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奴婢绝无推辞之心,只是奴婢的针黹委实技艺平平,奴婢此说,不过是想将更好的呈现给几位皇子,还请娘娘息怒。”

    “本宫倒也看过你的针黹,虽说不若绣娘的巧夺天工,倒也不差,何况是给小孩子的玩意儿,用不着过多夺目,就由你来做吧。”

    眼波暗转,视线在诚惶诚恐的张初仪身上扫过,宸妃漫不经心的做了决定。

    “奴婢遵旨。”张初仪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领旨,慢慢的退了出去。

    将殿中情形简单的说与洛如听,惹得洛如频频摇头,“那么多的绣活,你如何能做的完?”

    “无妨,总会做完的。”张初仪柔声安抚她。

    两人又闲聊几句,恰逢几位皇子出来,又跟着去仁寿宫和安喜宫请安,待到回转之时,已是骄阳半悬的时辰。

    看着朱祐杬被众人迎着进了偏殿,张初仪方吐出一口浊气,去兰溪那里领了料子,又问了洛如和泽芝两位皇子的喜好,方回到房间忙碌起来。

    揉了揉干涩酸痛的眼,张初仪放下针线,望向一旁的沙漏。

    “呀!不好,要迟了。”惊呼出声,张初仪扔了手中的针线,就夺步而出,来到偏殿,正好迎上朱祐杬郁闷无比的童颜。

    “安澜,你怎么才来?”小嘴一撇,朱祐杬不满的埋怨。

    “奴婢方才忙着针线,是以忘了时间,请杬哥儿恕罪。”张初仪连忙柔声请罪,小人儿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好了,不罚你了。”挥挥小手,朱祐杬语气恹恹,全不似他往日的灵动。

    “杬哥儿。瑶芳姐姐可是去拿午膳了?”环视一周,却没看到瑶芳的身影,张初仪不禁揣测。

    “嗯。”低声应了一句,朱祐杬就耷拉了脑袋,一脸的丧气。

    “杬哥儿,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往前一步,张初仪来到朱祐杬身边,柔声问道。

    “唉!”先是叹了一声,朱祐杬才指向一旁的纸笺,郁郁说道。

    “先生又给布置了好多课业!好难哦。看的我头都痛了!”

    闻言,张初仪转过头,详细打量。却原来布置的是一些描红和背诵。不过其中夹杂的却有一道算学,莫不是这个难住了他?

    拿起那张纸笺,张初仪迅速浏览,心中同时思量,看这样子。应是几道二元方程式应用题。

    朱祐杬见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十分不解,难不成安澜会算么?

    纤瘦的手指在桌子上,来回划拉两下,张初仪很快的得出了结论。

    “杬哥儿,可是这算题不明白?”

    朱祐杬点点头。

    张初仪沉吟片刻。方才问了他算学学到哪里,先生又讲了什么定理没有,朱祐杬迷惘片刻。方才明白过来,就将先生所讲又略述一番,听得她心底直摇头。

    这先生已经讲到了方程式的解法,只是言语太过艰深晦涩,什么天元、地元、人元。若不是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父亲又专门教授过。不然如何能听得懂那简单再简单的专业用语?

    也难怪朱祐杬听不分明,搅成一团浆糊了。

    张初仪遂拿过一张纸,将先生所出的题目,用最浅白的语句翻译,加上一些形象的设置,给朱祐杬讲解一番,又将自己所知的方程式解法细讲,听得小人儿连连点头。

    “嗯嗯,先生也是这么讲的,可是听起来好难哦,怎么安澜一讲,就简单的的多了呢?”歪着脑袋,朱祐杬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奴婢也不过是知道最浅白的那些,如何能够与先生比较?杬哥儿可会做了?”

    对于老祖宗的智慧,张初仪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万不敢关公门前耍大刀,平白出洋相。是以也就只是将题目中的单一用语,翻译的更白话,再代入形象的设置,如此而已。

    朱祐杬点点头,遂按照张初仪所讲,认真的计算一遍,不消得片刻,小脸就乐开。

    “我算出来了!以前都要花好久,可是这次才花了一刻钟,安澜,你讲的法子很不错哩!”右手执着细管狼毫,朱祐杬笑嘻嘻的夸赞。

    “还是杬哥儿聪明,才会学的这般快。”张初仪平静的回答,混不以得到赞赏而忘形。

    腼腆的笑容在朱祐杬的稚嫩的脸庞上隐隐闪现,一双墨水晶的眸子,牵起浅浅的弧度,衬的他十分温淡舒润。

    “不管怎么说,安澜也是有功的,我记下了,以后再赏你!”说完,朱祐杬忙在椅子上坐下,腰板挺得直直,重新开始计算。

    张初仪微笑作答,凝立在一旁为其揽袖研磨,少顷,沁静的墨香在屋中渐渐飘散开来,一片馨宁之景。

    着人端了午膳回转的瑶芳,放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不觉目含冷光。

    倒真是会见缝插针。

    心底轻哼,视线转向朱祐杬之时,瞬间笑靥如花。

    “杬哥儿,午膳来了,快请用膳吧!”

