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月公主被打发出去守陵了,但她留下来的空档可是很多人盯着的。别的不提,少了欣月公主,女侍中的位置就空出一个出来了。

    尤其是在这个新后即将入主中宫的时候,女侍中的位置更是无数人在盯着,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只是大家都拿捏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会把这个位置继续空着留给新皇后用,还是自己先把名额给填满了,所以一时间竟也没人随便出头荐人的。再说了,这个时节,京华中排得上字号的诰命夫人们都被拎去彩排封后大典的,一天来累得跟什么似的,也没多余的精力来算计这个。

    倒是楚夫人在私底下跟同为女侍中的沐丹凰吐槽道:“我倒巴不得赶紧来个能人,本来是三个人的事,虽然那位经常惹事,但好歹还是能帮得上点忙的,现在倒好,事情全堆到我们两个头上来了。”女侍中负责封后大典的绝大部分事宜,本来共有三位,正好一人分管几项事物,那欣月公主之前虽然各种跟沐丹凰过不去,但跟沐丹凰没有交集的事情还是能办理得妥妥贴贴的,也因此,楚夫人在沐丹凰受封女侍中开始接手封后大典相关事务没几天后,就果断将负责事项重新分派了,把这两个冤家对头给分开了,欣月公主虽然很想给沐丹凰点颜色瞧瞧,但也知道封后大典非同小可,自然不会在明面上闹事,分派到自己手上的事务不仅去做,而且还憋着一口气非得做得比沐丹凰更好。

    现在欣月公主被流放去守陵了,原本归欣月公主负责的事情就一下子全堆到楚夫人和沐丹凰两个人头上了,一下子打乱了原本井井有条的计划,也怪不得楚夫人会报怨了面瘫庄主的宠妻。

    沐丹凰倒是很淡定地接手了大部分事务,转而安抚了楚夫人几句:“左右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琐碎事物。你我多花费点心思就是了。至少,”沐丹凰笑了笑,“现在可没人会故意拧着干了,这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楚夫人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她是挺能理解沐丹凰的,那欣月公主之前,可真是没少招惹这位丹凰公主,结果玩过火了,人家看着闷不吭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定地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来,然后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直接把人打倒了翻身不得,作为被牵连到其中的当事人兼受害者。楚夫人倒是知道其中内幕的,一想到有这么个蛇蝎美人就在身边,她亦有几分不寒而栗。

    想了想,楚夫人点头赞同了沐丹凰的话:“是极,与其来个招灾惹事的。倒不如不要。”至于招灾惹事的是谁,嗯,你们懂的。

    结果,这边两位女侍中刚刚把多出来的工作分配好了之后,上头就冷不丁地扔了道闷雷下来。欣月公主前脚刚出京华,皇帝后头就直接下旨。册封张芸敏为女侍中,一应礼仪暂且押后,待新后入宫后再行。后面这句话倒是和沐丹凰一般。都是暂且把册封女侍中的典礼压后,除此之外该给她们的一样不落。

    至于册封女侍中的典礼,这也是桩麻烦事。女侍中位比丞相,比起丞相对皇帝来,女侍中对皇后又多了几分劝诫教导。地位极为超然,亦有登阁拜相之仪。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夫人和沐丹凰面面相觑了许久,好半天,楚夫人才说了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插个人进来。”算算日期,离封后大典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了,居然在这种时候再封一个女侍中?

    楚夫人有些想磨牙了:“封后大典上,诰命一举一动皆有规制。其余人等也就罢了,女侍中……大半典仪都由女侍中执行。七天的时间,来得及练好吗?”

    “没有七天。”沐丹凰淡定地指出被楚夫人忽略了的事实:“芸敏夫人三天后才到京华,她只有两天半的时间来练习。”

    楚夫人顿时就有些想掀桌了,沐丹凰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芸敏夫人的礼服,也要内务府赶一赶了,别的不说,至少大典时的礼服,不管怎么说都得赶出来。”芸敏夫人是新上任的女侍中,肯定没有相关的服仪,女侍中的礼服跟其他诰命又不一样,想将就一下都不成,只能现做。

    “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了!”楚夫人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很快就把事情给理清楚了,当下唤来侍女吩咐道:“叫内务府那边,多加点人手,日夜开工,不要省那点灯油钱,定要在大典前把芸敏夫人的大礼服给赶出来,其他服仪,倒是可以先放到一边。”常服车辇什么的,这些倒是可以慢慢来不要紧。

    沐丹凰补充了一句:“务必赶在五天内完成。”

    楚夫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沐丹凰的意思:“是了,要提前一些做完,衣服总是要先试一下看有没有问题的。”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封后大典上可是万万不能出半点问题的。

    说着,楚夫人又顿了下,想起件事,顿时脸色又有些难看了:“说起来,内务府那边有芸敏夫人的尺寸吗?”

