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被禁足已经过去月半,张初仪的风寒拖拖拉拉几天终于好利落,她急不可耐的就回到朱佑杬身边伺候。

    而她先前呈上的冰壶经过他的宣传,没过多久就风靡整个宫廷,那些得不到赐冰的宫人纷纷从各种途径弄来硝石自己制作冰壶,一时蔚然成风,更甚者直接传到宫外,那些家有富余的人家亦紧跟效仿,本不受重视的硝石竟水涨船高,价格一路飙升,而这一切,却是出乎张初仪的意料。

    “安澜,你这小冰壶做的真是精巧,你是如何想到的?”望着大病初愈,面色依旧苍白的张初仪,朱佑杬拿着手中的小瓷壶,爱不释手。

    “回杬哥儿,这法子古已有之,奴婢只是拿出来用罢了。”张初仪说完,敛眸想片刻,才继续道,“杬哥儿,可以将这冰壶换成铜盆放在更大的池子里,再在池子里放满硝石,这冰会更多,而且那硝石还可以在水溶后提炼出来,这样也节省许多呢。”

    “真的么?”朱佑杬眼中大亮,一脸惊奇的看着她。

    “是的,如此一来,若是冰窖中的冰用完,也可以接替。”张初仪沉着回答。

    朱佑杬此刻已是满脸兴奋,秀气的眉高高挑起,在殿中来回踱步,片刻后,他状似自言自语:“先前听课的时候,我曾偷听到夫子们聊天说宫中赐冰不够用,有了这法子,就可以凉快了呢。”

    张初仪静静垂首,并未看到一旁瑶芳嫉恨的喷火的眸子。

    “我要去见父皇,安澜你且跟我来。”小手一挥,朱佑杬率先出门。

    轻应一声,她无视射过来的锐利视线,跟随朱佑杬往乾清宫去了。

    “哼!不过是些奇淫巧计。我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今日之后,所有大臣在退朝的时候,都接到了皇帝陛下赐下的纸笺,上面写着制冰的法子,众人莫不谢恩,然而当知道这法子是四皇子所献之后。神色瞬间各异。

    通往午门的御道上,程敏政拉住谢迁的袖子,忧心忡忡的道:“于乔,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特意点名是四皇子所献?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望着手中的纸笺,将上面的字逐字看完,谢迁咧嘴一笑:“我说克勤兄。陛下也说了四皇子是由古书上看来,你怎么就扯那么多出来?”

    程敏政白他一眼,谨慎打量一下四周,方才低声道:“殿下已经月半没有出宫了,你怎还如此淡然?”

    “那又如何?”谢迁淡淡反问。紧跟着道:“殿下几乎是你我看着长大,什么样的品行还不知道?若真有不利的事情发生,也定然是栽赃陷害,你我只要坚持这点恳求陛下彻查就好,到时自会真相大白,担忧何用?有这揣摩的功夫,还不如多制几块冰来的实用。”

    言罢,谢迁挥挥手中纸笺,笑着潇洒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程敏政哭笑不得。却无法反驳他的话。

    如此沉稳懂事又胸怀仁心的太子可是他们这些文臣衷心期盼的君主,虽然,他们当初也曾对当今陛下有期盼,然而,事实却是

    心底浅叹,程敏政将纸笺拢进袖中,默然出宫。

    一天过去,好容易得到片刻空闲,张初仪去苏婆那里用了晚膳,正要去寻蒋恩言。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屏云姑娘快请进。”

    望着门外站立的李屏云,张初仪掩住心底的不耐,热忱的请她入内。

    “安澜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你且尝尝。”放下手中的纸包,李屏云随意扫一眼房间,看向走来的张初仪。

    “不是说不用了么?你怎还送来?”张初仪无奈浅笑,自那日李屏云来过之后,又来了几次,不是向她请教冰壶制作,就是求教刺绣花样,且每次都不空来,让她十分不解。

    她们似乎没那么熟吧?

    接下来的时间,李屏云直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话,临了又送了个香囊给她,张初仪数次推辞不得只好收下,待到她走后,遂将香囊放置一旁,再不理会,径自出门。

    这几日,她得到青矜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打听到皇庄的事情,所有的皇庄中,总共刘姓管家只有三位,一位是怀恩手下专管皇帝皇庄,人早已被分派其他地方做了镇守太监,另一位是所属宸妃的皇庄,三年前因病亡故,还有一位是太后皇庄的人,如今健在。

    皇帝跟前的那位远在万里之外,太后那边的人没有对付自己的理由,难不成那个害了爹爹的人,究会是宸妃?

    可是为什么?

