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特权的获得,往往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辛苦。替周励批阅奏章固然是侵蚀皇权的一道捷径,这个权利同时还使虞真真的游戏进度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但是,积压成山的奏章也着实让虞真真头疼了好几日。

    起先,周励还本本过问,亲自拿主意,虞真真只需动笔将皇帝的意思串联成文便可。然而,待到后来,本就体力不支的皇帝索性光明正大的偷起了懒,他只要求虞真真在看过一份奏章后向他描述个大意,再由虞真真给出一个她自己所想的回复,若是合心,周励便不再多费脑筋,直接采用,若是不合心,他再自己重新去想。

    虞真真本就聪慧,善于揣摩人心,加之她知晓这个权利来之不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哥哥的忙,因而每一次,虞真真都费尽心机的找出最令周励满意的答案,以期换取皇帝的信任。

    可是,虞真真这样亲力亲为了一阵时间,她便开始觉得疲于应付,趁周励一日午歇,虞真真吩咐桂枝将孟楷邀到两人素日相见的亭中,虞真真第一次主动向孟楷讨主意。

    孟楷一边听虞真真大致讲着她的处境,一边留心于观察虞真真颇为憔悴的神色。因虞真真皮肤本就比旁人白皙,是以她眼下的乌青也格外明显。待虞真真言罢,孟楷却是驴唇不对马嘴地问道:“娘娘这个样子,皇上就不心疼?”

    虞真真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侧颊。她自小外表出众,女孩子又格外爱美些,听孟楷这么问,虞真真不由就蹙起了眉,“我现在这样很难看?”

    “啊?”两个人的对话完全没落在一个频道上,孟楷也是微怔,片刻他才哑然一笑,“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精神不大好。”

    “嗨,这才哪儿跟哪儿……”虞真真仿佛和老友交谈一般,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端着的架子。比起她平时工作的压力,帮皇上批些奏章罢了,她还没到应付不来的地步。但累却是板上钉钉的,虞真真可不想一场游戏结束,她疲惫的需要再向老板请一个月的假,“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辛苦没有意义,要么,你和我哥哥想个办法,找人来做我的代笔,要么,你催哥哥把需要我从中作梗的事情尽快办了。”

    虞真真说话时,眉梢总是轻轻扬起,颇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模样,可一向对这种大小姐脾气免疫的孟楷,竟然会觉得虞真真有点儿可爱。“好,我回头转告侯爷。”

    毕竟决定权不在孟楷手里,他也不想帮虞真真开外挂,替她躲开游戏里的设定。说到底,孟楷唯一愿意做的,就是替她传递这些消息。

    不过,这一次孟楷想要破他自己的例。

    三日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了贤妃代为批阅奏章的消息,朝堂上一阵异议,弹劾贤妃的奏章雪片儿似的飞向紫宸殿的桌案。虞真真一字不漏的将这些奏章读给了周励,看着周励眉头越锁越紧,虞真真忙趁热打铁地抱怨道:“先是丁才人,后是臣妾,这些大人想来是见不得皇上宠幸后妃了……”

    虽听虞真真这么说,周励仍旧是沉吟不语,虞真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因而并未再多话,只是将这些奏章放到一旁,接着打开了新的一本。

    依照习惯,虞真真先看了落款——宁武侯虞义,虞真真眼神一亮,接着将奏章的内容诵读出来。

    虞义这一回也随大流表达了对皇帝让后妃参政的不满,然而与旁人不同,虞义不仅仅是向皇帝抱怨,他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他建议皇帝挑选一些识字、了解皇帝习惯的内宦来率先阅读奏章,然后根据奏章内容的轻重缓急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由皇帝来批阅,乙丙两等由大臣提出各种建议,贴附于奏章上,乙等由皇帝择一采用,丙等由皇帝的亲信内宦来决定,丁等则直接交由内宦处理。

    这样一来,至关重要的国家大事的决定权仍然掌握在皇帝手中,次一等的却可以兼听众意,这法子既可减少皇帝的负担,又可以通过皇帝安排的亲信内宦来确保皇帝的权威。

    从皇帝的角度看来,内宦不同于大臣,他们没有家族势力,除了依附君王的个人喜恶,没有别的立足之法。这确然是一个改变现状,可靠而又可行的主意。

    虞义这么建议,不光将皇帝的权力从他手中移走很大一部分,收买内宦与大臣,比直接引导皇帝心意要简单的多。与此同时,虞义还撇清了他作为皇帝近臣的嫌疑,证明他对皇权并无觊觎,所出的主意完全是顾虑到周励的身体。

    周励听虞真真读完,惊喜地从床上坐起,吩咐董玉成将这奏章取来,他要亲自过目。

    虞真真笑盈盈地将奏章奉上,心里却满是惊愕,这办法无异于明朝的票拟与批红,难道这个朝代的人,竟也有这样先进的头脑?

