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部分人默默围观南安郡王倒霉时,北静郡王只耗费了两日工夫,便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单将王家缺失的那部分家产彻查清楚,还寻到了那部分家产的所在地,更兼弄清楚的事情原委,另外还附带了一个特大消息。

    “禀陛下,王家缺失家产同南安郡王并无任何关系,早在王仁出事之前,那部分家产便被当时的王家家主夫人周氏私自挪走,送予其独生女儿的陪嫁庄子上。臣已将所有东西尽数追回,并在户部官员连夜核对之后,确定并未少任何一件。”

    北静郡王是在场之人中,年岁最小的一个,哪怕再过两个月,他也该到了及冠之年,可站在一群中年男子之中,他仍是那般的显眼。

    在今个儿之前,所有人提到北静郡王,头一句先是赞他的容貌。可惜,对于男子而言,夸赞容貌真心不是甚么好话。而过了今日,一切就会大不相同。他北静郡王虽在未及弱冠之年便得以世袭郡王之位,然而他并非那等只能蒙祖荫的纨绔子弟,先前不曾显露能耐,只因缺乏一展才能的机会。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说。”

    只给诸人留了些许回神的时间,北静郡王便再次开口。这一次,他要说的便是意外打听到的重磅消息。

    “爱卿请讲。”当今道。

    “回陛下,先前周氏谋害王家唯一嫡子王仁的案子早已定罪,可却并无一人察觉到她如此作为乃是有深意的。原先,臣也不大明白,直到在彻查此事之时,才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却是周氏独女自请下堂,以归宗女的身份回到王家,只等王仁身死,她便能按照律法获取王家家产的五分之二。”北静郡王坦然相告。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先前周氏一案早已结案,可谁也不曾想到竟还会有后续。也就是说,周氏派人谋害王仁,目的便是将王家的家产悄无声息的送予其独女手中。而在此事失败之后,周氏独女更是利用了律法的漏洞,以归宗女的身份意图染指王家其余家产。甚至往更深处想,周氏和其独女竟能狠辣如斯,那又凭甚么不能对王家嗣子下手呢?到时候,王仁身死,王家嗣子再死,除非仍有那不要命的前赴后继赶来送死,要不然王家家产必会尽数落在周氏独女手中。

    如此狠毒,如此算计!

    此时,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安郡王也主动请求发言,得到允许后,他道:“陛下,此事绝不能姑息,倘若人人都学那周氏母女,暗害家中子嗣后还能得到全部家产,岂不天下大乱?更有甚者,女子在无亲生子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效仿周氏,让其夫无子,并暗害其他几房的子嗣,最终害得夫家断子绝孙,自己却享尽荣华富贵。”

    一番话,听得朝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尽管有那等同南安郡王不睦之人欲指责他危言耸听,可定下心来想一想……

    细思恐极!!

    这王家跟林家不同,像林家乃是数代单传,在撇开每一代当家主母都是心狠手辣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想法之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林家天生子嗣单薄。

    可惜,王家完全不是!

    单说王子腾之双亲,一生得了两子两女,这男女得看缘分,至少四个嫡出儿女就足以证明王家的子嗣不弱。再看王子腾兄弟姐妹四人,其长兄王子胜有一儿一女,之所以后来没有儿女,却是因为其嫡妻早逝,而姬妾无所出的缘由很多,指不定是王子胜不想要出身低贱的儿女呢?王子腾的两个妹妹,大妹妹嫁入荣国府生育了两子一女,小妹妹嫁到了薛家生育了一儿一女。唯独只有王子腾本人,一生只得了一个独生女儿。

    这么看来,很有问题!

    倘若是在有嫡子的情况下,不希望庶子出生,那还说得过去。可若是没有儿子呢?尤其王子胜早逝,其所遗之子王仁是京城里闻名的纨绔子弟,王子腾真的就能将这么个不堪大用的侄儿当亲生儿子养?若真如此,您倒是费些工夫好生教养呢。若并非如此,王子腾年岁也不小了,嫡妻无妨生下儿子,倒是寻个出身清白的良妾呢!

    人嘛,尤其是站在高位上的男人,难免会多疑。原先,从没人往那方面去想,自然不觉得有甚么。可一旦脑洞大开,甚么狗血的宅门内斗都能脑补出来。

    当下便有人道,王子腾的姬妾恐怕早已被周氏下了暗手,这才会导致其并无半个庶出子女。

    又有人道,你怎知是姬妾中了毒招?女子在头次生产遇险之后,很容易终身不孕。而为了避免产生庶出子女,给其夫君下药才是永绝后患之策。

    更有一人略带惊恐的道,王子胜呢?能让嫡妻产下一儿一女,足以证明其夫妻二人身子骨皆不算差。偏在其妻过世后,王子胜竟一无所出,若是他房中无姬妾也罢,可京城里年岁略长一些的,谁人不知王子胜是个贪杯好|色之人?往深处想,周氏能给其夫君下药,那又为何不能给王子胜下药呢?再换个角度,早逝的王子胜夫人呢?

    自有那集思广益之人,最初默默地听着诸位同僚的意见,而后却暗暗将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却说王家家门不幸,娶到一毒妇周氏,入门多年一无所出,终怀孕后却只得一女,且还伤了身子骨,终身无法受孕。怨愤之下,周氏对其长嫂下了毒手,又将给其夫君兄弟二人下药,彻底绝了王家子嗣。许是觉得这般仍不够,最终害死了王子胜,又趁其夫君在外任职,将王家唯一的子嗣养废。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其夫君因罪入狱,周氏唯恐王家家产落入王仁手中,索性将其害死。不想,王仁命大没死成,自己反进了牢中。倒是其独生爱女颇有周氏本人的风险,为了能得到王家家产,不惜自请下堂,只等王仁死去。当然,若王仁不死,也可以顺手将他弄死。

    吓死爹了!!

