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皇后头疼,频请太医入宫也不是秘事,众人只当是有了身子后才不舒坦的。这会儿见芯芳居中出来的人神色焦急、行走匆忙,不用想也知道怕是皇后那肚子不稳妥了。

    听着消息,宋妃冷冷一笑,对着佛堂里头供着的菩萨拜了几拜,转身出门,对守在门边儿的李才人柔声道:“别急,过几日怕是会再点着你过去伺候呢,好好将养着身子。”

    李才人身上微抖了抖,垂下头去老实应声,自家这主子,自从知道已不能再有身子了后,便似变了个人一般,行动说笑,那神采与之前截然不同。瞧着便让人心中发寒,只恨不能躲得再远些个。

    可偏偏的,她本就是宋妃身边儿的丫鬟,这会子旁人可以不过来请安伺候,她却不得不每日过来,便是日后生了儿子,只怕也会如此……

    原本心气还高,想着得了皇上的宠后早日能得以出头,可如今真真成了宫妃才知,这后宫之路,哪里是这般容易走的?——

    “主子,今儿个翻的是您的牌子。”白萱喜盈盈进了门儿,人还没到,就先报喜。

    “嗯。”柳蔓月淡淡应了一声,坐在床边儿,手里头捻着粒白子,正在摆棋谱。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便是心神不宁,可又说不出因着什么。分明阁主已死,可为何她心中总是有些个慌乱呢?

    那日凌波园儿中出的事儿,因秋水园隔的远,白萱虽听见了动静,却只新鲜了两日便不再提,今天得着了消息,知道晚上自家主子要去伺候皇上,一颗心便皆扑到这上头来了。

    “这几日你小心些,少出去闲逛,若是有事,我不在的话……便随着咱们院子里头的这些个一齐行事。”棋子放入盘中,柳蔓月声中带着一丝犹豫谨慎。

    “能有何事?”白萱不解,歪头瞧着柳蔓月。

    “我哪儿知道有何事?不过白嘱咐你一句,这两天老觉着心神不宁的……小心没大错。”这话说不通,便是同皇上也说不清楚,只能如此嘱咐,只盼着千万别被自己言中了才好。

    “哦。”疑惑的瞧了柳蔓月两眼,白萱就了一声儿,白莹亦挑眼朝柳蔓月看去,再垂着头不做声,她倒是领会柳蔓月的意思,连她也觉得这事儿似是简单了点子,只听见了一声儿响,就尘埃落定了?未免太过简单了吧。

    八|九月份间,一早一晚的凉了起来,晚风吹着,柳蔓月身披了件斗篷,一路朝那听雨阁默默走去。

    这两日因着阁主生死不明,皇后那里又一个劲儿的头疼,便称病没叫众妃嫔过去请安,她倒是越发的少出门儿了。平素下午还会过宏心殿里头陪着皇上,这几日因她有些个心神不宁的,皇上怕她身不爽利,便没叫她过去。

    四周影影绰绰,皆是草木在风中摆动,带着股子阴森劲儿,虽说这处用于消夏避暑甚是不错,可一到秋冬日里头,便显得萧条无比,让人身上心里都发着凉。

    一步步行到听雨阁门口儿,白莹白香便转身儿回了,只柳蔓月一人入了听雨阁中。

    “这几日怎的总是心神不宁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皇上柔声问道。

    嘴唇动了动,挑眼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苦笑了下:“说不上来,就是觉着心慌。”

    “明儿宣太医进来给你瞧瞧,开两副安神的药。”揽着她一总坐到了床边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倒也不必……又没什么大病症。”柳蔓月摇了摇头,小脸儿皱巴了起来。

    “是怕吃药苦吧?”皇上轻笑着,在她脸上划了划。

    “知道苦还要妾吃?”挑眼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儿出来。

    “给朕生个孩子吧……”面前这人儿如此娇俏,心中不禁软得快要化成了水儿,按着她的肩膀二人依偎着倒到了床上。

    睫毛抖了抖,这几天心烦意乱的,一直没想过这回子事儿,直到这会儿,脑中才认真琢磨了起来。

    给他生个孩子?她倒没什么不乐意的,可这会儿总是心神不宁的,老怕再出点子什么事儿……

    抬着眼睛,就能看到他瞧着自己的眼神儿,那里头情浓浓、意满满,叫她的心不禁软了下去,轻抬双臂,环上了他的肩膀。

    怀中的人,娇艳如花,在这烛火之下,显得格外娇艳。

    人贴在她身上,只想把她揉进自己身子里头,再不分开。

    垂下头去,吻上她的唇,双唇蹭着、磨着,好半晌方微微抬起头来:“这几日朕先着手清理刘家的人马,等刘家倒了,宫里那女人就好办了……再等几日……”

    愣愣的看着他,他这话可算是应了自己什么?

