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不是多么伟大的人,为了国家就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如果是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面对残酷的血肉生死,或许能做到,但在还不紧迫的现在,尤其是直接受益人是殷央那帮人,她是不甘心退让的。

    墨珩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他道:“虽然现在在大局上做不了什么,我回去会请祖父派人去好好查一查,以防日后对上周国措手不及。”

    苍苍点头。

    砰!好大一声响突然在身后响起,她吃惊地回头只看见左白晓半死不活地掉在地上:“时,时间到了吧……”

    凝重的心情顿时消散,苍苍乐不可支,看这小子以后还敢打未名的主意不。

    正在发笑,外面跑进来个侍卫,说去非商号有人求见。

    “去非商号”是商去非在商界站稳脚跟后改的名号,前身就是他那个家族的“商记”。不过这个时候他找她有什么事?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回避的,苍苍就叫那人进院子来说话。

    等了一会,来的不只一个人,还有一大车的东西,那人点头哈腰,一张一看就是油腔滑调很会坑人的脸上笑得老实。

    “慕姑娘,我家老大说为了庆祝您和他相遇一周年,送了些礼物过来,请您笑纳。”一挥手,就有人从马车上搬下东西来。

    糕点,胭脂,玉石摆件,美容膏药,甚至还有反时令水果,苍苍哭笑不得:“难为他记得这个日子。”真是今非昔比,一年前商去非还是个被困在阴暗牢里的小平民,一转眼就是能送各种名贵物事出手阔气的大老板了。

    苍苍心中有些感概,也就没反驳这个美意。只是在来人要离开时让他转告商去非:“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我不敢居功。”

    正如钟离决,他将来能有多高的地位,多强的力量,都是他自己出生入死拼来的,她只是在最初帮了一把,并且那些真正的帮助中,真正出力的可不是她。

    来人郑重地应下回去了,苍苍转头叫来连姨准备让她帮忙处理这些礼物。结果就看到了屋里摆满一桌子的布匹。

    “这是……”红橙青蓝,各种颜色都有,而且色泽图案都非常漂亮,但凡是个女子都很喜欢这种东西的。

    墨珩走上前看了一眼:“是正宗的江南云缎,在这种时候还能弄到这么多,这个商去非也本事……嗯?看着光泽和手感,应该是特制的。苍苍,这回你赚大了。”

    他看着苍苍茫然了一会儿,忽然兴奋起来,暗道,原来她喜欢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过这种奇怪的欣慰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苍苍已经很高兴地招手:“未名你快来。”

    她抱起一匹匹的布往未名身上比划:“嗯,蓝色太忧郁了,绿色太嫩。红色……”嗯,这个颜色亮,很衬未名的肤色啊,不过话说回来未名的皮肤真好。

    接着挑布料的空当,她凑近了研究未名的皮肤,越研究越满意,对着人家傻笑。

    不过。想起王修颐那个花公子就是惯穿的海棠红的颜色,她突然就对这种颜色失去兴趣,左右找了找,抱起一匹雪白的:“还是白色最合适。”

    当然合适,简直是绝配了。

    柔滑绵密,薄如蝉翼,不知添加了什么材料,竟能发光一般,那光泽衬得未名面容越发白皙秀雅,五官是人神共愤的精致。漆黑眼眸犹如暗夜的深海,淡淡的唇色更是仿佛荡漾着妖冶流光……

    蓦地,苍苍想起某个夜晚的冲动举措,顿时愣在了那里。

    发现身前的人半晌没动静,未名有些疑惑,抬眼看去。只见她眼睛发直表情奇妙,视线定在自己的……

    脑海中瞬间闪过某些发面,未名白皙晶莹的耳根泛起同样奇妙的红晕,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苍苍……苍苍。”

    “啊?哦!”意识到失态,苍苍赶紧站直,手脚却突然间不知道怎么摆一样,“那个……还是白色适合你,还做白衣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他仍旧是这样无所谓般的回答,可苍苍听了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高兴,看着他傻傻地笑。

    一旁墨珩和连姨越看越不对味,最后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的惊讶,心中简直有比长乐钟还厉害的钟在鸣响一般,震得他们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