    说到最后,就连开口诉说之人都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更别提其他人了。倒是南安郡王和北静郡王默默的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将额间的冷汗擦去。

    这哪里是三人成虎,分明就是一群人在编排戏曲,哪里就会有这般夸张的事儿了?

    可惜,这会儿说甚么都迟了,更不提无论是南安郡王和北静郡王都无替周氏辩驳的想法。左右周氏已经被判秋后处斩,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将秋后处斩改为斩立决罢了,无所谓。

    不过,在退朝之后,北静郡王并未径直回府,而是绕到去了南悦楼,并让心腹小厮悄悄摸到贾府,唤贾琏来此一叙。

    半个时辰后,贾琏如约而至,一进雅间便笑着开口道:“溶弟一有好消息就想到我了,真不枉费我前个儿特地给你送信儿。”

    前个儿,贾琏得知当今命北静郡王彻查王家家产缺失一案,当下他便略乔装一番,急急的赶到了北静王府,将此事的真相悉数告知。也是因着如此,北静郡王才能在短短两日时间里,将所有的一切查明。

    “是有好消息,却不知是否乃琏二哥预想中的。”

    “溶弟,你又卖关子?啧啧,你可要悠着点儿,免得过些日子被我为难。”贾琏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所谓的为难,指的当然是花轿临门时,娘家人故意为难新郎官。

    北静郡王听懂了,却一点儿羞恼的神情都不曾有,只道:“快了,不是九月便是十月,快了。”

    “咦?这么快?你们家还没下聘礼呢。”

    贾琏也真的是有甚么说甚么,北静郡王虽不至于羞恼,却也被他这话噎得不轻。愣了半响之后,北静郡王索性将话题扯开,只谈今个儿早朝发生之事。虽说朝堂之事是不能同外人道的,可今个儿却是个例外。事实上,如今的北静郡王满脑子都是集百官智慧脑补出来的戏剧,完全忘了早朝上还曾谈论过国事。

    将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北静郡王仍有些唏嘘不已,一面暗叹同僚们各个能耐过人,一面则打心底里同情周氏及其独女。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事实的真相完全不重要了,左右周氏母女俩心狠手辣恶毒如斯的名声已然坐定。

    至于贾琏,他懵圈了。

    “溶、溶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完全不知道里头竟还有那么多的内情,所以这一切都是周氏造的孽?对了,那她独女也是被她给教坏的,跟我媳妇儿没关系罢?”懵归懵,有些事儿贾琏还是有谱的。他最担心的就是王家之事会牵连到王熙凤,这不是指罪名,而是流言蜚语。可若是一切的罪孽都是周氏造的,那就跟王熙凤没甚么关系了,哪怕王熙凤自幼丧母,那她也是养在贾母膝下的,跟周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对了,琏二嫂子也是王氏女。”北静郡王仿佛才想到一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即道,“琏二哥放心罢,此事之中,王家乃是受害者,莫说琏二嫂子了,就是已入狱的王子腾也是无辜的。”

    这里的无辜,指的是谋害王家子嗣。王子腾的贪赃枉法确是有实证的,因此,他的秋后处斩判决并不会有任何改变,顶多就是惹人同情罢了。

    “还有一事。”北静郡王忽的又道,“我从家人处获悉,贾府那位林管家正在寻一处上好的宅院,可有此事?”

    贾琏的心神还放在王家一事上,以至于乍一听北静郡王这话,愣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响才茫然的点了点头:“是,是罢?”

    “那贾府是打算寻怎样的宅子呢?先前,我府上倒是有个别院,位置不错,离我府上只有两条街的路程。宅子虽称不上有多大,却胜在风景极佳,前后院落加在一块儿,也有七八个。如此,琏二哥可瞧得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贾琏就算再蠢也听出了北静郡王的画外音,当下忙躬身作揖:“那敢情好,只怕我府上没福气接手郡王府的别院。”

    “这有甚?不如这般罢,回头我让管家去贾府拜访,顺道将那别院的构造图纸也一并拿了去。琏二哥同嫂子好生瞧瞧,若是满意的话,顶好还是尽快搬离。”顿了顿,北静郡王有些迟疑的道,“虽说周氏乃是自作孽不可活,周氏独女也得了报应,可到底他们家还有门贵戚……”

    “好好,一切但凭溶弟安排。”

    半刻钟后,贾琏先行离开了南悦楼,打马回府。待回府后,他立刻唤了林之孝安排诸事。这换府邸一事绝不是一两日之内能成的,倒是方才北静郡王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

    王家虽已然败落,可王子腾和周氏的独生爱女王熙鸾却曾是保宁侯府嫡长子之妻。纵然王熙鸾有休书在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休书不过是保宁侯府谋夺王家家产的一个手段罢了。律法有云,若无在室女,归宗女可获家产五分之二。同时,律法另有明文,归宗女有三个选择,复嫁、再嫁、在娘家守节。

    所谓复嫁,便是第二次嫁予曾经嫁过之人。

    岂料,贾琏刚回到自己院子,就听见一阵哭声,当下脚步先是一顿,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堂屋疾走而去,掀了帘子便问:“凤哥儿,出甚么事儿了?”

    屋子里,王熙凤和许嬷嬷正抱头痛哭,听着贾琏的声儿,王熙凤才堪堪抬起头,带着一脸的泪水,悲痛欲绝的道:“琏二爷,我大哥他、他没了……”<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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