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木兰围场遇刺事件的后续发展果然与项望山预料的那般别无二致。

    当朝堂上的群臣为了是否要借此事削弱翼王的势力而争论不休的时候,翼王的一份奏请削藩的陈请表震惊朝野。

    该陈情表字字珠玑言真意切,无论是文法还是情感都无可挑剔,堪比历史上诸葛孔明的出师表,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无人不为之动容。

    听闻皇帝看到此陈情表时不由得忆起与翼王兄弟二人在废宫中相互扶持艰难度日的岁月,禁不住潸然泪下,当即便决定不予撤藩,并下旨邀翼王出席内宫的家宴,这样一来,便相当于给翼王变相解了禁。

    翼王带着儿子出席宫宴之后,于次日再次上书。一来是感谢皇帝的仁厚慈蔼,二来是以东鲁近年来多发旱灾军粮供应不力为由,陈请削减驻军数量,并请求由皇帝统领的禁军分派部分兵力到东鲁去常年驻守。

    这样一来,翼王不仅主动削弱了自己手中的兵权,并让皇帝手下的亲兵得以进入封地。虽说皇帝的亲兵在东鲁驻地的吃用都要从国库调拨,面儿上看是为了补充翼王裁军之后兵力不足所做的决定,但文武百官对此都心知肚明——这皇帝的亲兵就是去监视翼王的一举一动的。

    皇帝将此陈情表按而不发,暂扣了数日不置可否,丝毫没有动静。

    朝堂上的百官对此有些摸不着脑袋,聂定远也觉得既然木兰围场遇袭一案还没有定论,翼王虽有嫌疑但也已经知情识趣地做了让步,按理说德宗也该见好就收了才是。

    项望山听了下朝之后的聂定远的疑惑,摇头叹息道:“皇上的胃口又何止于此,既然按而不发,那便说明他对翼王抛出的筹码感到不满。”

    “翼王虽在东鲁势大,但现下他和世子却是在咸安的地头上。就算再有三头六臂,若是皇上执意不放人,只怕是插翅难飞。”

    “无论翼王是否是这个事件的真凶,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再狠狠割一把自己的肉才行。”

    聂定远听言,也觉着项望山此番分析颇有道理,只得叹息天家无情,心下想起家中娇妻温柔生活单纯,便更珍惜现下的美好日子,跟项望山通了气之后便赶着回府见孔恩霈去了。

    待聂定远走后,徐曼青才一如既往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略有不安地搂着项望山的手臂道:“希望翼王能忍辱负重,千万别意气用事才好。”

    项望山安抚道:“别担心,不是还有太后在呢么?”

    果然,几日之后,宫中传出高太后染疾,传后宫嫔妃轮番侍疾的消息。

    翼王与小世子虽是男嗣,但也要每日晨昏定省地去安华宫中报到以示孝道。

    终于,在高太后的“病床”前,太后声泪俱下,说自己此番染病乃源于心疾。

    这心疾不是旁的,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因惦记着翼王之子赵显恒即将要返回东鲁,怕是以后许久也见不了一面的缘故。

    而高太后的这个“心疾”,也并非是从高太后口中直接说出来的,而是在太医各番“旁敲侧击”之下,由高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张嬷嬷嘴里说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得知高太后病情的翼王即刻表愿说要让小世子赵显恒留在宫中陪伴太后,以解了太后的思孙之苦。

    这边是各番势力轮番登场唱作俱佳,虽说是演了这一通完全挑不出毛病来的戏,但谁人不知,若翼王回到封地却没有带走赵显恒,其实就是变相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作为人质押在宫中了。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清楚那些宫中秘辛,坊间早就传闻说翼王子嗣艰难,否则也不会这个岁数了才得赵显恒一个儿子,而且很有可能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如今翼王都愿意将自己唯一的血脉押在宫中了,皇帝若再不答应放人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徐曼青虽未至宫中,但通过聂定远却向来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听到这一出,徐曼青不禁感叹高太后手段之利落,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皇帝的后路全给完全堵死了。

    虽然赵显恒是皇孙之一十分重要,但对于身强体健的翼王来说却并非是唯一。

    打个比方来说,在高太后眼里,这皇孙就是翼王这只壁虎的尾巴,就算真的断了,翼王也不至于会出大问题。

    再说高太后是将赵显恒留在安华宫中,待翼王走后定会尽全力护得赵显恒周全。届时若是高太后不愿,直接寻个由头就带着赵显恒到咸安城外的佛寺或者行宫中疗养去了,到时候就是皇帝都未必能见到赵显恒一面。

    这样一来,在客观上高太后已经帮翼王在皇帝面前加了码,而这个筹码肯定不是德宗想要的。

    德宗虽然急于削弱翼王的势力,但也扛不住“孝道”这顶大帽子的重压,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同意。

    于是在皇帝和翼王估计都不怎么满意的情况下,这件原本错综复杂的事情就这样被高太后画下了句号——当然,从事后的发展态势来看,这件事远非这么简单,但对于当时的文武百官来说,确实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

    当高太后一捶定音之后,朝堂上自然没有了争论的声音,虽说追查木兰围场行刺一案的真凶的行动还在继续,但苦于线索太少很难有所进展,于是这事便开始有些准备要不了了之的苗头了。

    翼王在前期的动荡之后托病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此事风波渐止后才开始出现在一些宫宴上,而高太后则一直试图在闹得有些僵的皇室兄弟之间当和事佬,宫宴办得比什么都勤。

    而除此之外,高太后还有另一个比较大的动作,那便是在替赵显恒和太子赵显璋之间牵线搭桥,试图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

    套用一句项望山之前用过的话,那便是父母之爱子,必为子计深远。

    高太后既然疼宠翼王,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地疼宠赵显恒。既然赵显恒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都寄托在太子赵显璋对他的态度上,那么让这两个孩子之间产生情感的羁绊就变得尤为重要。

    可想而知,若不是因为翼王之前与德宗有过当年在废宫中相濡以沫的经历,如今皇帝处理起翼王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百般顾虑了。

    虽说翼王和皇帝之间还能忆一下当年,而赵显恒自幼是在东鲁封地长大的,每年就入宫觐见也那么寥寥几天,跟太子之间哪能有什么交情?

    于是高太后便贯彻了后世所说的培养感情从娃娃抓起的做法,硬是想给赵显恒和太子之间弄出点真感情来。

    按理来说,高太后此举也算是未雨绸缪先行一招,本是无可厚非的好事,可当时谁也没有通天的法眼,自然也没有料到就是高太后此举,竟在后面掀起一场惊涛韩朗似的轩然大波来。而这场风波,也将避无可避的项家给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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