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来钟粹宫让钟粹宫一众人都很有些意外,胤礽只说来探病,隔着帘子问过安就与惠妃说起了话。

    “惠额涅的身子可好些了?”

    里间的惠妃轻咳了几声,才慢慢道:“喝了几天的药,好了不少了,还劳烦太子爷亲自来探望。”

    “哪里的话,您是大哥的额涅,大哥现下进不了宫,我代他来看您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实在太暧昧不清了,关于胤禔和胤礽的事情,康熙虽然不许人议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作为胤禔亲娘的惠妃,自己儿子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训然后被‘发配’她总得去打听清楚情况的,自然心里也就有了数,如今听胤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坦然提起,一时倒是意外,然后免不得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爷有心了。”到底胤礽不是胤禔,她也只能说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胤礽道:“惠额涅您不用担心,大哥现下在府上,他无事,您也放宽心,去甘肃的事情,我可以与您保证,就算他真的去了,早晚我也会求汗阿玛让他回来。”

    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惠妃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带上了一丝哽咽:“太子,你,你们……”

    胤礽诚恳道:“惠额涅,是我对不住您,您要怪就怪我,不要责骂大哥。”

    “外头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

    一阵静默,断断续续的哽咽抽泣声隐约传了出来,胤礽轻叹了叹气,说道:“惠额涅,您身子要紧,别动气了。”

    “我没事,太子你回去吧。”

    “有空我会再来看您的,您多歇着。”

    胤礽话说完便就退了下去离开,惠妃红着眼睛怔愣了半响,最后苦笑了笑,罢了,太子敢当着她的面承认,就是对胤禔不是闹着玩的了,就冲这,至少不是她儿子在一厢情愿也就够了。

    从钟粹宫里出来,小方子突然匆匆来禀报,说是大事不好了,皇上被德妃给刺伤,血流不止,现下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胤礽大惊失色:“被德妃刺伤?怎么会被德妃刺伤?德妃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吗?”

    康熙确实被德妃给刺伤了,小方子慌慌张张地解释:“德妃原本被押在慈宁宫的偏院佛堂里闭门思过等候处置,今日皇上终于下定决心要处死她,命人赐下了毒酒,但后来德妃托侍卫来传话,求皇上念在她给他生下了三儿三女的份上,见她最后一面,让她当面请罪,皇上虽有犹豫,最后也还是去了,没想到德妃会在身上藏了剪刀,与皇上说了没两句就扑上去行刺,正刺中了皇上胸口,这会儿皇上被送回乾清宫去了,德妃还在慈宁宫那里,说是又笑又叫,已然疯了。”

    胤礽听得脸都黑了,最后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之后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先去了乾清宫探望康熙。

    一众太医手忙脚乱正在给康熙止血,说是伤口离心脉只有寸于,再偏一点这会儿怕就已经得准备后事了。

    胤礽皱着眉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康熙毫无血色的脸,冷声问跪在地上请罪的下人:“德妃人呢?”

    “还……还在慈宁宫佛堂里。”

    “去给爷直接灌了毒酒,扔去乱葬岗,给她传话的侍卫赐死,夺去妃子封号,母家抄家全家发配黑龙江。”

    “是……”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办!”

    跪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哆嗦,皇上不过是昏迷不醒不是驾崩了,太子爷代他处置宫妃似乎有些于理不合,不过他们倒是不敢反驳,既然胤礽这么说,便去照办就是。

    康熙一时半会地醒不来,胤礽烦躁地看着一众太医和奴才们神色焦心进进出出,干脆去了外头候着,小半个时辰之后,小方子来禀报,说是胤禛和胤祯两个来了,在外头跪着,十四阿哥还吵着要见太子爷。

    小方子才说完话,宫门外的大声喧闹声便已经隐约传了进来,胤礽不悦至极,却也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俩人跪在乾清宫门外,见到胤礽出来,胤祯起身就扑了上来,哭求他:“二哥您放了我额涅饶她一命饶她一命吧!”

