重要之地,又是赵玠统辖的军队。神机营中专门设置了一个拷问罪犯的地牢,据说牢里的酷刑堪比炼狱,但凡进了那里面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每天牢里都能传来痛苦的哀嚎声,一旦进了里面,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广信侯一听赵玠这句话,登时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王、王爷……”他虽怪小儿子不争气,但也不舍得把他送上死路啊。

    赵玠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端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玠一走,后头的广信侯夫人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厥了过去。

    众人大惊,忙去扶她。“太夫人!”

    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

    回到靖王府,府里又请来孙大夫重新为魏箩把了一次脉。孙大夫跟上一个大夫说得相差无几,另外开了一副安胎养身的药,又对魏箩和赵玠道了好几声恭喜,这才离去。

    赵玠命人重金酬谢了孙大夫,这些日子多亏了他的调理,魏箩的身子才能好。

    走廊上,孙大夫忽然想起一件事,“王爷,有一件事老夫忘了提醒您。”

    赵玠道:“何事?”

    孙大夫道:“妇人有孕,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大稳定,最好不要行房事。”

    赵玠脚步微顿,旋即道:“多谢大夫,本王会注意的。”

    孙大夫走了。

    当天晚上,赵玠将这个消息送进宫中。陈皇后得知后高兴坏了,忙让魏箩养胎要紧,不必急着入宫看她,又让人送来了好些安胎的补药。还担心魏箩头一胎没经验,特意送来了两个专门伺候孕妇饮食起居的嬷嬷,就差没把魏箩供起来了。

    魏箩看着陈皇后送来的补品,苦恼地皱了皱眉心,“没有身孕时要吃补品,怎么有了身孕,还要吃补品啊?”

    赵玠低低地笑,亲了她的额头一口,“乖,母后这是关心你。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就不吃,好好养胎就行了。”说着捏捏她的小脸,宠溺道:“阿箩如今是咱们家的小祖宗,你不高兴,谁敢逼你?”

    魏箩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弯起眼睛问道:“真的吗?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吗?”

    赵玠笑道:“你说什么我都听。”

    魏箩高兴了,原来怀了孩子以后有这么大的好处。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如果我说想吃你亲自钓的鱼呢?”她最近饮食上还没什么变化,就是喜欢吃鱼。

    “就这个?”赵玠抬抬眉毛。

    魏箩诚挚地点头。

    赵玠大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明日我便准备鱼竿,带着你去后院钓鱼。”

    魏箩补充:“还要是大哥哥亲手做的。”

    这就有些难为人了。赵玠的一双手是杀惯了人的,可不是为了做菜的,不过为了魏箩,他倒是愿意尝试一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魏箩趴在他胸膛偷偷地笑。以前虽说赵玠也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她不好太过拿娇任性,如今有了身孕,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翌日一早,赵玠先出门去了一趟神机营。

    他言出必行,一大早便让人把广信侯府的陈二爷带到了神机营的地牢。

    那陈腾看着人高马大,却是个不经吓的。刚进到地牢,见墙壁上挂满了刑具和奄奄一息的犯人,有的刑具上甚至还沾着没有清洗干净的碎肉,狱卒尚未近身,他便已吓得尿了裤子,跪在赵玠跟前求饶。

    赵玠原本也不是要折磨他,只吓吓他罢了。狱卒给其中一个罪犯上刑时,赵玠便让他在一旁看着。

    带着倒刺又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犯人身上,那犯人疼得鬼哭狼嚎。陈腾站在一旁,双腿软得跟豆腐块似的,只觉得有东西掉在脸上,伸手一模,放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小块腐烂的肉。他登时脸色惨白,转身扶着墙便吐了一地,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那陈腾回去以后,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却放佛变了一个人。不吃不喝,精神也恍恍惚惚的,更严重的是,一在饭桌上看见肉糜便呕吐不止,没几天就瘦得不成人形。陈腾认为这一切都是魏宝珊所害,那天若不是她撞了魏箩一下,自己也不会被赵玠盯上,是以将魏宝珊恨上了。他不仅把魏宝珊赶出了广信侯府,还拿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魏宝珊无处可去,更是没脸回英国公府,到最后流落街头,被人牙子看上,竟卖到了花街柳巷去。此乃后话了,可按下不表。

    *

    再说回赵玠给魏箩钓鱼这一日。

    今儿天气不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靖王府的后花园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湖水干净,清澈见底。魏箩坐在湖心亭的绣墩上,见赵玠从木桶里取出一条蚯蚓,挂在鱼钩上,手一扬将鱼线甩入水中,在空中抛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魏箩递给赵玠一条打湿的帕子,“你擦擦手。”

    赵玠接过去擦了擦手,他刚从神机营回来,回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来此处。他并未告诉魏箩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双手刚刚沾满血腥,他的阿箩,只要无忧无虑地生活就行了。鱼竿放在一旁,两人坐在亭子里耳鬓厮磨,远远看去,两个好得仿似一个人。赵玠正捏着她的下巴亲吻,魏箩眼神儿尖,见鱼竿动了动,连忙推开他道:“快快,有鱼上钩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玠才松开她,过去收鱼竿,果真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赵玠卷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一手提着鲤鱼,一手摸摸魏箩的头道:“走,大哥哥给你做鱼吃。”

    魏箩连连点头。

    赵玠说得志在必得,魏箩还当他是逞强,未料想到了厨房,他竟真的从容不迫、运筹帷幄。赵玠先是把鱼剖膛开腹,掏出里面的内脏和鱼泡,又抽出腰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匕首,动作娴淑地刮干净鳞片。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论是持刀还是握笔的动作都很好看,没想到连刮鱼鳞都那么从容不迫,引人注目。

    刮完鳞片后,赵玠拿着匕首转了转,鱼身两边各切了两刀,再抓了一把罐子里的盐,往鱼身上抹了一层,放在一旁,需腌制两刻钟。这两刻钟里他也没闲着,切好葱丝姜丝,洒在鱼身上,倒了些许料酒便将鱼放入蒸锅里。

    魏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还当他不会下厨,目下看来怎么这般熟稔?

    赵玠洗干净双手,两手一扣,合上魏箩的下巴。“怎么傻了?”

    魏箩连忙抓住他的手臂,仰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你何时学会下厨的?怎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过。”

    赵玠低笑,解释道:“以前行军打仗时常风餐露宿,若是连这点本领都没有,怎么活到现在?”

    当初赵玠在军营中,第一拿手的是做鱼,第二是烤野味儿。

    也恰好魏箩想吃的是鱼,若是换成别的东西,他就不如目下这般得心应手了。

    不多时,鱼肉的鲜香扑鼻而来。赵玠熄了火,从蒸锅中取出粉彩灵芝纹碟子,把冒着腾腾香味的清蒸鲤鱼放到厨房里的榉木桌子上,用玉箸夹了一筷子鱼肉,喂到魏箩嘴边,“过来,尝一口。”

    魏箩道:“烫,你给我吹吹。”

    赵玠吹了两下,一抬眼,见那小姑娘眼巴巴地瞅着他,小嘴微张,一脸馋相。他嘴角翘了翘,起了逗弄的心思,筷子一转,送入自己口中——

    魏箩急了,低头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嘴唇,把第一口鱼肉抢到自己肚子里。

    鱼肉鲜嫩,腌得也很入味。魏箩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添赵玠的嘴角,夸赞道:“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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