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随即跑到其他铁门前,踮脚一看。大大小小的铁门后,竟全都关了一模一样的人,十个手指头也数不清的妖王!

    她不死心,又重新了看一遍。

    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察觉到不同的是,有些铁门后的“妖王”也有断手断脚的,甚至还有只剩一个头颅的,更有些手脚健全的“妖王”神情呆滞,有人的模样,却像是傀儡一般。

    “这……这是什么?”

    他习以为常,淡漠地道:“他们都是妖王。”

    阿媚下意识地反驳:“这些怪物绝对不是妖王!”此话让他极其不满:“他们不是怪物!若有选择,没有人愿意变成这个鬼样子!但是,他们真的是妖王。”

    她摇头:“不,他们不是妖王,我爹才是真的妖王。”

    他道:“这么多妖王,哪个才是你爹?我可没你这样对自己爹又吼又叫的女儿。”

    阿媚瞪他:“我爹才是妖王,他在妖界!”

    他忽然出现了迷惘的神色,他问:“什么是妖界?”

    此话一出,阿媚也愣住了,她道:“你不知道妖界,还说自己是什么妖王?”璟流慢声道:“天地五界,神,仙,妖,人,魔。你既然自称妖王,自是妖界之王。”

    他却摇头:“不对,天地只有一个幽山,幽山的上面是仙界。”

    三人面面相觑。

    .

    温暖如春的屋里。

    寒英正慢条斯理地沏茶,澄碧的茶汤如注,第一泡新茶浇灌在巴掌大小的人形冰雕上,茶汤热气沸腾,可冰雕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反而因茶汤显得眉目如画。

    寒英凝望着人形冰雕,手指轻碰冰雕的脸颊。

    “这么烫的茶水,还是无法融化你呀……”

    人形冰雕晶莹剔透,雕刻得极为精致,五官艳丽,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忽有黑影而至,寒英的手指仍然在冰雕上贪恋,温柔而仔细地摩挲,眼皮不曾抬起,只淡淡地道:“何事?”

    安新跪在地上,答道:“禀报山主,丹华神君与他徒儿进了冰牢,可需派人过去?”

    “冰牢?她若知你将她的爱巢唤作冰牢,怕是会生气的。”寒英懒懒地说道,手指仍然迷恋地抚摸冰雕的脸颊,寒气入骨,他却丝毫未觉,“不必了,神界的上神来我幽山,应当好好游玩。”

    安新犹豫地道:“可是清光毫就在冰牢附近……倘若……”

    寒英的手指一顿,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倘若,清光毫在我们幽山是至宝,放在五界也顶多是样宝物。丹华是三十三重天的神,五界珍宝如数家珍,我们的清光毫,他不会放在眼底。”

    “那……”

    “不必理会,他们看厌了,自会离开……”他摩挲着冰雕的唇,总算松开了手指,指腹落在自己的唇上,似是在回味什么。半晌,他才道:“昨日有贵客受惊,今日便且当作是对他们的补偿吧,另外明渊散仙被打伤一事也尽快查清事实,免得五界以为我们幽山不友好。”

    “……是。”

    安新退下后,寒英再次凝望人形冰雕。

    这一回,他望了很久很久,目光专注得只剩眼前的冰雕,整个人也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动也未动。终于,他缓缓地动了,手慢慢下挪。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起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

    一波赛过一波。

    屋外月光皎洁,银月雪霜,满地清辉。

    屋内隐约有粗喘声响起。

    .

    璟流跟“妖王”说了下外面的情况,说辞简洁而有力,让人很是信服。“妖王”听了久久不曾言语,他呆坐在地上,整个人的表情有些呆滞。

    阿媚与璟流并未多说其他。

    毕竟一个人至始至终认为的世界轰然崩塌时,是需要时间去接受的。

    很久过后,“妖王”声音沙哑地问:“那么你是真妖王的女儿?”

    阿媚点头。

    他又看向璟流,仍然沙哑着声音问:“那么你是神界的神?”

    璟流颔首。

    他的眼神有所变化,像是有细微的光芒泛起,他又问:“你的修为是五界最高的?”璟流并未承认,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要和我扯这些,仙界里有谁是你的对手?”