    朱祐杬并未抬头,语气不耐,“先放着,我一会用。”

    让宫人将膳食摆在岸上,瑶芳来到书桌前,顺势将张初仪给挤了出去,弓腰道,“杬哥儿,娘娘可是吩咐了,要杬哥儿按时用膳,这课业用完膳再做也是一样哩!”

    手中的狼毫一顿,朱祐杬抬起头,望向瑶芳,小嘴噘得老高,不舍的道,“那好吧,我听母妃的话,用完膳再做好了。”

    说着,离开座椅,来到榻前坐下,接过张初仪递过来的筷子,下箸前却停住,望向张初仪。

    “安澜,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上次的芙蓉糕味道如何?”

    张初仪立即屈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杬哥儿言重了,伺候您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如何敢邀功?先前杬哥儿赏下的芙蓉糕,已被奴日夜供奉,怎能填口腹之欲?”

    “扑哧”一声浅笑,朱祐杬笑着摇头道,”那是让你吃的,怎么就供奉起来了?快吃了,莫要浪费就是。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安排就是。”

    立即垂手领命,张初仪再不多言,沉默着伺候朱祐杬用膳,不时的感觉到瑶芳射过来的冰冷视线。

    一顿饭用罢,服侍了朱祐杬午睡,张初仪方才得闲片刻,在外间静坐守候。

    少顷,一个与张初仪差不多年纪的人进来,悄声说是瑶芳让其与她替换,瑶芳正在外等候,张初仪轻声交代几句,方才出门。

    “不知姐姐找安澜何事?”张初仪一礼过后,开门见山。

    “你说,杬哥儿为何要赏赐与你?你又使了什么花招?”尖酸刻薄的言语,从瑶芳纤薄的粉唇脱口而出,颜色不善的盯着张初仪。

    “不过是杬哥儿的玩笑话,如何能当得真?姐姐莫要相信才是。”张初仪平静的神色波澜不惊,看的瑶芳心头猛窜一阵怒火。

    “你以为杬哥儿是那食言的小人么?他说会有赏赐,就断定会有,你不与我说也就罢了,还故意搪塞,到底安得什么心?”

    莫不是弄巧成拙了?张初仪心中大惊,急忙安抚几句,方才将前事粗说一通。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此次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若是下次,依旧拿出来现,可得挑好时机,莫平白丢了杬哥儿的脸面!”

    瑶芳眼中的鄙夷神色恁般明显,语气更是不屑,又冷嘲热讽几句,才让她回去,自己转身往外去了。

    未央宫前院

    “就是这么回事?”兰溪望着眼前一脸媚笑的瑶芳,不确定的追问。

    “她是这么说,奴婢不放心,就问了当时在屋中伺候的内侍,均是一样的说辞。”瑶芳肯定的笑道。

    “嗯,你做的不错,日后更需多加注意,明白了?”直视着瑶芳的眸子,兰溪语气极轻。

    “姑姑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笑着应下,瑶芳借口有事要忙,一礼后退了出去。

    “想不到她还有这般本事!”咕哝一声,兰溪方才转身回了暖阁。

    “殿下,这是从未央宫新传来的消息。”将细软的罗绢呈上,秦罗低声禀报。

    接过罗绢,朱祐樘细细审视,午睡刚醒时的倦怠,渐渐退去,舒展的眉心依稀有聚拢的样子。

    “殿下,可是姑娘有什么事情?”忖着他的神色,何鼎担忧的道。

    ”倒也不是,吾只是怕她风头太盛,为自己招惹麻烦罢了。”

    叫罗绢交还给秦罗,看着他将其剪的粉碎,方才起身更衣。

    “老奴听闻,姑娘所做的绣囊很是被其他皇子们喜欢,一时间,那些花样更是在宫中流传开来,看这情景,姑娘可是又做了什么?”

    拿起一袭天青色素纱圆领衫,何鼎边为朱祐樘穿衣,边问道。

    “只说是她教给杬哥儿算题,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朱祐樘伸展双臂,看着在身前忙碌的老仆,谨慎的道。

    “那老奴再着人打听打听。”

    “也好,切莫打草惊蛇。”朱朱祐樘跟着吩咐一句,方才接过布巾,擦了脸,往文华殿去了。

    “娘娘您看这”

    将一枝金凤展翅花钿插入泛着淡淡清香的如云青鬓,兰溪迟疑的开口。

    打量着镜中的如花容颜,宸妃转了身子,回望道,“不去管她,本宫倒要看看,她能蹦达出什么来!”

    “是。”兰溪屈膝领命。

    “好了,陪本宫去贵妃那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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