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他要做皇帝,等太久了,江采东也快没耐性了。

    六年,他给了江予辰足足六年的时间,可连江昊玄一块皮毛也没伤到,还继承了太子一位。不能再靠江予辰了,这次,他要自己动手。

    “然后……”江采东继续交代。

    “江予辰呢?”男人问道。

    “杀。”江采东的声音尤为的冰冷。

    夜,如墨般的黑,如血般的稠,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席卷而来。

    琴妃的尸骨葬在城外西面的九宫山上,离皇城大概二十里路这样,江昊玄约了辰时在城门口汇合。江昊玄先到了,穿了套素服,就一个人,连曲岩彬也没有带,他不想外人扰了琴妃和觅儿的清净。没多久,江予辰也到了,同是一身素衣,夏以彤跟在旁边,江采东因身体弱坐在马车里。

    或许是此行特殊,碰头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也莫名的低沉了。

    六年,他们最爱的人,竟已死去了六年。六年的时间,江昊玄只是在府里给琴妃和觅儿立了块灵位牌,从没去九宫山拜祭过。江予辰也一样,至琴妃下葬后,一次也没去拜祭过。不是不思念,只是太痛了。

    他和他,都是脆弱的人。一个强颜欢笑,荒唐度日,一个把痛化作仇恨,麻痹自己。

    是该面对了,去见见,他们最亲的人。

    一行四人,缓缓的向着九宫山前行,身后,是越来越远的皇城。

    “九宫山上的枫树都红了吧。”江昊玄望着前方,目光很深很深,他说道。

    红了吧,江予辰也在看着九宫山的方向。眼瞳同是深沉,却没有去答江昊玄的话。

    夏以彤看向江昊玄,江予辰的身影一起映进了她的视线里,两个男人,同样的神情萧索,同样的沉痛。可以想象,琴妃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权、利,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再过前面一座茂林,就到九宫山了。

    是两年前黄蜂林那场杀戮,给她造成了阴影?一进到林子里。夏以彤的神经就莫名的紧张起来。再看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常。

    再往里数百米,到了林子的深处。茂密的树木把外界的光线都遮了,外面艳阳明媚,里面却是阴得很。一阵凉风吹来,夏以彤不由得耸了下肩,同时。把缰绳也拉紧了。

    “吁”其他人也一起停住了马,做戒备状。

    “沙、沙、沙、”就在这时,数千只利箭从林子的四面八方射来,密密麻麻,一点缝隙也没有。

    “小心。”江予辰对夏以彤说了声,跳下马护在了马车的车门口。夏以彤和江昊玄也跃下马。拔出剑,抵挡来势凶猛的利箭。

    利箭无眼,纵使武功再好。也是倍感吃力,江予辰那边,已被利箭射中了好几处,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却还是在拼死保护着车里的江采东。江昊玄和夏以彤那边快一步。一边挡着箭袭,一边往林子里退。却也好不了多少,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予辰,快进林子里。”江昊玄借树木做着遮挡,冲着马车上的江予辰大声喊道。

    还在箭雨里的江予辰,越发的吃力,耳边是锐利的箭刺破长空的声音,根本听不到江昊玄的话。马早被射死了,马车垮向一侧,江予辰一个人尚好,若要保护车里的江采东,就不能离开,而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害死琴妃的真正凶手,是江采东。”终于,夏以彤冲着江予辰大声吼道。

    她,不想他死。

    林子里,传来了厮杀声,箭的数量也在这个时候骤减,却还有不少朝江予辰射去。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江昊玄拉住了夏以彤,自己冲了出去。

    一切,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黄蜂林。一支箭射中江予辰的膝盖,他跪倒在地,江昊玄则是护在了江予辰的前方。箭,尤为的锋利,尤为的残酷,江予辰忍着伤,想叫江昊玄让开,他不用他救。只是,江予辰的话还没出口,江昊玄斩断了射来的十几支箭,余漏的一支却正中他的胸膛。

    “王爷。”曲岩彬领人杀了进来。

    江予辰扶住了倒下的江昊玄,夏以彤也冲了过来。

    “予辰,我的皇妃,以后就托你照顾了。”江昊玄脸色越来越惨白,却还在勉强的笑着,他看了看夏以彤,对江予辰说道。

    “你不会死的。”夏以彤施针替江昊玄稳住心脉,血在他的胸前化开,不是很多,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刺眼。

