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甚么?自然是贾母的后事!

    也许昨个儿王熙凤还抱有一丝期望,然而才隔了一天,贾母再度病重,所谓的期望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巧合的是,这厢刚传来坏消息,贾琏和王熙凤尚且不曾赶过去,林之孝家的便领着一人匆匆而来。一问,竟是北静郡王府昨个儿得到消息后,便忙忙去请的。只是昨个儿太医院实在是没空,因而今个儿一上衙才赶过来。

    “我带太医过去。”贾琏主动请缨,他很清楚贾母这一病重,府里有多忙碌,因而并不让王熙凤前往。当然除此之外,贾琏也很怕王熙凤再度发飙。不管怎么说,若是贾母真的无药可救了,贾琏也希望老人家清清静静的走,别再拿宝玉的未来吓唬她了。

    ……尽管,那根本不是吓唬。

    太医多少还是有点儿用的,可惜贾母早已病入膏肓,非人力所能挽救。即便是太医,最多也只能保证略延长几日寿命,旁的却是完全无能为力了。说白了,贾母这种情况,甚至不能单单说是命,还要加一个“命”!

    年过古稀的老人家,即便能治愈病情,也未必能救得了命。

    晌午过后,黛玉也赶来了。

    “琏二嫂子,老太太她……”尽管在荣国府里有诸多的不愉快,可不得不说,至少在最初,贾母对于黛玉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有时候,真心又如何?贾母疼爱黛玉,却更疼爱宝玉,毕竟人心原就是偏着的。然而当黛玉得知贾母病重之时,她仍是忍不住伤感。

    “林妹妹与我同去瞧瞧老太太罢。”王熙凤原是坐守正院子,方便处理府上诸多事务。她也想过要守在贾母跟前,可一想到也许贾母并不愿意瞧见她,也就懒得去触这个霉头了。如今,既然黛玉要去,王熙凤索性顺水推舟的一道儿前往了。

    贾母所在的院子较为偏僻,周围的环境却是几个院子里顶顶好的。只可惜,贾母至始至终都不曾出过房门,来之时是昏迷着被人抬进去的,而如今更是不可能轻易挪动。

    王熙凤和黛玉过去的时候,贾母刚吃了药再度睡下,尽管面色极差,可至少人还是在的。

    “琏二爷……”

    “走,去外头说话。”贾琏急急的打断了王熙凤的话,也没顾得上同黛玉打招呼,便将王熙凤拉到了外头院子里。王熙凤本能的感觉到不妙,顺着贾琏的意思走到了院子里,也不发问,只这般静静的看着贾琏。

    “老太太知晓了政二老爷的死讯。”许久,贾琏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甚、甚么?!”王熙凤目瞪口水。说实话,在方才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贾母会不会以死威胁贾琏休妻之类的,却全然不曾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贾政死于正月十五,即元春省亲的当天晚上。按着诸人的猜测,以及当今择人调查的结果来看,元凶当是王夫人,而起因自然是贾政欲休弃王夫人。也是自那一天后,荣国府彻底垮了。要知道,大房已然分家单过,贾政才是荣国府真正的家主,可惜他死了。余下的幼子宝玉,长孙贾兰,皆无法撑起这个家。更不说当今早已打算拿老臣开刀。

    可这些事儿都是瞒着贾母的!!

    即便荣国府垮了,贾母的诰命夫人也早就没了,可她年事已高这个事实却是真实存在的。也因此,南安郡王带兵封锁荣国府时,虽将其他的主子们尽数投入了刑部大牢,可他仍不曾动贾母。不单给贾母留了贴身丫鬟鸳鸯,更是在贾琏寻人脉试图接人时,大开方便之门。

    ……所有人都知晓贾母即将不久于人世,哪怕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都不忍心她年老受苦,贾府上下更是极力隐瞒着贾政的死讯,只道贾政和王夫人皆在刑部大牢。

