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那童子连滚带爬至卢朝轩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嚷嚷道,“公子,不好了,湛城和洛城的商铺出事了……”

    闻言,屋内的人全部腾的站起身,夹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之气扑围了上来,一阵几乎死寂的沉默在众人心里蔓延铺展。

    卢朝轩心神一震,可还是以毕生最快速度稳下了浮躁的心绪,一把揪起地上童子的衣襟,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了?”

    那童子被他这么一揪,脖颈处的衣襟顿时紧了紧,只觉喉咙处被勒住了一样,沾了灰的脸因呼吸不畅而涨红,声线如丝细若蚊蝇,再次开口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串单调而急促的咳嗽声。

    “公子,您先别急,放开他,让他好好说一下。”一旁的长青见状,连忙拉开卢朝轩的手,将那童子从那只魔爪下解救出来,待彼此都稍微镇定下来后,才看向那名童子,冷冷喝道,“将你所知道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务必要仔细完全。若是漏了什么重要消息,后果不是你能够担待得起!还不快说?”

    “是,是……”那童子忙不迭的点头,心有余悸的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咳了几声后才连忙说道,“公子,小的是云掌柜的随从阿九。前阵日子便跟随云掌柜前往湛城和洛城查看商铺,可谁想,刚一到达湛城,我们一行人便遭受了伏击,刚想前往湛城的瑞安酒楼进行求救,可那掌柜告诉云掌柜,酒楼已经濒临倒闭,内里已被掏空,如今只是一具空壳了!”

    “你给小爷说清楚,什么叫做已经是一具空壳了?”卢朝轩又揪起他胸前的衣襟,冷冷问道,“瑞安酒楼是小爷名下的产业,内里究竟如何,别人不清楚,小爷难道会不清楚?别说以前,就是现在、将来,它都不会倒闭!快说,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居心何在?”

    那童子从未见过大世面,又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厉声呵斥?被卢朝轩这么一喝,倒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公子,小的不过是跟随云掌柜前去查看,具体情况如何,小的也不清楚啊!而且当时云掌柜胸口受了一剑,情况紧急,只能是先送云掌柜去医馆医治,根本就来不及查问清楚啊。”

    闻言,卢朝轩顿时沉默了下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有些人已经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就连呼吸都提得紧紧的,生怕大声了会撞到枪口上,遭卢朝轩斥责。

    其中,尤其以柒月楼的一些老掌柜退得最快。

    虽说柒月楼是沐晚歌母亲陪嫁的酒楼,可在经过沐晚歌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隆重介绍”和“实践经营”后,谁都看清楚了这名年轻的卢公子在酒楼主人沐晚歌心中的分量。

    刚开始,他们并不了解这位年轻的公子,为他表面的嘻哈形象所欺骗,以为他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根本就没有掌管商铺、经营生意的能力。更甚至,先前也有些人对他表现过不服的情绪,有些人私底下还嘲讽他靠着一个女人上位,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这些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只是,自从柒月楼的正经主子——沐晚歌正式放手,让他开始大刀阔斧进行一番“改革”后,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被整得心服口服,到最后,这股“心服口服”的情绪演变成了惧意和尊重,对他的话更是不疑有他。

    私下里,也将卢朝轩看成是柒月楼的第二主子。只是,这个“第二主子”却有个缺点,一旦发起脾气来,除了沐晚歌,谁的话都不听,谁的阻拦都不管用。

    就比如,此刻的低气压环境,已经使得某些人渐渐不安,大有张口呼吸的架势。

    卢朝轩死死盯着那名小童,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那句“濒临倒闭,内里已被掏空”的话语,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只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瑞安酒楼为何会被掏空,而是想着小歌儿醒过来知道了此事,又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失望,还是沮丧?

    他忽然有些急躁起来,连忙问道:“瑞安酒楼出了问题,你们不会去其他的商铺查看一下么?云掌柜人呢?怎么没跟你回来?他死去哪里了?”