    这一点璟流倒是很自豪,他道:“目前为止,并没有。”

    他忽然跪下来,说:“我不知道外面五界的规矩如何,我只知道这在幽山,是最大的行礼。”他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阿媚极其担心他把投给磕掉了,连忙说:“你轻点,我们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抬起头来。

    额头磕得皮肉破烂。

    他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你们要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找回我的腿和手指。”

    阿媚瞥了眼墙角的手指头,手腕微扬,手指头自动飘到“妖王”的面前,“你的手指。”他无情地踢开,说:“不要这么敷衍好吗?我好歹跟你爹长得一模一样,你有点孝心成不成?”

    阿媚嘴角抖了抖。

    “我哪里敷衍了?这是你的手指,童叟无欺。”

    他摇头:“不,我要新的手指。你们跟我来。”

    .

    “妖王”带着阿媚和璟流轻手轻脚地穿过甬道,他轻轻往墙上一拍,顶头的石门应声而开。阿媚忍不住,问道:“我父王也会做这样的机关,跟这个一模一样,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他说:“我生来便会。”

    璟流问:“其他妖王也是?”

    他说:“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一顿,他又道:“也不能说完全一样,我比他们好。但是你方才说过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比他们好,也有人比我好。”

    阿媚问:“除了这里的……”妖王二字,阿媚始终无法说出口,铁门后的那群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怪物,说是妖王,她只觉完全侮辱了她的父王,她说:“外面还有其他跟你一样的?”

    “妖王”拾阶而上,待两人完全出来后,他两指插进树皮,石门再次应声而关。

    他踩在石门上,摸了摸兜里,才想起自己的面罩被眼前的师徒俩给扯开了,丢在他断腿那儿了。他伸出手,问:“有面罩吗?”

    “我们都看到你的脸了,你挡了也没用?”

    “哦,不,我怕风雪吹到我的脸。”

    阿媚嘀咕:“你比我还娇嫩。”

    他应得理所当然:“那是,我的脸不比你的,得好好保养。”阿媚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面罩,“妖王”仔仔细细地戴上,确定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后才将手缩进衣袖里,含糊不清地说:“走吧。”

    璟流问:“你特别害怕风雪?”

    他说:“它能要了我的命,刚刚要不是你们杀气腾腾地要烧我,打死我也不往雪里钻。”

    “你鬼鬼祟祟还有理了?”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我那是……”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嘘,都小声点,别被山主听到了。接下来你们都小声说话,按照我所说的行事,取回我的新腿和新手指,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告诉你们。”

    .

    三人在雪中行走。

    不多时,三人眼前出现一座院落,如此突兀如此孤独地坐落在雪林深处。

    高墙爬满娇艳的雪颜花,让整座院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妖艳,像极了妖界的风格。

    阿媚顿觉奇怪,雪颜花只有妖界的水土才养得活,虽说不喜爱阳光,但却极怕冰寒,在这偌大的幽山离竟开得如此灿烂,委实不可思议。然而,当她渐渐靠近时,便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雪颜花盛开,每一朵鲜艳娇嫩的雪颜花外都有一层薄如纸的冰霜,将这些花儿的刹那华芳通通冻住。

    阿媚正想开口,“妖王”使劲地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她点头表示明白。

    “妖王”指指墙头,做了个嘴型——爬上去。

    岂料阿媚与璟流一直不动,他急了,又指了指上面,不停地眨眼。璟流与阿媚都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此刻“妖王”才想起自己戴了面罩,他们俩压根儿看不到自己的嘴型。

    他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随后又指向墙头。

    璟流明了,与阿媚双双飞上墙头,回首一看,“妖王”在底下干着急,手舞足蹈的不知在比划什么,眼睛眨得跟癫疯似的。阿媚与璟流传音密符:“师父,他看起来脑子有点不正常。”

    璟流说:“我下去看看。”

    一跃而下。

    “妖王”抱住璟流的手臂,又指指墙头。

    璟流这才将他带上墙头,他又与阿媚传音密符:“他与打伤明渊的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

    阿媚惊诧万分,正要问是什么回事时,“妖王”指了指下面。师徒俩的注意力很快便落在院落中。尽管外头冰寒,可院落里的屋子还是打开了一扇窗户,里面有个明艳美人儿,指尖上的蔻丹鲜红如血。

    她手执一只画笔,伏在案前作画。

    离得太远,阿媚并看不清明艳美人在画些什么。寒风拂过,撩起美人的乌发,美人搁下画笔,只见画布上有微光起伏,转眼间竟是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赤|条|条,有着颀长英伟的身躯,强壮有力的长臂一伸,将明艳美人揽入怀中。

    “世梵。”美人轻吟。

    阿媚宛若雷劈。

    那那那那那那什么……世梵这名字不是她父王在外界的俗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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