    胤礽往后退了两步,跟出来的侍卫按住了胤祯的手隔开了他,胤礽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训斥道:“赐死那个贱妇是汗阿玛下的旨意,现在她还胆敢行刺汗阿玛,你还有脸来叫爷饶了她?!”

    “她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啊!额涅她没有给您下过毒啊!”胤祯红着眼睛争辩,到底年纪小,脸上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

    胤礽不耐呵斥:“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她行刺皇上是事实!就算砍她一千一万次也不为过!你若不想被牵连就给爷闭上嘴!”

    实在受不了胤祯的哭喊和吵闹,在胤礽的眼神示意下,身边的侍卫会意一手就将之劈晕了送了回阿哥所去,胤礽走到依旧低着头跪在石阶上的胤禛面前去,冷冷问他:“你也是来给那个贱妇求情的不成?”

    “她罪不可赦,臣弟不敢也不愿为她求情,不过他是臣弟的亲额涅,她犯了事,臣弟一样有罪,臣弟是来向汗阿玛请罪的。”

    胤礽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滚回去吧,汗阿玛现在昏迷不醒,你在这做样子他也看不到。”

    “臣弟不是……”

    “你放心,你是他的儿子,他就算再愤怒,也不至于把你和胤祯怎么样,要请罪也等他醒了再说,回去吧。”

    “可……”

    “回去!”

    胤禛不敢再争辩,起了身,转身要走,胤礽却又突然叫住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可有去看过大哥?”

    “看过,他身子没事,二哥您不用担心……要不要传他进宫来?”

    “不用了,汗阿玛已经这样的,被他知道了更得生气,你跟大哥说让他在府上好生养病便是。”胤礽还不想在康熙已经被刺伤了的情况下雪上加霜再气死他。

    胤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走了,胤礽轻舒了口气,转身回了乾清宫里头去。

    虽然胤礽刻意封锁了消息,不过事情还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胤禔听说了康熙被刺伤后昏迷不省人事也是惊讶得半响没回过神来,然后又追问来禀报的下人:“那到底是还能不能救回来?”

    “倒是救回来了,不过太医说皇上流血太多,这一伤怕是要伤了元气,以后身体怕是会大不如前。”

    胤禔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事情变成这样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心里又隐约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该进宫去看看,眼下这个情况估计也没人会再阻止他,报事的人却说:“太子爷说了,您暂且还是不要进宫了,免得皇上醒了看到您生气。”

    胤禔愣了一愣:“太子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那算了,我便不去了。”

    胤禔让人退了下去,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话听起来很有理却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似乎是胤礽不想见他一般。

    在昏睡了那一天一夜之后,从前只在梦中出现的杂乱片段终于是清晰的成了他自己的记忆,胤禔终于知道自己并不只是来自三百多年后的一缕孤魂野鬼,而是这个人原本就是他,是上上辈子的他,他投胎转世没了记忆,之后又阴错阳差回到这里,然后现在,他全部都想了起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很多事情都大不一样了,很多人也变了,连他自己也是,那个傻乎乎坚持着一些无聊原则一心对周围人好的傻小子,是曾经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但就是因为这些不可能,他和胤礽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而且,即使想起来,他也不想放弃。

    他对胤礽的喜欢,也是真的。

    小圆子见胤禔听了宫里来人禀报的事情就脸色阴郁,低声宽慰起了他:“爷您不用担心,皇上福大命大,不会出大事的,太子爷他也是为了您着想,怕您又惹皇上不高兴了才叫您不要进宫去,他是为您好,您别往心里头去。”

    胤禔知道小圆子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小圆子,爷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奴才是看您不高兴……”

    “爷想见太子。”胤禔叹着气。

    “要不奴才私下里去帮您问问?”

    “你怎么问?”

    “奴才托人传话给小方子,让他问问太子爷能不能私下里见您一回,可好?”

    对小圆子的提议,胤禔犹豫再三,到底是心动了,点了头,叮嘱道:“别让旁人知道了。”

    “爷放心,奴才做事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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