    “是谁。”王熙凤说这话时,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更是平静异常,可了解她的人都知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贾琏一样知晓,可他却不可能再度隐瞒。当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重重的吐出了两个字:“宝玉。”

    王熙凤一眼不发。

    “凤哥儿,我知晓你气得厉害,可这事儿你必须答应我。太医方才明确的说了,老太太绝对救不了了,也许就在这两日了,最多最多也不过三五日的样子,她……你答应我,老太太在的时候千万别发火。我也答应你,等她一走,哪怕你把宝玉吊起来毒打,我也不管。”

    到底是嫡亲的祖母,纵是贾琏知晓贾母的心有多偏,在贾母最后的这几日里,他仍有些于心不忍。

    “琏二爷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如何?”王熙凤笑得很是无力,“您真当我这般冷血吗?其实,我方才都已经想好了,等老太太走了,便让二房搬到咱们的旧宅子去。记着,是二房,而非宝玉一人。”

    “行。”

    “还有一件事儿……”王熙凤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说了出来,“琏二爷您告诉老太太罢,也许当今会归还她的嫁妆。”

    贾琏诧异的看向王熙凤,似乎完全不曾想到这个问题。

    王熙凤道:“先前也是我想岔了,早间巧哥儿跟我扯来扯去的,我那会儿就心中一动。方才我又思量了许久,才忆起,女子的嫁妆原就是夫家用来保证子孙活路的,那些忽遭大难的人家,好些都是靠着女子的嫁妆才能勉强糊口,保住了最后一丝血脉。”

    “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也就是说,不单老太太,还有珠大嫂子的嫁妆其实也是可以要回来的?”贾琏惊喜交加。他倒不至于看中那点子嫁妆,而是如此一来,贾府这边知晓提供一个落脚处,便能理所当然的将二房轰出去了。

    “珠大嫂子那点子嫁妆有甚么用?对了,李家虽清贫,却也是讲道义的。当初荣国府下的聘礼,应当都当做她的陪嫁了罢?”李纨嫁进荣国府那阵子,恰好王家有事,王熙凤有好长一阵子不曾前往荣国府,因而并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形。

    可贾琏就算在场,也不可能去翻看李纨的嫁妆,想了一阵子,他便直接放弃了:“管她呢,左右不是还有老太太的嫁妆吗?高门大户嫁女儿,好多都是在衙门里有备份的。当初,林姑父不也将林姑母的嫁妆单子予了一份你?甭管最后有没有用到,左右寻起来不会难的。”

    能寻到就是好事儿,比着当初的嫁妆单子去户部要钱财,即便不可能全部要回,有那么个三五成也是好的。至少,够二房糊口了。

    这般想着,贾琏兴冲冲的跑回了贾母房内,因着贾母尚未清醒,他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场的其他人。说实在的,女子嫁妆并不随夫家,是诸人都知晓的事儿。可事实上,在大部分情况下,若真的是抄家灭族,很多女眷都会被充作官妓,若这么着,嫁妆也就没有甚么意义了。

    ……卖身者,无法拥有私产。

    幸好,贾母因着年事已高不曾被追究罪行。李纨则是因为年轻守寡,为世人所崇尚,自然也不会被牵连。至于王夫人,那就只能随缘了。

    贾母的嫁妆单子是鸳鸯寻到的,甚至里头还有贾敏、张夫人、王夫人以及王熙凤和李纨的嫁妆单子辈分。这旁人没甚么问题,只是当贾琏翻看其生母张氏的嫁妆单子时,才惊觉异常。

    尽管张氏的嫁妆早在贾赦过世前,就都给了贾琏和王熙凤俩口子,可很明显,里头缺了不止一成。贾琏当然不会怀疑贾赦,毕竟贾赦已死,隐匿钱财一点儿意义都没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贾母或者王夫人做的手脚了。