    这是个好问题!

    想到了这个关节,楚夫人连忙打发人过去问,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内务府那边还真有芸敏夫人的尺寸。

    还没等楚夫人这一口气松完,沐丹凰就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说起来,芸敏夫人身上的诰命,还是十几年前那件事后,皇帝和先后给她的补偿,从此芸敏夫人就没进过京华。内务府上次给芸敏夫人做服仪时量过了尺寸没错,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十几年前的尺寸,能直接拿来用吗?”

    楚夫人顿时傻眼了,有些犹豫地说道:“又不是还会长身体的孝子,身量总不至于天差地别吧?”

    沐丹凰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芸敏夫人刚刚有了身孕,身怀不显的时候量的尺寸宝鉴。妇人生产前后,这身量尺寸会有多大的差别,想来楚夫人比我还清楚吧?”

    听沐丹凰这么一说。楚夫人顿时有些急了:“这可怎生是好?没有尺寸,内务府便是有天工妙手,也没法子在没有尺寸的情况做衣服啊。要不让芸敏夫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华?”话是这么说了,楚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个建议没有多少可行性。就是派人通知芸敏夫人即刻归京,这一来一往花费的时间,也未必比芸敏夫人正常到京所花费的时间更短。总不至于为了个衣服的尺寸,动用八百里加急吧?楚夫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见到楚夫人有些着急上火,沐丹凰琢磨了一下,才试探性地说道:“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拿到芸敏夫人的身量尺寸。”

    楚夫人顿时看了过去,沐丹凰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这边倒是有些渠道。拿个人的衣裳尺寸什么的,倒也不算太难。没意外的话,下午就能到了。”

    虽然沐丹凰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楚夫人却瞬间就听明白了。再一想想眼前这位丹凰公主的出身师承,楚夫人觉得自己明白了。虽然心底还是觉得为了这种事情居然动用到皇家专属的情报机构有点小题大做,但楚夫人还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沐丹凰一看楚夫人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岔了,不过也没有刻意纠正,只是告了声罪就先行离去了。楚夫人也只当她是要去找永安公主说这件事,便也不以为意。

    不过,楚夫人没想到的是,沐丹凰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借用影阁的力量。正如楚夫人在内心吐槽的那般,为了件衣服尺寸就劳动到皇室专属的情报机构,确实太过小题大做了点。

    结果这点也被人吐槽了回去。

    “找影阁是小题大做。找我们琅琊阁就不是了吗?”苏翩跹听完沐丹凰的理由,瞬间有些无力了,挥挥手把事情吩咐下去后。便跟沐丹凰抗议了起来:“你到底把我们琅琊阁当成什么了?”

    “情报贩子啊。”沐丹凰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苏翩跹一时语塞。

    沐丹凰慢条斯理地又问了一句:“琅琊阁号称‘无不知之事’,我买个人的衣裳尺寸而已,琅琊阁总不会告诉我你们连这么简单的情报都弄不到手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倒要怀疑一下琅琊阁的金字招牌是否稳当了。”

    苏翩跹没好气地白了沐丹凰一眼,说道:“我说你明明可以直接让影阁去做。干嘛还要花银子找上琅琊阁?事先声明,亲兄弟明算帐。别指望我免单。”

    沐丹凰也有自己的理由:“影阁又不归我管,找他们办事其实很麻烦的。至于银子……”沐丹凰笑了笑,非常轻快地说道:“反正是内务府的钱,又不用我出,干嘛要替他们省钱。”

    正当两人说话间,叩门声轻轻响起,情报送来了。

    看着被苏翩跹毫不在意丢到自己面前的纸片,沐丹凰扫了几眼,有些无语:“这么详细?”密密麻麻一排下来十几个数字,看得沐丹凰几乎有密集恐惧症了。

    苏翩跹反问道:“详细不好吗?”