    连姨首先惊醒,一把拽住苍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拉出去:“你跟连姨来一下。”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风雨欲来。

    未名微微一怔,敏锐的心思觉察到什么,望着苍苍被越拉越远的背影,鲜少显露的微笑一点点收起。

    ……

    “连姨你做什么?连姨!”一直被拉出院子,来到离得很远的凉亭里连姨才松开手,左右张望确定没有旁人了,才转过来严肃地看着苍苍:“苍苍你老实告诉连姨,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苍苍揉揉手腕,别说,连姨劲还真大。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知道。”苍苍赶紧平息她的情绪,让她坐在石凳上,天哪太可怕了,完全是掀桌火拼的架势,要不要这么激动?

    苍苍开始反思这件事对连姨的刺激真的有这么大吗,原本准备嘻哈一通随意交代的心态也摆正过来。

    “苍苍你倒是说话啊。”见她半天不说话,连姨急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不作想。”苍苍看看她,“事情就是你察觉的那样,我喜欢未名,我正在努力打动他。”

    连姨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惊骇:“你……别人不知道,可是你是很清楚的,未名他,他不是寻常人。”

    本来想说不是“正常人”,但话到嘴边也觉得不妥,就换了个说法。可是那意思明明白白表达出来了。

    她听到麻叶曾经说过的话,未名是死过一回的,心智怎么样先不说,就说那是一具曾经了无声息的身体,她心里就慎得慌。

    是,他是很强,很厉害,对苍苍也很好,她看在眼里,心里也尊敬他,但尊敬是一回事,眼看着苍苍去接近他甚至到了喜欢和追求的地步,作为一个长辈,心底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同意的。

    苍苍的未来,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生命中的另一半,都应该是正常的,长久的。

    而这一点,她有预感,以未名的经历和可能很复杂的背景身世,是无法给苍苍的,甚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跟莫名其妙的复活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

    这样一个人……

    她霍地站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苍苍愣愣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否决。

    未名,有什么不好?

    “理由呢?就因为他的过去?”她干笑一声,“连姨你是不是多虑了?”

    连姨的顾虑她多少能猜到一点,因为自从知道未名的经历起,她日夜都是这样担心的,可若就因为这个……

    谁都是会死的。他只不过比其他人多了一份不确定性而已……

    听到这个“多虑”,连姨就知道苍苍心里跟明镜一样,她突然担心说服不了她,越发断然道:“多虑就多虑,至少比将来痛苦好,苍苍,连姨希望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成日活在提心吊胆中,不用每晚睡前总想着明天一早身边这个人会不会就不在了。”

    一针见血。

    不愧是做长辈的,经历的事多,一句话就切中要害,苍苍脸色霎时惨白。

    连姨叹了口气,拉过她苦口婆心地劝:“连姨知道未名很好,长得好,人也好,他帮了我们那么多次,你感激他崇拜他,这一点都不奇怪,可这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追求,是建立在将那个人当做终身伴侣来看的基础上的。你做好那个准备了吗?你再问问自己,未名那样子,什么都不懂,适合做一个……”

    “他保护得了你,但他照顾不了你。”

    “连姨是个俗人,不懂什么风花雪月,那是唬人的玩意,你也从来是个讲究实际的好孩子,这件事,咱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好不好?”

    苍苍低着头,连姨说了多久她就低了多久的脑袋,额头前的碎发遮盖了一切情绪,只有失血的双唇紧紧抿着,只有双手紧紧抱着雪白的布匹,指节一枚一枚清晰得似乎要破皮而出。

    最终,她呵呵低笑一声,后退两步看着连姨,眼神平静清醒,带着股深到骨头里的执拗,稳稳地道:“我是认真的。”

    ……

    日暮低垂,墨珩要回去了,苍苍亲自送他到门口,看着欲言又止的他,苍苍微微一笑:“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墨珩苦笑着点点头,果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苍苍一个人在风里伫立了一会,仰望幽蓝的天空轻轻一叹,转身回去。这一转身就看见自家门前角落里立着一个黑黑的影子。

    “你是……”眼尖地发现那人身上是一件布满褶皱的黑色斗篷,她放松下来,一边走上去,“余前辈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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