    之所以不曾怀疑邢夫人,是因为邢夫人乃是张氏死后一年多才进的门。而那会儿,张氏的嫁妆早已尽数落在了贾赦手里,邢夫人没本事从贾赦手里抢东西。

    拿着张氏的嫁妆单子备份,贾琏转身就给了王熙凤。有些东西,他未必能看出甚么,可王熙凤一定能。

    果不其然,只粗粗的扫了一遍,王熙凤就指出了十来处异常:“这个鎏金八宝宫灯,我曾在姑母那里瞧过。这套红木雕花大床、衣柜、梳妆台等十件家舍,我记得在我婶娘那儿见过,听说是某一年姑母送给她的礼物,以求得我叔父支持政二老爷。还有这个……”

    简而言之,张氏的嫁妆单子里头有着太多熟悉的物件,一部分曾在王夫人处瞧见过,一部分曾根本就是在王家。王熙凤只认出了十三四样东西,旁的却不大清楚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只是名称相似,纯属巧合而已。

    可真有那般巧合的事儿吗?说实话,贾琏完全不相信。

    “琏二爷,以老爷那性子,按说不太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尤其人已经没了,他应当会第一时间将遗产接手。”王熙凤仔细想了想,仍不觉得贾赦会那般不靠谱。当然,这单指涉及到钱财问题,若是旁的事儿,贾赦确是不靠谱。

    “那你觉得,倘若是你……我打个比方,今个儿若是珠大嫂子死了,你想要拿她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王熙凤还真顺着贾琏的意思考虑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却问了一个贾琏所不曾想到的问题:“那她是如何过世的?”

    “重要吗?”

    “倘若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房里头乱成一锅粥,确是很容易下手,可这是指小件的摆设。只消想法子买通了贴身伺候的人,趁着混乱偷几样东西并不难。可琏二爷您别忘了,我方才瞧着眼熟的,有一多半儿都是大件的东西。”

    “我娘是病死的,前前后后病了很久很久。从张家出事,到我大哥出事,再然后是老太爷过世,我大哥周年祭等等,这么算起来至少也有两三年的时间。”

    “若是这般,我就不会选择人没了之后再动手。”王熙凤一面思量着一面开口道,“大件的东西都是存在库房里的,一般都是由心腹下人照管着,我就想拿也拿不走。如此,应当是先让对方的心腹折损。我记得大哥是因丫鬟婆子照顾不利才落水的罢?自然,能让母亲送去照顾大哥的,定是心腹。如此一来,大哥身边的人尽数换掉,母亲又要将身边人调拨过去。那会儿老太爷不是也没了吗?若是我的话,我会开口借用!”

    “借用?”贾琏狐疑了。

    “对,就是借用,名正言顺的管主人家要东西。你想想,当时母亲是甚么情况?先是娘家出事,后是长子夭折,更别说老太爷也病故了。那会儿,管家理事的定然是我姑母罢?这不正好,借口家里办事需要器具,以公中的名义管母亲借用,母亲能说不吗?而此时,管库房的恐怕已经换成了荣国府的家生子,收买不会很难的。”

    自然不难。

    一如王熙凤出嫁前就同荣国府的家生子极为熟悉,王夫人也是如此。想也知晓,若非得了贾母的喜欢,她能这般顺畅的嫁给贾政吗?至少,在最初,贾母对王夫人是相当满意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难道我爹没发觉异常,只怕他根本没寻到我娘的嫁妆单子,直接接手了库房罢?等等,我记得是有嫁妆单子的……”

    “伪造一份嫁妆单子很容易。再说了,您是愿意相信我姑母的人品,还是相信老太太?琏二爷,老太太并不知晓咱们会去翻她的东西,甚至我估计她完全没有想到,鸳鸯在拿她的贴身衣物时,竟会将嫁妆单子给顺手带走了。”

    是了,一个是有心算计,另一个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早已不言而喻。

    “琏二爷打算如何是好?要不,咱们直接状告我姑母和我婶娘联手夺取你娘的遗物?甚么借用,不过是我在胡说八道,事实的真相就是,这对姑侄俩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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