    话落,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门口,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不见,随即数十道视线便唰的看向那名童子,直把他看得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阿九,云掌柜呢?”王掌柜趁着众人心神恍惚的时刻,疾声厉色道,“为何没见到云掌柜,反倒是你自己回来报信了?莫不是云掌柜遭遇了什么不测,而你却……”

    那童子使劲儿的摇摇头,“不是的,公子,当日在湛城被告知瑞安酒楼出现问题后,云掌柜整个人都晕过去了。小的没法,只好与车夫商量过后,先将他送至医馆治疗。而小的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向公子汇报基本的情况。”

    “为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提前回来禀告一声?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小爷还养着你们这帮人做什么?倒不如死了算了!”卢朝轩骇然大惊,随即嘶声大叫起来。同时,一手还抄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的摔到地上,砰的一声,瓷片瞬间遍地开花。

    长青连忙上前,止住了他的动作,沉声说道:“公子,此刻不是追问个人责任的时候。为今之计,唯有想好应对措施,才是上上之策啊!更何况,此刻我们还不知道,湛城的商铺是否仅这一家出现了问题,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郡主不在,咱们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将此事处理好的!”

    “嗯,你说得不错,小歌儿此刻还昏迷不醒着。我必须趁她没醒过来时,将这些烦心事处理好,否则她一定会失望的。”卢朝轩暴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眸底深处还是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躁与紧张。

    见状,很多真心实意办事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投向长青的目光大多都带着一股感激之意。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却有一双眼睛阴鹜的盯着径自低喃的卢朝轩,像是盯住了什么猎物般,直让那人身旁站着的人心惊胆寒,忍不住往一旁退了过去。

    短暂的暴躁后,卢朝轩突然没有任何的情绪,一双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地面,头垂得有些低,鬓边也垂下几缕头发,竟有种别致的凌乱美。

    或好心的,或坏心的,此刻都静静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明白此刻他的沉默是为何意。

    片刻后,才见他缓缓抬起头,眸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他环视了一圈,随即冷冷说道:“诸位掌柜掌事都先退下吧。不过有句话,本小爷还是要说一句。不管湛城和洛城的情形如何,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京都。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守不住自己的产业,本小爷有一千一万种的法子帮你们提高自身的能力。都清楚了么?”

    “是,公子。”诸位掌柜诚惶诚恐的应道,随即卢朝轩摆了摆手,便连忙退了下去。

    “长青,你留下。”脚步凌乱间,又听到卢朝轩低沉出声,长青朝着身旁的几位掌柜歉意的点点头,随即往里走去,徒留身后意味不明的一人,在门口驻留颇久。

    一名较为年老的掌事伸手推了推停在门口的云掌柜,颇是不解道:“王掌柜,你可是还有什么事儿?若是有事儿,大可以跟公子说的。你别看公子脾性不稳定,可一旦涉及到正事时,还是很清明冷静的。”

    “哦,没事没事,”云掌柜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笑着道,“公子的能力确实是毋庸置疑的,我又岂敢有何微词呢?走吧,晚辈请您喝酒去!”

    “哈哈哈……”那掌事抚了抚自己的山羊须,随即二人相继走了出去。

    长青静静的站在卢朝轩身后,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时,却见对方突然转过身来,一脸郑重的看着他,沉声说道:“长青,湛城的商铺都是你负责的吧?”

    “回公子,确实是的。”长青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以为他是要问罪于自己,连忙上前认罪道,“公子,此次发生的事情,长青负有全部的责任。不管是真是假,都希望公子能够给长青一个彻查改过的机会,不日后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小爷便相信你!三日后,小爷要湛城商铺的全部情况,”卢朝轩转而指向地上的童子,冷冷道,“还有云掌柜的事儿,你也一并查清楚了!能够将目标锁定到云掌柜身上的人,着实不简单。若不是对他本身的行踪了解透彻,便是早已观察良久,有备而来。小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具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竟将小歌儿布置下的暗棋都猜到了十之一二了。”

    想起那个许久不见的主子,长青心里便是好一阵唏嘘,“公子,您要长青查探的,已经查清楚了。当日胥城玉器行被烧事件,背后之人确实隐瞒得很隐秘。长青的能力不够,无法揪出幕后黑手,可关于掌柜中的细作,却是有了些许眉目。”

    说着,便见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翻开第一页便递至卢朝轩面前,“这上面记录的名单,便是在那次事故中身怀嫌疑的人。有些人,有很明显的参与时间空隙,而有些人则有令人心惊的动机,公子可仔细查看一番。”

    卢朝轩点了点头,随即快速的翻阅了下,待看到名单上记录的人名时,脸色顿时变得黑沉可怕,看到最后,他猛地用力合上册子,冷冷问道:“长青,你说,你家公子是不是过于良善了,竟养了这些白眼狼!他们真当小爷是好欺负的?嗯?”