    “当然好。”收起纸片,沐丹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过怎么这么快?还不到半刻钟。”

    “这嘛……”拉长了腔调吊足了胃口之后,苏翩跹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商业机密哟。”

    沐丹凰沉默了一下,然后认真地问了一句:“把仙家手段用到情报贩卖上?你能更有点出息不?”关于如琅琊阁这般专职贩卖情报的情报机构的运转,沐丹凰也是有所了解,如果所有的情报都要收到需求后再去打探,那效率就太低了,所以这些情报机构往往会将各种情报事先收集好,有人来买就可以直接贩卖重生之帝女谋略。但准备再多资料再周全的情报机构,也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浪费时间精力去事先收集身量尺寸这类数据,所以沐丹凰今天点的情报,是琅琊阁即时去打探来的。

    而沐丹凰更是知道,芸敏夫人如今与京城的距离有多远,随便算一下就知道,无论是八百里加急,或是飞鸽传书。正常情况下都没可能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内跑个来回。不过,那也只是正常情况下而已。苏翩跹是什么来头,沐丹凰不是很清楚,但她却知道,苏翩跹和叶长宁都不是凡人,法术什么的,虽然没见过她们用,但沐丹凰可以肯定她们是会的。几下一综合,这么迅疾的情报传递速度是怎么来的,自是呼之欲出。

    苏翩跹不以为意地说道:“又不是我起的这个头的。”

    听到这话。沐丹凰略一思索,便得出一个结论:“怪不得当初质帝费功夫都没能对付得了琅琊阁。”沐丹凰口中的质帝,说的便是百余年前焰殊女帝的生父。焰殊女帝出生时,质帝听信谗言追杀妻女,致命焰殊女帝和瑶光公主流落江湖,然后琅琊阁出的《江湖小报》就把这件事情抖了出来,自然引来质帝的封杀。只是很可惜的是。虽然当时质帝身为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却拿琅琊阁毫无办法,反而被琅琊阁往外倒了不少阴私之事出去,声名一落千丈,这才不得不罢手。

    苏翩跹嗤笑了一声:“质帝?就他那点本事,想跟我娘斗。还太嫩了!”

    闲聊了几句,沐丹凰便准备告别:“回头再慢慢听你讲古好了,我还得把手上的事情给处理掉。”说着。沐丹凰就扬了扬那张写满了数据的纸片。

    苏翩跹闻言嘟起嘴抱怨了一句:“我说你好歹是堂堂公主之尊,这种小事随便找个人来跑腿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这一趟呢?”

    沐丹凰想想也是,便唤了候在外头的侍女冬梅,把东西交给她吩咐她交到内务府去。然后再度坐回座位上,气定神闲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吗?”苏翩跹趴在桌子上,推着自己眼前的茶杯玩,满满一杯茶愣是在转了几个圈后连一滴水都没溅出出来。

    沐丹凰含笑看着就差在脸上写上“无聊”两个大字的苏翩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不行,只是挑在这个时候,不像你的风格。”苏翩跹虽然平日里爱玩爱闹,但大事上绝对是拎得清的,知晓最近沐丹凰为了封后大典的事情忙成了什么样子,所以都没有去打扰过她,今天偏偏要沐丹凰亲自过来还出言挽留,这么一反常态的举动,沐丹凰要是看不出来苏翩跹是另有他事就怪了。

    苏翩跹略略直起身子来,仍然是有几分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几件事想跟你确认下。”

    “说吧。”沐丹凰很大方地表态了:“你说,我听。”不过却不说会不会回答。

    知晓沐丹凰玩的这个文字游戏,苏翩跹也不以为意。以沐丹凰的性格,在不清楚到底是要问什么事的情况下,多半是不会做出肯定的承诺的。不过苏翩跹也不需要沐丹凰做出承诺就是了,她有的是办法把话套出来,只不过这样的交流大家都比较节省心力罢了。

    “第一个问题。”苏翩跹竖起一根手指,单刀直入地发问:“欣月公主身上所中的蛊毒,是沐明妍的手笔吗?”

