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采不得不承认——他,嫉妒得要命。
    他不敢深想,做出决定后便开始专心修炼。果然,不与自己的本心相抗衡后,他的修炼之途就顺畅了许多。
    他慢慢地回到从前心无旁骛的修炼状态,不知不觉中,破损的道心逐渐修复。心口上撕裂般的疼痛,也一日比一日发作得少。
    待到无心阁试炼的日子,他目睹那个弟子真的通过了考核,心中滋味难言。
    他和他,他们在舒愉心中,到底算什么呢?
    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这段无人打扰的时日里,他对舒愉的情意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日渐浓厚。直到他道心重立那日,他已经确认,舒愉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要剥离舒愉,除非把他的心血淋淋地剖出来。
    晏采不用参与试炼,只是联系上师尊,向他告知自己的修炼状况,换得他的默认之后,他便走出了无心阁。
    他等着舒愉的到来,尽管她很可能是为了同心灯,而不是为他。
    舒愉走之前,纪兰生没有嘱咐她什么,只是一股脑在她的芥子袋中塞了数十件法器。她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本就贫瘠的魔灵界直接掏空了。
    她没有拒绝,全盘收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往无方去了。
    她飞行的速度不算很快,一路上边走边玩,尽情释放因在魔灵界待得太久而产生的憋闷情绪。
    对比之下,修真界好得实在是不能再好了。不说别的,单是俊美男子的数量,魔灵界就比不了。
    到达无方山脚下时,已是盛夏,她自身修为最强的时候。她随意挑了家客栈后,拿出传音玉,开始联系晏采。她们已许久没有说过话。
    那边接得很快,语气却是没有显露急切,依旧是淡淡的,慢腾腾的,“舒愉。”
    舒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方才回应道:“你猜我在哪里?”
    晏采不敢猜,反问道:“哪里?”
    “那你现在在哪里?出来了么?”
    “嗯。”
    舒愉不免好奇,问道:“怎么出来的?”
    晏采云淡风轻地说道:“把一些事情想通了,心无杂念,自然就出来了。”
    “哦。”舒愉笑了笑,随口道,“那你要来见我吗?”
    晏采的心一窒。
    她真的来了,她会在何处呢,距离他多远?
    她真的很狡猾,以这样的语气问他,看似把主动权交在他手上,但他何尝又有拒绝的余地?
    他甚至都怕是他自作多情,太过热切地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后,她又会突然翻脸,放肆地讥讽他,嘲笑他这个在她口中已经是“玩腻”了的人。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很快继续道:“你会乐意我来见你么?”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乐意?”舒愉又是一笑,“我就在你们山脚下的那家客栈,三楼三号房,你有空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
    “我现在就过去。”晏采竭力维持住话语间的平静,实则一颗心都轻盈起来,早就向山脚下飞去了。
    他答应得迅速,等到了舒愉所在的地方,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客栈这种地方的暧昧。
    他自嘲一笑,走到舒愉所在的房间,确认自己此时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后,他闭了闭眼,敲响房门。
    舒愉没有让他陷入难捱的等待之中,他刚一敲响,门就从内里打开了,露出他朝思暮想多日的身影。
    他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一把抱住。
    他难以置信地僵直在原地,只觉得心跳都静止了,然后便感到后颈酥麻,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还是那么好骗。”舒愉感叹道。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方石屋之中,她抱住晏采,把他往床上一扔,然后打开芥子袋,在纪兰生送给她的一堆琳琅满目之中,寻找可以捆绑住晏采的法器。
    晏采的修为好似恢复了很多,她不能大意。刚刚要不是他心神失守,她还不一定这么快就能把他弄晕。
    舒愉找出一把压制灵力运转的缚灵锁,扣在他手腕上,又拿出一把烟罗刀,在他腕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稀释他体内的灵力,然后捏起一道符,手上掐诀,避免他用神识攻击她。
    劳碌一番之后,她把能用上的法器全给晏采招呼上了。确保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他也插翅难飞。
    她给他喂了一颗解毒的丹药,将他唤醒。
    对上他那双不辨喜怒的眸子,舒愉笑道:“晏晏,惊不惊喜?”
