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不由得因惊讶而恍惚。

    一袭红色的大红袍穿在她身上,显得身材清瘦颀长,肌肤赛雪、唇色是自然的淡红,发丝束顶,绝的的眉目,说不出的清雅,胸前斜系的丝绸大红花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沾染着几分喜气,俨然一个翩翩贵公子。

    若非知道她是女儿身,魏子溪还当真会误认为眼前的她其实是个俊逸潇洒的男子。

    这样一个与别不同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喜爱?

    君无菲同样看着魏子溪,一身凤冠霞帔,浓妆艳抹掩去了男子的英气,多了丝女人味,唇红齿白,领如蝤蛴,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想不到你穿女装这么美。”君无菲不吝啬赞叹,“你应该多穿女装。”

    魏子溪回过神,皱了皱眉,“仅此一次。”

    君无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盖上红盖头吧。”

    丫鬟绿梅将手中的红绸帕举起,魏子溪倒也听话地盖上。

    君府外,君无菲已让人放出消息,魏子溪因娶的是个丫鬟,没脸正大光明,悄悄以一顶轿子接了新娘前去别苑拜堂。

    有好事的人也确实看到从君府后门出去的那顶花轿。当然,这轿子是君无菲派人故意这么演给世人看的,为的是避过睿王耳目。

    而之前进房里叫魏子溪姐夫的君无晗自然是顾诚易容冒充的,意在让魏子溪放松戒心,以为君无晗与君无菲是二个人。

    房里静了少倾,管家姜河前来通知,“小姐,花轿备好了。”

    所谓的花轿备好,指的是睿王欧阳煊迎亲的花轿到了。

    君无菲嘴角微扬,下令,“绿梅,扶新娘子出门上花轿,去我们准备好的别苑拜堂。本新郎等着世人看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魏子溪咬牙切齿,“君无菲,你一个女子、假男人,还想招摇过市娶亲?”不是悄悄地进行?

    “那是自然,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准备了你跟我拜堂的别苑么?你去不去?”

    沉默。

    “不去就当你悔婚了。”君无菲悠哉地添上一句。

    “去!”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成完了亲,再好好收拾她!

    “扶新娘子出去上花轿。”无菲的嗓音很愉悦。

    “是,小姐。”绿梅的嗓音听起来极度不开心,实则唇角咧开了花。

    出了君府坐进花轿里,一路上魏子溪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云里雾里,外头鞭炮锣鼓声震天。

    迎亲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从街头至巷尾仍看不到头。欧阳煊身穿大红起袍骑着骏马走在最前面,后方队伍中夹杂着一顶花轿。

    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人声鼎沸,恭贺议论声震天。

    “看那马上的新郎官真俊!”有不明所以的人说。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睿王,花轿里的新娘据闻是男子呢。”有人接话。

    “真的?”

    “那还有假,圣旨都出了。睿王要娶君无晗为男妃的事,早已传扬天下。”

    “睿王还真不是普通的大胆,此等违背伦纲的事也做得出……”

    “不想活了?敢说睿王不是,不怕砍头?”

    “没看到大家都在说嘛。不过看睿王的样子似乎很高兴,很满意亲事,看他嘴角似乎挂着笑。”

    “你看错了,睿王冷酷得不像个人,怎么会笑,一定是你看错了……”

    “听闻君无晗虽为男子,却风华绝代,智谋无双,京城无数女子为其倾倒,传言睿王本就好男色,喜欢君无晗也正常……”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沸响整个京城。

    君无菲已换了女装混在人群中,脸上蒙了一块与衣服同色的丝巾,混在人群中,看着花轿越走越远。

    “小姐,魏公子何以没反应?照理来说,他应该听得到轿外的谈论。”姜河站在她身后,疑惑地开口。

    “我给他用了点无色无味的迷香。”

    姜河有点担忧,“小姐,事态严重,发展下去,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君无菲不当一回事,微笑着说,“姜叔无须多虑。”

    漓园大门外头,那些妄想一夜暴富的商贾还在门口排队,大门打开,门里一小厮出来说道,“大家都散去吧,我家世子说了,往后漓园的生意都交给小主人打理。世子不再管此事。”

    “什么!”

    “什么!我们排了一个多月的队了,风吹日晒雨淋的,只为见世子一面洽谈生意,世子岂能一句话就说不管!”

    “我等绝不罢休!不罢休!”商贾们不干了。

    “我师傅没叫你们排队,是你们欺我师傅不会做生意,想以劣等货发大财。死撑着排再久的队也是你们活该。”君小宝一袭裁剪得体的华美小裳从门内走出,背着两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是谁?”有人一问,马上就有人认出,“这不是君家的小少爷么。你是漓园的小主人,小鬼,我有生意要跟你谈……”

    “我也有……”众商贾如饿虎扑羊,一拥而上。

    一名小厮护在君小宝面前,扑过来的人全都被打飞出去,没人近得了君小宝的身。

    “哎哟!痛死我了……”一声声惨叫四起。后面也想扑过去的商贾见状,不敢再动。

    “漓园的生意已步入正轨,那是本小少爷的决策。”君小宝一本正经的说,“要不是今日君府有喜事,本少心情大好放过你们这群白痴,你们排队排到死也没用。有点脑子的人看到漓园的生意已正常,就知道想骗我师父一夜暴富是不再有可能。偏生你们还作白日梦。”转身,小小的身影走入门里。

    商贾们不干了,“我的钱呐,就这样飞了,世子要买我的货品啊……”

    “世子要对我们有个交待……”

    “交待就是你们再这样,就一人赏一百大板,再让你们蹲一辈子大狱。”君小宝好心留下一句,派人驱散了门口的‘苍蝇’。

    书房里,云漓提笔在洁白的画纸上游走,神情十分专注。君小宝走到旁边,爬上凳子,看到画上的人儿,说道,“师傅,你在画我娘亲呢。画得栩栩如生,神韵都捕捉得非常到位。”