    这主意……是哥哥出的,还是他的幕僚?

    周励反复看了几遍虞义的奏章,心中赞许得很,当即便点了几个内宦的名字,让董玉成去请他们过来。

    虞真真自知此时此刻避嫌为妙,没有打扰皇帝议事,只是叮咛皇帝不可太过劳累,以免损伤龙体,言罢,她施施然告了退。

    不消几日,周励这一政策就正式出台,对于这个宦官与辅臣班子,周励还就名字征求过了虞真真的意见,既然是cos明朝,虞真真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司礼监”和“内阁”,周励懒怠深思,便索性直接采用。

    眼见着董玉成升职为“掌印太监”,虞真真不由感慨,再发展下去,兴许东厂西厂都要被她搞出来了。

    董玉成升官这一日,虞真真的游戏进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为了庆祝自己“返回人间”在即,虞真真封了份儿大礼给董玉成过去。

    出乎虞真真的意料,茯苓才道是将礼了过去,董玉成便亲自跑来了承仪殿。虞真真不敢怠慢,忙吩咐人将他请了进来。

    董玉成朝虞真真利索地一礼,仍是恭谨模样,“奴才参见贤妃娘娘。”

    “起来吧。”虞真真神态平和,倒并未因董玉成如今身份不同而表露出太讨好的样子,“董公公贵人事多,怎么倒有时间来本宫这里了?”

    董玉成连道了几声“不敢”,将虞真真适才送过去的珠宝匣子还了回来。“奴才无功不受禄,娘娘大礼,奴才愧不敢受。”

    虞真真不由有几分惊诧,送礼前她早就打听过,这六宫上赶着巴结董玉成的人可多了去了,她不随这份儿大流,未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多加揣测,因此,虞真真特地准备了份有足够“诚心”的礼让茯苓亲自给董玉成送了过去。

    董玉成没道理不收啊……

    见虞真真不置一词,董玉成生怕她误会,忙是解释:“奴才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宁武侯抬举,侯爷的大恩,奴才永铭在心,万万不敢再受娘娘的恩赐了。”

    虞真真愣了愣,合着,这司礼监的本身就是哥哥送给董玉成的礼了?

    收回脸上的错愕,虞真真从容换成了笑脸,“无妨,哥哥做的事情是哥哥的,本宫的心意是本宫的,公公只管收下就是……免得让哥哥知道了,还要责怪本宫不懂事。”

    董玉成闻言,又是好一阵推辞,直到虞真真表明不肯收回的态度,他方千恩万谢地抱着一匣子珠宝离开。

    虞真真吩咐茯苓去送董玉成,自己则沉下心,着手准备揭发二皇子。

    再拖,就来不及了。

    转眼便入了十一月,天虽然冷了下来,但皇帝的身子却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颇有起色。虞真真眼瞧着周励的精神越来越足,便让桂枝同孟楷支会了一声,让孟楷再送了些给皇帝下的药来。

    虞真真借口事闲无趣,又开始给皇帝烹起了汤。

    这烹汤不要紧,虞真真却借题发挥在食材上做足了工夫。定昭媛眼看着虞真真花钱如流水,这一年宫里的开销几乎是去年的一倍,忍不住便替周励心疼。

    当然,虞真真既然打着皇帝的旗号,定昭媛再不满,也是断断不敢开口阻拦的,相反,她还要时不时地询问虞真真,“娘娘可还有什么需要臣妾尽力的地方吗?臣妾万不敢辞。”

    所幸,每每这时,虞真真都是高贵冷艳轻扬一笑,“敬谢不敏。”

    冬月的天愈发的寒了,虞真真怀里拢了个精致的手炉,坐在皇帝身旁同他信口顽笑着,茜草一身粉裙,娇艳的犹如春日桃花。“皇上还想听什么?臣妾弹给您听。”

    周励将眼神落在了虞真真身上,示意听她的意思,虞真真浅淡一笑,“丁妹妹弹琴也累了,皇上先容她歇歇吧……臣妾可有一阵子没见到鲁王殿下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茜草得了虞真真的吩咐,忙让人将琴收了下去,接着挪了绣墩坐在皇帝与虞真真的下首,挑了个皮色橙黄的橘子为两人剥着。

    “嗯,是有时日了……”周励若有所思地偏开头,“你要想他,大可以去看嘛,朕这里也不是离不开人,你同朕说一声,朕还能拦着你不成?”

    “臣妾岂敢妄自去看阿致?”虞真真黛眉微挑,嗔怪道:“一则臣妾是怕定昭媛多心,二则如今阿致也开蒙读书了,小孩子本就玩性重,臣妾怕耽搁了他的学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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