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瓷瓶,大国手到底是大国手,扎了几针,吃了两剂药之后,她的花粉症明显好转不少,虽然还是常打喷嚏,但严太医给了她这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翠绿色的膏状药品,打开瓶塞会闻到类似薄荷清凉舒爽的药香,难受的时候闻一下,顿时神清气爽,简直跟没事儿人一般,这玩意儿要是拿到现代去,批量生产绝对赚钱啊!

    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小农思想,珍珠把瓷瓶小心地贴身收好,如今她可全靠这宝贝过日子呢。

    因为知道她这病不会传染,韩氏等珍珠身子好些便决定回家了,因为宝珠的对象有了着落,她得回去和大伯大嫂商量一下,所以就不打算在侯府久留了。

    珍珠带着自己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去找几个表姐辞行,先去了乐佳那里,却扑了个空,说是她在乐瑶那边,到了乐瑶住处,却发现乐蕊也在,到省了她多跑几趟。

    “姐姐们都在正好,我就要回家去了,跟姐姐们辞个行。”珍珠说完,连翘忙端着托盘走上前去,“这些都是平时觉着好玩买的,姐姐们别嫌弃。”

    以前珍珠从没想过平时看上什么都买下来的习惯,这些都是韩氏的教导,她说虽然她还小,但以后的交际会越来越多,平时多准备些小物件,需要的时候才不会慌忙,所以这回过来侯府,她到是带了一些。因为她觉得古代的日子太过平淡无聊,所以对于新奇一些东西更有兴趣,很显然,闺阁小姐们的生活都太单调,珍珠送的礼物虽小,却总是能得到大家的喜爱,便如现在。

    “珍珠你这个玩意儿是什么?”乐佳虽然很喜欢那个漂亮的万花筒。但明显对没见过的空竹更感兴趣。

    空竹是珍珠一次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一眼就勾起了她前世儿时的回忆,买下来之后便找匠人做了几个精致些的,漆上漂亮的彩画,她拥这个讨好了不少小孩儿,这次也是觉得乐佳的性子比较爱玩儿,所以特意带来的,她演示了一遍玩法后,乐佳便高兴地拍着手抢去玩儿了。

    乐瑶把托盘推到乐蕊跟前,乐蕊好奇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挑了那套喜气可爱的纸影娃娃,把万花筒留给了乐瑶。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三个得了礼物的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把珍珠拉着坐下。七嘴八舌地询问起她的病情来。乐瑶从里屋拿出一个香囊递给珍珠道“听说你晚上睡不好,我做了个安神的香囊,你挂在床头晚上会睡得好些。这些天外头风大,花粉多,你也别到处跑了。”

    感激地接过香囊闻了闻。很清新的味道,乐瑶笑着道“原本安神的话玫瑰、茉莉之类最好不过了,可是你闻不得花香,所以特意用莲子、罗勒和薄荷填充的。”

    “姐姐有心了!”珍珠感激地收下,这罗勒对花粉症还有一定的治疗功效,乐瑶显见是用了心的。

    “扑哧”一旁的乐佳笑得前俯后仰道“这几天见你整日拿着针线绣啊绣的。我还以为你在绣嫁妆呢!”

    “哎呀你,就爱胡说!”乐瑶红着脸作势要打她,却并没有真的下手。

    珍珠被勾起了好奇心。也一脸八卦地支着头眨巴着大眼问道“听说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了,不知道未来姐夫是谁呢?”

    一听她这么问,乐瑶的笑脸忽然淡了下来,到是乐佳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说道“定是定了,只是不知道二舅是怎么想的。竟定了那样的人家。”

    难道定的人家不好?珍珠一惊,她以为按侯府的地位。乐瑶便是庶出也不该嫁得太差,只是瞧她们俩的样子,到好像这对方真不怎么样似的。

    最后还是乐瑶先恢复了笑颜,给珍珠倒茶道“姐姐瞎说什么呢,无论如何这都是父母之命,他们总不会害我的。”

    乐佳撅着嘴一拍桌子道“我为你抱不平,到是我的不是了,韩乐瑶,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珍珠见她生气了,忙劝和道“二姐姐别生气,先喝口茶吧。”说着把乐瑶刚给自己沏好的茶推了过去。

