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清明,烛光金灿,天地宁和。

    等了一会,梁暮凝见独孤心还没进来,心中便不禁疑惑,她回转起身,朝外厅门口走了过去,正看到独孤心端着东西在低头徘徊,即问道:“独孤将军怎么不进来?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没、没丢什么……”

    “……哦,那、请进吧。”

    “…………”

    独孤心又是犹豫了一下,而后并没推辞,即迈步进了屋子,梁暮凝请他坐到了外厅靠窗的茶桌前,侧眼就可看到窗外皓月当空、窗内幔纱撩动,好不风雅。

    “夫人,末将昨日见您头痛不已,今日在城里路径药铺时,就顺便抓了服药回来,您喝喝看,兴许管用。”呆呆入座之后,独孤心才发觉自己还端着碗药,于是又忙起身,朝走过来的梁暮凝话道。

    “……将军有心了,其实我这头急、无碍的……”

    “明日夫人与我便要远行长安,可若夫人身体不适,末将是万不敢上路的……”

    “…………”

    “……独孤将军有心了。”梁暮凝见盛情难却,便由他手中接过药碗,坐了下来,道:“将军请坐。”

    独孤心再次落座后,就一直半垂着头,也不说话。

    梁暮凝将汤药先放在了桌上,然后看向独孤心,见他今日有些不同,且还总是低头不语,即半有疑惑的问道:“将军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末将、末将是来告诉夫人,明日午时,我们便可启程回京了……”

    “……哦,这事、刚才刘掌柜已经告诉我了。”

    “哦?”

    “我和着的掌柜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会、他还只是个店小二。”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

    “嗯,是有十多年了……”

    “…………”

    听着梁暮凝的声音越发柔和而深远,独孤心亦不禁慢慢抬头看向她,此时,她已侧目看向窗外,一身水青衣衫,长发飘垂,映在幔纱舞动的皎月之下,禀气灵渊、不似凡尘。

    “记得那会儿,我刚到这里,还什么都不懂呢……以为自己该是活不长的……”梁暮凝没有留意独孤心的关注,而是看着窗外圆月背后的黑夜,回忆着什么的继续说道:“可谁想到,这一转眼,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好坏,至少还活着!”

    “夫人,您还好吧?”

    “呵,我没事的,只是今日夜色堪好,让我一时有了感触,看来自己果然年纪大了,都学会多愁善感了……呵呵。”

    “……夫人很年轻!”

    “…………”

    听到独孤心这话,梁暮凝不禁回转过身,看向了他,而他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时,竟都有刹那诧异,不过,他们毕竟是经历了风雨洗礼的明白人,所以,她只优雅一笑,他亦微微点头,很默契。

    清晨,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梁暮凝在屋中梳妆、及收拾行囊,心情很好,也许,直到此时确定要回长安了,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竟是这般期盼着,能快些回去、能快点见他!

    从洛阳到长安的路程,若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也就两三日即可,只是这次独孤心顾及梁暮凝身体,是雇车而行的,冬日车马驱赶本就缓慢,而为避开关卡盘查,他们亦是选的小路前行,一路饥寒、一路颠簸,整整走了五日,才至峡门古道,之后辗转着又走了三日,才终于顺利的通过了潼关,此时,长安已然近在眼前。

    多日奔波下来,独孤心倒是一切尚好,想来他行军多年,这点辛苦绝不算什么,只是梁暮凝本就体弱,这数日的风餐露宿,不仅头痛病发,还染了风寒,刚过潼关,就发起高烧,一日一夜都迷迷糊糊的,这让独孤心又急又怕,不得不先转道在华镇落脚,且是连夜奔走求医。

    华镇距离西京长安,不过二百余里,车马如果无事,一天即可入城,但梁暮凝的这一病,却让她在华镇的客店里整整躺了十天,才见好转。

    武德九年二月月中,梁暮凝勉强能够自己下地行走了,但其头急的毛病,却是让独孤心寻便了镇上大夫,都不能治愈,她也只先靠喝药暂时压制,亦是时好时坏的……而这期间,独孤心对梁暮凝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劳心劳力。

    坐靠在屋内的木床边,梁暮凝呆呆的遥看向外面,华镇隶属华阴郡管辖,镇子不大,所以算不上繁华,而这家小店即是这镇上最大的客店了,可里外也不过七间客房,厨房还和客院挤在一起,这让待在屋里的人,能够很清楚的看到院中和厨房的情形,此时,独孤心正是在院中近厨房的火炉前,给她煎药呢,她呆呆的看着,似在看他的背影、又似在看西南远天的景致。

    过了一会,便见独孤心端着药碗进了梁暮凝的屋子,想他一个粗人,这几日煎药煎的,也是熟练起来,不仅药熬得快了,还知道买些蜜饯备着,亦是细心多了……他端着药碗,小心的走到了梁暮凝跟前,拿勺搅着、吹着,便要舀药喂她,且没有犹豫或顾及,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独孤将军,还是我自己来吧……”,说话间,梁暮凝微笑着缓缓看他,眸低温润而含蓄,是这几年来都少有的清澈之色。

    “可夫人您的……”

    “我已经没事了。”

    “…………”

    “哦……那好。”独孤心也是一笑,而后他将药递给了梁暮凝,不由轻叹。

    梁暮凝喝完药后,又将空碗递还给了独孤心,然后由袖中取了一颗蜜饯放到嘴里,笑道:“暮凝倒没想到将军竟是这般体贴细心之人,想是染儿一直教导有方,等以后嫁过去、定是享福!”

    “夫人,您、您说笑了……”

    “将军又何必不好意思呢……呵呵,等回了长安,我便请太子殿下为你们做媒如何?”

    “这……夫人、我、我其实……”

    “…………”

    “对了、独孤将军,我们明日是否可以启程回京了?”梁暮凝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便又是一笑的打断了他的说话,转而问了别的……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意,只是,聪明如她,亦不会给他不可能的希望!

    听到梁暮凝的问话,独孤心不禁忧虑着目光略有寻思,他先转身将手里的碗放到窗边的桌上,而后想了想道:“夫人大病初愈,如若匆忙赶路,实是伤身,所以,末将昨日已经托人送信去了长安的‘镜花水月’,请染儿姑娘过来接您,这样路上有她照顾您,末将也能安心些……”,他说话间,即又倒了杯水,给梁暮凝拿了过来。

    可此时的梁暮凝已然顾不得什么喝水了,她撑着身子站起身,只道:“将军糊涂了,难道你忘了李世民还在找我们呢吗?我们必须马上走……”,她说着、便不由独孤心再说的整起行李来。

    独孤心见她如此,似有些茫然,但又看她虚弱着身子也非要离开,亦有些生气,他放下杯子,刚想上前阻止,即听到客店内外一阵骚乱,再转眼,一众训练有素的官兵,已把小店包围,屋外院子,也满是兵士,而其中带头进来的将领,正是秦王部下杜君绰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快要完结了,不容易呀,作者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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