    张初仪边走边思考,浑然不知自己早已偏离宫道,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听得一声低喝,瞬间惊醒,四处回顾。

    不知何时,她竟然走到了禁卫军的巡查领地,那声低喝就是从前方拐角传来,她探身小心查看,只见前方约莫十人聚在一起不知谈论什么,大概是换班的守卫正在休息。

    她大惊之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不满的咕哝声骤然止住步伐。

    “哎你们说,这刘聪到底去了哪里呀?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回来?”

    “估计在哪里闷声发大财吧?我之前听他说,他马上就有好运了咧!”

    “真的假的?”

    “不止是他,我们这里可有几个人不见踪影,是不是也去发财了啊?”语中满是艳羡。

    “都胡说什么!”

    严厉的呵斥打断了几人的话,张初仪立即贴身趴在墙壁,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谈论。

    “刘聪他们是被调到外地去了,你们在这瞎扯什么呢!”

    场上沉默,片刻之后,几人哄笑声响起,话题自此被带过,张初仪听他们已经扯到了宫外哪家的姑娘标致。眼眸深沉的谨慎离开。

    她本还在想要如何打听那个宫内侍卫的消息,没想到踏破铁鞋竟在这个时候知道。

    是谁将他们明里说调到外地,其实却是去击杀他们?

    他们是听命于谁?自己的顶头上司抑或是内宫的太监总管?又或者是这宫内的主人?

    张初仪觉得她解开一个谜团,又有一个谜团紧接而来,让她始终寻不到最终的方向。

    忽然,她灵机一动。抓住了那个让她如坠雾里的关键。

    她还记得,那户人家是因为不敢得罪梁公公才答应了刘管家的要求,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她的心底逐渐升起。

    是不是她们联合起来设了这个局来害他们?

    越想越觉的有可能,宸妃和万贵妃的关系如此要好,又有着共同的利益,完全可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若不是她幸运见到那户人家,只怕到死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暴毙而亡吧。

    眼中染上怨恨,张初仪望着前方的未央宫,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冲动。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没有完全的证据,她无法确定,她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就在张初仪思索如何往深了挖掘的时候,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安澜,你做什么这么入神?也不怕撞墙上去!”

    “啊!清风姑姑,您怎么来了?”

    却是多日不见的永宁宫清风。

    “我来寻一个同乡姐妹,顺便来看看你,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脸色难看的紧呢。”清风含笑简单解释。

    “没什么。小事罢了。”

    见她不愿多说,清风也识趣的不多问,拉了她问长问短,不多时却聊到了茶岚。

    “姑姑,我们一起去看茶岚姑姑吧,我很久没看到她了呢。”张初仪心中一动,雀跃开口。

    清风一怔,随即点头:“嗯,我也很久没看她了,这就一起去。”

    来到浣衣局。给当值的宦官塞了些银子,两人才拉了得空的茶岚回房叙话。

    三人互问最近的状况,待到张初仪回答完毕,茶岚却是拧了眉,面上染上担忧:“你怎不知收敛一点?”

    张初仪微愣,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心底微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劳姑姑担心了。”

    茶岚无奈摇头,欲言又止半晌,终究化作一声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要小心了。”

    清风看看她们,却什么也没有说,笑着岔开话题。

    “对了,安澜,来,这是给你的。”茶岚轻拍额头,从榻上拿起一个小布包,递给了神色不解的张初仪。

    打开布包,望着手中的红色豆子,张初仪惊呼:“相思子?”

    “相思子?你倒是会起名字,不就是红豆么?”清风掩唇打趣的道。

    张初仪脸色讪讪,却看到茶岚握住她的手,坚定的道:“这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红豆,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也就只有这个能聊表心意了。”

    张初仪本想向她们解释这不是红豆,却没想到茶岚竟如此说,心底转念,这害人的东西还是她来拿着保险点,遂谢过笑着收下,几人又说些其他才在宦官的催促声中离开。

    回到房间,张初仪望着眼前的相思子,微微出神。

    世人只知红豆相思,却不知它也会是断魂之物么?

    眼前颜色鲜艳的红色豆子,并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红豆,而是豆科下的一种,因与红豆极像而被称作相思子,可是,它却含有剧毒,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只怕茶岚并不知道她手中的东西有多毒吧?

    据说,这一粒相思子就可致人于死地,且过程及其痛苦,它的名字是那般美丽,却有如此大的毒性,果然越是美丽的东西危害就越大么?

    念及此,张初仪将相思子收好,想了片刻,唤来宫莲,让她去清宁宫传句话,待人回来得到回复之后方才洗漱歇息。

    她定要查清真相!沉睡前的张初仪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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