    “不吃,这么苦的茶我才不要喝!”乐佳把茶一推,也不再理会她。珍珠垂目,这个乐佳,大概是被舅舅舅妈宠坏了,任性的程度比起金珠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便是好心,最后也往往不得对方的感谢,这样看来,二舅舅要把她嫁到云南,到是真心为她好,京城中的高门大户里,哪个不是勾心斗角的,就她这种什么都摆在面上,事事要人迁就的个性,不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才怪。

    见姐姐妹妹为她吵架,乐瑶忙讨好地重新替乐佳泡了一杯加糖加奶的甜茶,“姐姐都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只是,只是……”话未尽,乐瑶却似有些说不下去般哽咽起来,眉头微皱,双目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乐佳见她这般伤心,到不忍起来,抿了抿嘴小声道“好了好了,说两句怎么就哭了,我不气你了还不行?”说着,端起杯子就喝了两口。

    珍珠也跟着安慰道“姐姐别难过了。”

    见她们这样,珍珠更加好奇乐瑶许了哪样的人家,只是看情形又不太好问,只好忍住了。

    很快,乐佳就给出了答案,她摇着头道“那李思图你要是真不喜欢,就和三叔三婶说啊,再不行,去和祖父说也行啊,只要你自己抵死不肯,他们又能怎么样?”

    “李思图?”珍珠一时间没想起京城里还有这样一号人。

    乐佳道“你不认识也正常,他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要家财没家财,要相貌没相貌,说有才学,又没考上头三甲,这样的人竟也敢和我们侯府结亲,最可气的是三叔他们居然还应了。”

    这样的人。珍珠还真的不清楚了,别说平时她接触的都是上流人士,就算这回为了宝珠玉珠的婚事,韩氏特地弄来的候选人名单里,也没有这号人的存在,说明他确实算不上好的结亲对象。

    可是,这样的人,就算三舅和三舅母同意,外公也同意吗?更何况,若是一无是处。以三舅母精明的个性,又怎么会同意?虽然她一贯不喜欢乐瑶乐蕊,却也不会做出没好处的决定。弄不好还会被人说苛待庶女呢。

    “说什么圣人之后,呸,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什么圣人不圣人的,都是空话。”乐佳不屑道“三舅母不过是看中了人家在她娘家那边的一些田产罢了。堂堂侯府居然还算计这些,真是笑话。”

    这下珍珠总算弄明白了,在乐佳眼中“要家财没家财”的人家,只怕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穷苦的,要不哪里来的田产叫三舅母惦记?只是没法和侯府相比罢了,可三舅舅要和这样的人家结亲。总要弄些冠冕唐华的理由出来,大概是这人祖上出过什么名人,所以就被拿来说事儿了。“圣人?莫不是山西道论李家?”

    “就是他们家。”

    珍珠这才了然。这到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家族,几百年前出了个有名的学士,在这个时代堪比孔圣人,只可惜三代之后便有些后继无力的感觉,再没出过什么饱学之士。也算是日薄西山了,但到底祖荫在那里。拿出圣人之后的名头,在这个阶级分明,讲究出生的时代,是谁也不敢小瞧的。

    不过这个李思图既然能被乐佳拿来和头三甲相比,最少也该是进士级别的,这样看来,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人家啊,起码家有余粮能养得活乐瑶,家学渊源深厚,本人又算是知识分子。看来是她们出生太高,眼眶子也高了吧。

    见珍珠不搭话,乐瑶又沉默不语的样子,乐佳觉得自己又枉做小人了,气呼呼地又不开口了。珍珠只好笑着对乐瑶道“无论家里如何,关键是人品,若是能与姐姐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好。”

    乐瑶感激地看了眼珍珠,脸上泛起一阵桃红害羞道“祖父也是这么说的。”

    祖父?珍珠一愣,这么说这事儿是经过外公同意的?旋即又明白过来,这种在朝堂里没有根基的人,却有着深厚名望的人家,确实是合适的联姻对象,起码符合侯府急流勇退的大方向,又不至于辱没了致远侯府的身份。