    长青不由得低下头,心想比起倾颜郡主那不怒自威的威严气势,您看上去确实有些好欺负了。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挑拣些重要的信息,问道:“公子,那接下来咱们需要怎么做?是否将这些人暗中给……”

    说着,便见他手横到脖子,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卢朝轩摆摆手,愤恨道:“这个名单,小爷先拿回去研究研究,待有了结果,再另行通知你。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有任何动静,以免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有这个胆子,做这些吃里爬外的事情,那小爷不好好敲诈一番,怎么对得起流失出去的银两?”

    “公子说得是,是长青疏忽了。”长青连忙应道。

    “笃笃笃——”

    这时,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三声声响,卢朝轩不由得一紧,连忙起身将册子揣入怀里,往门口走去,“吱嘎”一声,门开,断遥那隐隐带着激动的脸露了出来。

    一见到卢朝轩,连礼都顾不上行了,直接说道:“公子,主子已经醒过来了!正等着见您呢!”

    “真的?”卢朝轩大喜,二话不说就往门外奔去,断遥正欲跟上,却又见他突然跑了回来,扯着衣襟问道,“断遥,看看你家公子的衣服脏了没?头发有没有乱?脸色好不好,需不需要涂点胭脂什么的?”

    “呃……”断遥不由得咋舌,绞尽脑汁都想象不出自家公子涂了胭脂水粉的模样是怎样的,只是,基于内心的好奇因子,他忽然建议了下,“公子,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需要的……”

    “那你赶紧去给小爷找胭脂水粉,一分钟之内,给小爷送到这里来。”卢朝轩狠狠的踢了断遥一脚,将仍在风中凌乱的某人踢下了楼梯,大老远还能听到一句愤愤的嚎叫,“要上等的胭脂水粉,别给小爷买劣质的回来啊!”

    断遥脚下一个趔趄,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建议”是否提得正确!若真是让公子涂脂抹粉的去见自家主子,他怀疑他的脑袋是否还会安稳的待在脖子上?

    可是,现在再说什么“不可以”,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而沐晚歌在睡了一觉后,精神虽没有完全恢复,可也没有昏迷不醒时的死气沉沉,用李秣陵的话来说,醒过来,就不会再允许她有再次昏迷的可能了。

    看着这满屋子围着她转的人,沐晚歌突然很想大叫一声,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你们居然还让我昏迷,活着都是干什么吃的!

    “孩子,这是梅姨新煮好的燕窝粥,你多吃几口,补充营养啊!”元亲王妃端着碗燕窝粥,举着勺子,正想着要往沐晚歌口里塞。

    这时,两道不满的视线直直射向沐晚歌,她心下一凛,连忙迎上那两道视线,待看到元亲王一脸吃醋哀怨的神情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元亲王妃的燕窝粥,笑嘻嘻道:“梅姨,燕窝粥吃多了,容易腻啊!我这一早上都吃了好多了……”

    “歌儿,不想吃燕窝粥,可以尝尝我的,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营养大餐,可千万不要浪费啊……”说着,元宇倾的大头便从元亲王妃身后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东西,颇像是大杂烩。

    沐晚歌怔怔的看着那盘东西,秀眉紧蹙,身子也不由得往床里退了退,干笑道:“姓元的,你确定这些东西……能吃……”

    “歌儿,你这是什么话?这可是我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营养价值高,还含什么蛋白质,维生素,吃了补身子。赶紧的,把它给吃了啊!你这身子太瘦了,每天晚上抱着,又凉又硬,像抱石头似的!”元宇倾丝毫不避讳的说着,却让沐晚歌无端红了耳根子。

    只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形容,怒火蹭的往上窜,正欲开口辩驳,却见断遥走了进来,只是那脸色颇有些怪异,脚步也有些匆忙,像是身后跟着什么吃人的怪兽一样。

    沐晚歌心下一喜,连忙借故推掉了元宇倾的“营养补品”,问道:“断遥,公子呢?”

    断遥嘴唇动了动,最后黑着脸,低下头,没有回答。

    沐晚歌和元宇倾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情态。正想再次开口询问,却听到一道急切中带着狂喜的声音传了进来,“小歌儿,我来了!我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便见到卢朝轩奔了进来,一旁的断遥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神色。

    看到奔进来的某人,沐晚歌先是一愣,随即一惊,再然后却是怔怔的拉过一旁同样震惊的元宇倾,将小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嘴里咬着他肩头上的衣裳,硬是咬着牙憋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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