    人虽入宫,却从没想着要坐到那个位子上头去。便是得了他的专宠,她也没想着要去做那皇后的位子。那位子太高、太累,以她的性子哪里愿意去坐?能这般的和他夜夜在一处,便再没那许多的怨言,反正外头光鲜了芯儿里头就要难受了。再说,现下这般,皇上许还有股子偷着来的乐趣,若一旦正儿八经的跟他平起平坐了,许就没了这份了新鲜劲儿了。

    可这会子要是同他说,自己个儿不乐意坐那位子,又显得矫情。况且,立皇后可不是立个宠妃,这事儿又不是皇上说了算,自己家中无人,朝中必会反声一片,哪里这般容易?

    想着,那心便安了下去,却又生出一股子心酸来——许非是自己不愿意,而是明知道自己便是坐了,也坐不安稳,才想要躲着吧……

    红烛映帐,床摆幔摇,一夜春|宵几度,二人相拥抱而眠。

    次日早上,起来后习惯抬手朝后头穴位按去,却被皇上拉住了手,转头诧异瞧向他,见他似笑非笑的冲自己个儿摇了摇头,这才脸色微红,想起他头天夜里说过的话,收了手回来。

    因宫中那档子事儿,闹得这会儿刘丞相等阁中插在朝中的暗子心神不宁,一下子被皇上拔了不少的人下去。

    那些个世家子弟中,亦有不少人削官罢爵,一时间人心慌慌,不知道这个小皇帝到底要生出何事来。遣散了些个人,总要顶替上来一些个,皇上自己个培植的那些个人手还不大得用,便从那些个原本不大得意的人中提拔了些个,那些人原本就有冤气,这一上来,自再针对那些个久居高位、本身却庸庸碌碌之辈心怀不忿,朝堂上头可就更热闹了。

    原本管事的干脆撒手不管了,新来的又一时接不过手来,一时间闹得个乱七八糟,皇上虽能借口此事再削些个人下去,却明白,再如此下去,别自己那学院里头的亲信还没上来,就先叫这些个人造起反来才是,手下只得再松了松,一张一驰的慢慢调剂着——

    “只剩这点子了?!”刘丞相抬起头来,朝面前那老者惊诧问道。

    老者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刘丞相垂着眼睛,心中转了几转,他知晓,虽墨长老如此言道,可留守在阁中的那些个人老成精的,手底下必会留下点子后手,这些个药丸数必不是全部,就连他自己,这回阁主北上时带着些个东西收在了他这处,其中便有那解药,这会儿已尽数被他扣了下来,暗中私藏着。

    “既如此……那有些个暗子便得弃了……”刘大人捻着胡须,眉头皱了起来,挑眼朝墨长老瞧去。

    墨长老缓缓点头:“如今情形不明,阁中还要等着阁主转世回来……自要如此行事才稳妥。”

    刘丞相转过身,走到一处花瓶旁,手动了几动,便打开了个暗阁来,转身回来,凑到墨长老身边儿低声道:“有些个紧要的自不能动,这会子怀着身子的便有两个……早先还有伺候过的,只时日尚短,还不知能不能有……”

    墨长老摇了摇头:“除皇后同那个姓方的外,都先弃了吧,便是能拿捏住孩子,旁人所出的只怕也不能分神过去兼管,且宫中紧要的暗子可比她们这几个女人出的孩儿还强得多呢。”

    刘丞相缓缓点头,抬手又捋了捋胡须,拿手点出几个来:“这几个稳妥得很,且在宫中多年。”说着,顿了顿,又点到一人名上,疑道,“她不必留着了?”

    “玉家这对姐妹,心最是高的,只怕日后一旦得子,便再难握在手里。”墨长老缓缓摇头。

    刘丞相心下动了动,随即恍然,墨长老同乐长老向是不和,此时既然是他过来的,自不会去理会乐长老手下调|教出来的,便是能有了身子也会弃之不顾。

    “她二人中能有一个得子便可,若怕都得不了……”墨长老眯了眯眼睛,“那方良人所居之处偏僻些,回头找个几个月份差不多的妇人暂且拘着,待她们哪个得了儿子,暗中送进宫中偷偷换了便是。”

    “可宫中守卫森严……怕是不好安插啊……”刘丞相再皱起眉头,沉声道。

    “还有七八个月的功夫,再者说,阁主早先已吩咐过了,不如……”手着,手做刀状,抬起朝下一切,刘丞相眼睛一亮缓缓点头。这几日皇上逼的越发紧了起来,还不如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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