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炽自己也是狐疑。方才那种疼痛仿佛是时空扭曲、岁月逆流,活生生地要将自己撕碎。可是如今却已是身轻如燕,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病状?

    他挥了挥手,将李长请了出去。心中却是反复思量着他方才的那番话。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他心里却直觉得认定方才那番痛苦真不像是寻常的病痛。

    朱若水瞧着李正炽的精神与脸色都好了起来,便暗暗出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福:“皇上既然无碍,臣妾也便告退了。”

    仿佛,方才那种关心则乱只是他的错觉。李正炽只觉得喉头一紧,他向来说话都是无所顾忌,可是遇到朱若水,却总是陷入到这种英雄气短、有口无言的境地里去。他顿了顿,这才问道:“你方才来找朕,是为何事?”

    朱若水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记得刚才的事。原本想着等他好些才将柳长宁的事告诉他,如今却是纸包不住火,想瞒也瞒不住了。于是只得轻声道:“方才臣妾听说楚王妃身上见了红,几乎便要落胎。可是月华公主训练之事又是一刻都耽误不得。翻来想去,臣妾愿意承担下训练月华公主的职责,好让楚王妃好好养病。”

    李正炽又是一呆,他修长的手指抚在唇际,口中不可置信地重复着朱若水方才的话:“你是说长宁她差一些便小产了?”

    朱若水心中一恸,果然,每次提到那个人,他才会露出这般紧张地神情。她一低头咬牙道:“是。”

    “也是在今天?”

    “是。”

    “那现在她的情形如何?”

    朱若水的语气更像是反唇相讥:“这话你该去问楚王才对吧。”

    李正炽却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认真地说道:“是,朕这就去楚王府瞧瞧。”

    朱若水瞧着他魂不守舍地朝殿外跑去,一颗心瞬间碎成了无数片。她的声音却不屈不挠地追到了他的耳畔:“皇上……你自己的身体尚未康复,就要赶去看她?她在你的心中就这般重要?”

    李正炽却是一骑绝尘,将这些话远远地甩在了脑后。

    朱若水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看着手上被药碗碰出的伤口,苦苦一笑,原来,自己做的这些只是徒劳。

    李正炽的脑海中纷繁如麻,无数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叫他灵光乍现。刚才一听闻柳长宁的事。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的病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为何会这样,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来。马蹄飞扬,溅起了一地的落叶,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李正煜何以给他一个回答。

    楚王府还是原来的模样。因为李正煜做了摄政王,王府中还新近修葺过,连大厅都阔达了不少。李正炽背对着殿门。一手扶额,一手却是按着胸口。方才进门的瞬间,心房又闪过一阵剧痛。他脚下微微一晃,心中却是亮如明镜,自己与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李正煜一路走进大厅,见李正炽毫无反应,心中也是微微一愣。他将手握成拳状拢在嘴边咳了一声:“光焰,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亲自来了?”

    李正炽回过头来,见李正煜一脸憔悴,便明白方才朱若水的形容并无半点夸张之意。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正煜更是大为不解:“此话何意?莫非是有人在你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

    李正炽神情认真地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毫无意识地在桌几上轻轻叩打:“方才,我忽而觉得胸中绞痛。连呼吸都十分困难。而当时长宁也在鬼门关前徘徊,差点便将你们的孩子掉了。我身体本无病灶,长宁也不至于这般柔弱,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玄机,而你早就知道了答案。”

    李正煜震得一退,脸上的血色瞬间隐匿不见:“你说什么?”

    李正炽并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与李正煜极其相似的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瞧着他。

    李正煜抚着胸口,心跳的速度几乎超出了他的负荷。他眼神一暗,终于道:“你随我去见一个人,你便会明白了。”

    李正炽心中不知是当喜还是当忧。喜的是自己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忧的是自己同柳长宁究竟何故便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竟没想到,血手踏破铁鞋找到的竟然是当日那摆摊算卦的瞎老头“张半仙”。那瞎老头眼虽瞎,耳朵却甚是灵敏。听到李正煜与李正炽一前一后走来,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人却已然站了起来。

    幸而李正煜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扶住了那张半仙:“先生不必多礼,请上座。”

    那张半仙也便安之若素地坐了下来。他伸手够到桌上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问道:“敢问二位找老夫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有求于老夫,也该是礼遇有加,怎么不说一声便将老夫绑了来?”

    李正煜仍旧赔着笑脸:“都怪孤考虑不周,属下不知缘故冒犯了先生,还望海涵。”

    那张半仙这才一点头算是应承了。他的十个手指头上都养着半寸来长的指甲,那指甲长而弯,泛出枯黄的色泽。如今在桌几上“叩叩”的击打着:“二位找我来怕是有求于我。此事可是与上回那个命硬的小娘子有关系?”他见李正煜并不接口,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老夫与那小娘子颇为投缘,便好心地提点了她一番。只是这泄露天机的事毕竟还是少做为妙,不然恐是要伤了阴德,以后下了阴曹地府也要被阎王爷拷打一番。”

    李正煜见他明显便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与上一回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略一思量,便说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也不愿多加叨扰,只是此事涉及到在下与内子的性命前途,不得不早做筹谋。今日内子险些落胎,怕也是与此事有关,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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