    江予辰只是扶住江昊玄,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六年了,他恨了江昊玄六年,终于,他最恨的人要死了,江予辰的心却是那样的痛。

    很痛,很痛……

    只因曾经最在乎,才会最痛恨。

    那还是小时候,他和江昊玄一起溜出宫,在街上,他给大一点的孩子欺负了,江昊玄护在他的身前,就和刚才江昊玄替他挡箭的时候一样。

    很多,很多,他忘记的那些事,一下子又全都记起来了。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江予辰冲着江昊玄大吼,他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不想江昊玄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在做戏,也没有阴谋,江昊玄死了,真的死了,就那么死了。

    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夏以彤,也没办法去相信。

    江昊玄的尸身,被曲岩彬运回了庸王府。其他人,则是回了肃王府。夏以彤替江予辰检查了伤势,失血过多,但没危及性命。

    晚上,井风苑,江予辰的房间里。回来后,夏以彤一直守着他。

    “他真的死了?”江予辰问夏以彤。

    “箭刺穿了心脏。”夏以彤手里的动作停住,过了一会才说道。

    不止是江予辰,夏以彤也在问自己,江昊玄真得死了吗?以前,江予辰害了江昊玄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也是阴狠毒辣,他都还好好的活着。这一次,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他不是说,要找出害死琴妃的凶手。

    那天的夜,很静,静得令人窒息。

    有些事,夏以彤想不通,出了江予辰的房间,她去了庸王府。

    二皇子逝世一事,已经报给了朝廷,皇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庸王府暂不待客,也是很静,死一般的沉寂。

    大门口有人守着,见来的是夏以彤,侍卫直接放她进去了。

    灵堂设在大堂,门梁上已经挂上了白绫,很白很白的那种,白到失色。一口黑色的棺木摆在堂中央,江昊玄躺在里面。没了不可一世,没了放荡不羁,现在的江昊玄很安静,静得就跟睡着了一样。

    夏以彤走进去,站在棺木旁,看着棺木里的江昊玄,即使闭着眼,他还是那么的俊俏。就这样死了吗?好不真实。

    是昨天,江昊玄把府里所以的妃子主子们全给遣散了,如今,偌大的一个灵堂里,只有曲岩彬一个人在烧着纸钱。

    “为什么会这样?”夏以彤问曲岩彬,她不信江昊玄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死了。

    等铜盆里的纸钱烧尽,曲岩彬站起身来,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夏以彤。

    信?夏以彤疑惑。

    “这是王爷给你的。”曲岩彬说道。

    夏以彤拆开信,是江昊玄写给她的。

    “要怎么说呢?”“呢”字的最后一笔,笔画比其他字要浓得多,看得出,江昊玄在这里停顿了很久。然后,便是江昊玄想要交代夏以彤的事了。

    “在鬼门关也走过几回,这离别的话,说起来还是很不习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会难过吗?至少,也要有一点难过。

    想了很久,这是唯一引蛇出洞的办法,只要本王一死,江采东要做皇帝,狐狸尾巴一定会露出来。后面的事,请你帮本王做完。记得,替本王保护好三皇弟。

    觅儿死的那天,我的心,也跟着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做梦一直梦到觅儿,本王说过,等给她报了仇,就去找她的。六年了,好长,长到害怕有一天早上醒来,会忘记她们长什么样。

    活着,只要还能活着,就好。人死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千万别错过了三皇弟。”

    后面的事请她做完,凭什么,他凭什么信她?

    江昊玄留下的字不多,字字都很平淡,却令夏以彤有种很心痛的感觉。

    觅儿,程觅儿吗?

    过去的纷纷扰扰,将同江昊玄的死一起结束。

    而最后剩下的,便是江采东。

    “你知道,他今天去是送死的。”夏以彤质问曲岩彬。

    “王爷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曲岩彬道。“王爷去之前有交代,之后的事,听凭夏姑娘的差遣。”

    夏以彤给江昊玄上了一炷香,走了。而她手里,紧紧握着的是那颗不死药,太过用力,圆形的药丸都变形了。要是当时,她和江昊玄说不死药在她手上,他会不会不死。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至于江采东,杀他,她不需要任何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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