    沐丹凰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苏翩跹:“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毕竟琅琊是‘无不知之事’嘛。”

    苏翩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刘海,没好气地说:“我们也是有禁忌的好不好?”

    “禁忌?”沐丹凰有几分玩味地重复了这个词,然后问道:“比如说我娘?”

    苏翩跹点了点头,然后竖指第二根手指,问道:“第二个问题,沐明妍是不是想要报复皇帝逆天娇-重生豪门萝莉。”

    沐丹凰继续点头给她看。苏翩跹顿时显得更烦躁了,咬着唇陷入了沉思半天不说话。沐丹凰也不催她,只是反客为主自行泡起茶来,还顺手把苏翩跹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换成了热茶。

    好半天,苏翩跹才似乎拿定了主意,有些无奈又有几分松了口气:“人各有命。她既然都打算好了,我也没那个理由拦着。”顿了顿,苏翩跹又叹了口气:“而且那也是我想做到的事情。”

    沐丹凰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发问,却见苏翩跹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个问题。”闻言,沐丹凰连忙正色收回思绪,只听苏翩跹问道:“当今的几位皇子,你有看得比较顺眼的吗?”

    “没有!”沐丹凰果断地摇头了。

    “我想也是。”苏翩跹点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只不过语气很肯定,与其说是问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来肯定自己的想法:“沐明妍也没看顺眼的吧?”

    这种话,沐丹凰可不好随便接。正当她斟酌着用词的时候,苏翩跹似乎想通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了,喃喃自语了一句,以沐丹凰如今大宗师级别的耳力,倒也勉强可以听个大概,顿时挑了挑眉,刚想张口,却在朱唇轻启的那一刹那把话咽了下去。

    直到离开了琅琊阁,沐丹凰还在琢磨着苏翩跹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有再多的烦心事,工作还是一样都不会少,该做的还得做。沐丹凰只得暂且把思绪压下,专注于眼前之事。

    自皇帝下旨点了东海张氏嫡女张玉成为新后之后,内务府就开始筹备新皇后的封后大典了。足足一年的准备时间,加之内务府又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自是把事情打理得极为妥贴,虽然中间出了那么好几桩意外,但其他地方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有了沐丹凰弄来的数据,内务府加班加点的赶工,居然还赶在了芸敏夫人抵京之前就把大礼服给做好了,待芸敏夫人一到,还不等她喘口气休息一下,就被拉过去试衣服了。

    寻常诰命参加正式典礼所穿的大礼服就已经很是繁复,更何况是女侍中这种诰命中排第一排的顶级职位,她们的大礼服就更繁复华丽了,芸敏夫人试衣服的时候都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佩饰什么的全部打理好来。不过女侍中的大礼服还算好的的,沐丹凰可是知道的,皇后的大礼服比这个更复杂华丽百倍,一个人穿都未必打理得来。

    试好衣服之后,留给芸敏夫人的时间也不多了。楚夫人和沐丹凰商量过后,决定筹备工作仍然按照之前的分工来,由她们两个负责,而不是在来了第三人之后再把多余的工作量打包给第三人。至于芸敏夫人这个第三人,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熟悉封后大典的流程、站位等一系列要求。女侍中尤其辛苦,因为大部分典礼都是要女侍中来引导负责的。好在芸敏夫人虽然已经有些年岁了,但亦是世家出身,礼仪什么的绝对过头,现在缺的就是特殊诚的应对了。

    日子肖无声息地滑了过去,几日后,封后大典如期举行。这一天里,无论是楚夫人还是沐丹凰都把神经崩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意思。京华城的水太深,谁都摸不准其中的深浅。

    直到目送着张玉成进了内殿,沐丹凰才在殿门处停下了脚步。再往里面,就不是她所能染指的领域了。那里面是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入内参拜的李氏先祖的灵牌。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沐丹凰也是有这个资格进去的,只是她自己放弃了。

    参拜过那些牌位,见过祖宗们之后,张玉成的皇后之位才算夯实了基础。虽然到现在还是觉得张玉成嫁给皇帝老头太吃亏,但除此之外,所有人都认为这桩婚事还是挺不错的,面子里子都有的。

    不过,觉得这桩婚事不错的人可不包括沐丹凰,她看着自己的挚友消失在大门之后的身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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