    一笔一画,云漓的动作不快不慢,仔细而又认真,用心地描绘。

    “师父,你还有心情画画,我娘亲今天都要跟别人成亲了。”君小宝抱怨,“虽然我也不相信娘亲会嫁给睿王,或者说娶那个魏子溪,可娘亲人没在府里。”

    落下最后一笔,云漓凝视了眼画中的绝色佳人,才一把将小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

    “真的?”小宝眼睛一亮,虽是疑问句,心里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无论什么时候,师父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

    “嗯。”云漓微微点头。

    君小宝捏了担云漓白皙的脸,“师父,你能不能稍稍急个一点?老是淡淡的,都不像个人。小宝老觉得师父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为何要焦急?”云漓眼中闪过不解,不习惯小宝捏他的脸,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悦。

    “好吧。急了反而不像师父了。”

    云漓抱着君小宝往外走,小宝问,“师父,我们去哪?”

    “去找你娘亲。”

    ……

    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前来的贺客不是高官贵胄就是名门商贾,就连皇帝欧阳澈也亲自到贺。

    相比于市井的喧哗,睿王府此刻则安静许多。整个睿王府大堂几乎鸦雀无声。只因今天的新娘身份特殊,是个男子,众贺客无不为睿王感到汗颜。另则皇帝欧阳澈阴着一张脸,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就算帝王不过是傀儡,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在众目睽睽当面放肆。

    “一拜天地!”司礼高声呐喊,厅里更静了。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新人各执红绸一端,依言而行。皇帝欧阳澈目光里盈着沉痛。虽然世人都以为新娘子君无晗是个男人,他却是知道无晗即是无菲,欧阳煊娶的是个女子。

    心不知道为何重重地有些疼,欧阳澈俊美的脸上表情复杂,就是不希望君无菲与欧阳煊成亲,可他没有能力阻止。

    “礼成,送入洞房!”司礼高亢喊出最后一句。

    欧阳煊体贴入微,亲自牵起新娘的手欲往后院走,捉到她大红袖袍下的手,感觉不对,猛一把掀了她的红盖头,霎时,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妆容精美的新娘面孔暴露在众宾客眼前。

    “哇,新娘真是美!”立即引爆一片赞叹声,又有人觉得奇怪,“这新娘怎么这么眼熟?”

    “是好眼熟,新娘像是……的头牌姑娘小翠?”

    一片调笑声四起。另一人说道,“我看是飘香院的头牌飘飘……”

    皇帝欧阳澈脸色由阴转晴,虽然他也不知道新娘是何许人物,不过算得上一美人,睿王娶了就好。

    “都给我住嘴!”新娘怒喝。此时药效正好过了,意识清晰了起来。

    听这声音,有人认了出来,“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

    沸惊全场!

    呆若木鸡!

    所有人。

    新娘魏子溪表情不敢置信,眼冒金星,咬牙切齿,“君无菲!”

    新郎欧阳煊同样震惊,寒着张脸,冰冻三尺,狠握铁拳,“君无菲!”

    异口同声,震怒滔天暴吼。

    众人耳膜都震痛了,瑟缩着发抖,耳朵也不敢掏。

    短暂的呆愣过后,欧阳澈瞪大眼,仔细一看,新娘好像还真是魏子溪,一清嗓音,目光落在欧阳煊身上,当即批喝,“睿王好生糊涂,怎么能娶一个男子!男人跟男人怎么能成亲!”

    大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呼吸声都没了,众人是吓得不敢呼吸。不少大臣纷纷向看皇帝欧阳澈,眼神崇拜。冒似眼里都写着这关头皇帝还敢往刀口上撞,若不是非一般了得,就是傻了。

    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跳于皮肤表面,欧阳煊冷寂的眸子此时怒得几乎喷出火。

    魏子溪忽然明白,什么她当新郎,他做新娘,什么只是向世人宣布他娶个丫鬟,就瞒着他做新娘的事,什么别苑去偷偷成亲,全都是假的!为的不过是骗他与睿王成亲!

    等等,睿王。

    魏子溪看着睿王欧阳煊,他刚才极为恼恨地吼出君无菲的名字,说明……

    惊中又惊,睿王欧阳煊要娶的也是君无菲!

    说是惊,不如说心中更多了一丝害怕。一份恐惧永久失去的害怕。尽管他魏子溪贵为天下第一公子,又如何与权势如日中天,相当于一国之君的欧阳煊相抗衡?别说抗衡,他自己也不过是附庸睿王的一条狗。

    不,不能说是狗。睿王把他当知己,当朋友。不是么?

    知情人士都以为是他魏子溪帮衬睿王,以财势巩固睿王的地位,实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年魏府破产落败,靠的不光是借了君家一万两白银起家,更多的靠睿王一路的庇护,才有今天。不然,光凭君家借来那点钱,哪能坐到京城首富的位置?所以,他一直感谢的是欧阳煊,而不是君佑廷。

    如今,睿王要娶君无菲,难道他还能与欧阳煊抢?就算他想抢,又哪有那个资格?

    魏子溪心中无限凄凉,心思百转千回。

    欧阳煊目光落在魏子溪身上,锐利的眼神一凛,已明白魏子溪要娶的是何人,面色寒到了极点。

    又是一片寂静,这节骨眼,众人连眨眼动睫毛都害怕,深怕被风暴给扫到。

    两名下人抬了块匾额进来,匾额上写着一排相当优雅的字:恭祝睿王、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喜结连理,恩爱百年。右下角龙飞凤舞、潇洒落款——君无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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