    晏采仍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舒愉便放肆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凑到他面前道:“你不是生气了吧?我只是想和你重温旧梦而已。”
    晏采一怔。
    此情此景,确实和之前在石屋中没有太多区别。
    晏采冷淡的眼神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张了张嘴,轻声道:“舒愉,不用你强迫。”
    舒愉拍拍他的脸颊,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不过嘛,我想玩点情趣,都不行么。”
    晏采虽然浑身都难受得紧,感觉就和为人宰割的鱼肉没什么不同。但舒愉愿意再次这样对他,他自然是开心极了,自是不会忤逆她的想法,“你想怎么玩,我都不会有意见。”
    舒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没有发现她任何的不对劲。但她还是不敢冒险,不会轻易地放了他。
    她果然还是有一些优柔寡断的。从见到晏采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取了他的性命,终究是狠不下心。
    舒愉在外游荡许久,也有点疲倦,当即便躺在晏采旁边,和他说闲话:“晏晏,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么?”
    由于被一堆法器控制,晏采现在的感官格外迟钝。但当舒愉靠在他旁边的那一刻,他却仍然无法抑制浑身如火烧的感觉,以至于连舒愉的问话,他都没有听进脑中。
    “你生气了?”
    晏采回过神,道:“没有。我怎会对你生气?”
    “那你先前,究竟为什么要跑?”舒愉语气都低落了几分,听起来颇为沮丧,“你不知道,我都忍不住以为,你之前的反应都是装出来骗我的。我以为你根本不喜欢我,才会生气。”
    “怎会?”晏采连忙道。
    原来是他害舒愉难过了,她才会对他下那般狠手,说那么不堪的重话么。
    曾经因舒愉而留下的伤痕,似乎一瞬间就被抚平了。
    “那你到底为何逃跑?”舒愉不依不饶地问道。
    晏采难以启齿,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这个事实。
    因为她有道侣?
    那又怎么解释他现在的行为?明知道舒愉有道侣,他还是恬不知耻地凑到了她跟前。
    明明骗人的是她,他却觉得,是他犯了罪。
    从他来到此地起,他也确确实实犯了罪。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骗他了。她还愿意骗他,多好。
    晏采苦涩地笑了笑,“我之所以离开,不过是想让你多在乎我一些罢了。”
    舒愉微微惊讶,俯身趴到他胸膛上,近距离地看着他,“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会玩的把戏。”
    晏采听着她话语间浅浅的呼吸,轻声道:“舒愉,是我不对。抱歉。”
    舒愉道:“那我也给你道歉,我不该那么凶地打你。以后,我也不会对你。”
    “嗯。”晏采说完,就感到面上落下一片阴影。
    是舒愉用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黑暗,他不免有些不安。
    下一瞬,就感到唇上一软。
    晏采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晏晏,你喜欢么?”视觉被封闭后,舒愉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没有任何阻隔地叩问着他的心房。
    他“嗯”了一声,就感到那抹温软的触感落到了耳侧。
    久违的颤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他难耐地唤了声:“舒愉。”
    只听舒愉嘻嘻一笑,“你好香啊。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是用了什么吗?”
    晏采没有说话。他不能说,是之前在无心阁的时候,看到那名貌似冷酷的弟子,总是很认真地收拾整理皮相,激起了他的危机感。
    这太荒唐可笑了。
    仿佛他已堕落到以色侍人,要整日为皮相忧心不已的地步。
    他没说话,舒愉也没有接着问。
    他庆幸她再不问他什么,此时的他,浑身都在战栗,早已分不出心神应对她的话语。
    他的双手被紧紧束缚,所有的掌控权都被舒愉握着。
    她真的没有骗他,她在和他重温。连做梦时都不敢想的那些场景,真真切切地再一次出现。
    晏采的心神早就不知飘到了何处,只有身体本能的反应仍在持续。
    突然,他一下回神。
    是舒愉中止了这场游戏。
    “对不起啊晏晏,我已经享受到了。至于你,先忍忍好不好?”舒愉拿开手,满含歉意地对晏采说道。
    “嗯,我没事。”晏采刚说完,声线上的变化就让他一惊,不免露出羞赧之色。
    舒愉哈哈一笑,打趣道:“为何害羞?我很喜欢听你这样的声音。你以后不再克制的话,我会更喜欢。”
    “好。”晏采应下。
    不过,舒愉突然的停止还是让他有些无措。以前的她,都是不知疲倦总要把他弄到晕厥,方才罢休。
    如今他修为恢复,好不容易有了陪她长长久久的能力,她却似乎对他没有了以往的兴致。
    在这种略显难堪的时分,他想到了舒愉的那位道侣。
    刚才,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忘却了舒愉的这个身份。现在理智回笼,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将他溺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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