    乐佳瞥了眼珍珠,淡淡地来了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珍珠本就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素日都看在乐佳是舅舅家女儿而让着哄着,可她这种不顾别人的性子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也就不再高兴哄着她了,对她的话也只当没有听见,只和乐瑶说了些闲话便告辞了。

    送珍珠出门的时候,乐瑶不好意思道“二姐姐性子直,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看乐瑶道似乎真的不再担心自己的婚事,反而来安慰自己,珍珠笑道“自家姐妹,姐姐不用担心,我这就要家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看着湛蓝遥远的天空,珍珠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乐瑶大概是众姐妹中最有心计的一个了,当年看她开朗活泼没心没肺的样子,竟都只是装出来的,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不能光看表面呢。

    这个李家,要说是三舅和三舅母许的,她其实更相信是外公和乐瑶定下的,她没有忘记当初在宫中时,二舅母曾说过,外公曾和乐瑶私下聊了很长时间。再加上乐瑶在选秀中的积极表现,她不认为乐瑶这都是无心之为。

    这个李思图,难道就真像乐佳所说的一无是处吗?她可不这么想,因为乐瑶虽一副对婚事并不满意的样子,但珍珠在她的眼中却并没看到一丝哀怨,反而觉得今天的乐瑶是她所见最自在舒心的一天。

    至于她如何说服祖父关心自己的婚事,珍珠大概也能猜出一两分,多数是关系到侯府的将来吧。山西李家虽然辉煌不再,但是地位十分独特,历代帝王为表自己对圣贤的尊重,对这个家族都很眷顾,韩家若有一个女儿能嫁到这个家族,将来若是韩家有什么不测,李家就是韩家的一条退路,换个角度,退下来的韩家在几十年后若想要东山再起,李家也会是韩家最大的帮扶。有一个屹立不倒的亲家,代价只是一个庶女,实在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对于乐瑶来说,嫁到这样的人家,比那些家财万贯的纨绔子弟,或者门第甚高的世家弟子都要好,而且,只要她的存在对韩家有用,韩家便不会亏待她,甚至还会是她在婆家永远的后盾,这一着真是叫珍珠不得不拍手叫绝,相比乐佳气愤家里为什么会把乐瑶嫁给那样的人家,她更好奇的是,那样一个清流人家,为什么会愿意和韩家结亲?

    回到伯爵府安顿好后,韩氏便带着宝珠急急忙忙地去了乐山府,这自然是为了商量宝珠的婚事,不知道大伯父和大伯母是怎么想的,反正当天韩氏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吃了晚饭才和下了朝过去的沈延英一起回来的。

    珍珠的身子还没好,韩氏不准她出门,过来看她的时候也不提宝珠的事,她开口问,反而被韩氏笑她小小年纪居然这么热衷姐姐的婚事,不许她多想,还把太医说她思虑过甚的话抬了出来,甚至连书也不许她多看,搞得她快无聊死了。

    只可惜,小姐们的婚事不是什么闲杂小事,紫荆她们也打听不到,直到五天之后,才得到消息说忠国候府到乐山府上提亲去了,看来这两家是一拍即合了,珍珠不知是替宝珠高兴还是担心,横竖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宝珠这一生,似乎也就这么定下了。

    随着年龄的渐长,看着姐姐们一个个定亲成亲,她越来越感觉到婚姻之于古代女子的重要性,命运的转折只在这一生一次的选择,出生在豪门,给了她们更多选择,但谁又能保证这一次的选择就一定是对的呢?

    想到这些,她的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了齐麟的样子,他是否也是自己的一个选择呢?选择他,固然从各方面看来都是很好的,但这对他公平吗?难道他之于自己,就只是一个合适的选项吗?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呢?若是楚孜阳没有要和程学而成亲,她又会选择哪一个呢?

    珍珠忽然觉得很茫然,又对自己这种只懂自我保护的心态痛恨万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小人。

    摸着胸口挂着的那只戒指,一时间脑子里百转千回,又似一团乱麻。她到底还在犹豫什么,等待什么?难道她还指望在这个保守现实的古代闺阁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吗?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幼稚地以为自己作为穿越女主,就可以遇到各种奇遇各种生死绝恋吗?胸口的戒指被她的体温捂得发热,她胸口的肌肤也被这玉戒指暖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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