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衙门,黛玉因道:“今儿个劳烦北王爷、世子了,实在感激不尽。可惜受两位大恩,我却无力报答。”

    水溶摆手道:“姑娘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方才我在堂上说了,我视姑娘为好友,朋友之间,自是该如此相待的。”

    李明佑接口道:“姑娘品性高洁,为姑娘出头,我心甘情愿。”说着微微一笑,旋即又道:“今天倒也罢了,姑娘放心,那不长眼的薛氏若是还敢使诡计,我一定让她尝尝生死不如的滋味。”

    彼时他言笑晏晏,眉眼间笼着一丝深深的柔情,与方才在堂上动手打人的模样相比,简直有天渊之别。

    黛玉听了,只能将感激之情暂且放下,明眸在两人身上流转,款款行了一礼,温婉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两位不必相送。”

    水溶极力挽留,笑着道:“已经过了午时,回庄子的路程又远,不如去北府暂住一晚,明儿个再回去吧。”

    李明佑也忙抢上来,笑吟吟地道:“还是去东王府吧,我那里一切都是妥当的,待明儿个我亲自送姑娘回去。”

    黛玉看着两人,不由失笑道:“两位都抢着邀请,我竟成香饽饽了。”顿了一顿,微敛了笑意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性子清冷,还是呆在庄子里自在些。”

    水溶听了这话,自是不愿勉强,温颜道:“既是这样,就趁现在时辰还早,我陪姑娘回去吧。”

    黛玉摇头道:“王爷若是跑一趟,再回程时必定天都黑了,还是罢了,我自己走就行了。”朝两人莞尔一笑,娓娓道:“本来答应了两位,要亲手做顿饺子宴,也被破坏了,倘若下次两位有空了,再去我那庄子坐坐吧。”

    水溶、李明佑听了,都是喜不自胜,异口同声地道:“姑娘肯下厨,我是一定要去的。”

    寒暄了几句,黛玉又行了一礼,方才在两人的注视下,扶着雪雁款款上轿,启程回庄。

    水溶果然没有食言,将周家庄的事情尽数报了上去,很快朝廷有了安抚之策,官府的人将周信传了过去,给了些银子和粮食,让他安顿好灾民,还说来年会免征两年的税,好使周家庄重新繁荣。

    这消息,黛玉自是也知道的,很是为他们高兴,但因如今天冷,便让贾喜跟周信说了,还是暂且先这么住着,一切所需之物依旧是自己出,候开了年再回周家村重建家园。

    周信知道后,自是感激涕零,代全村的人谢了黛玉的恩德,也就应了黛玉的话,女眷和孩子依旧住在庄子里,男丁则留在迦叶寺,待来年再做打算。

    生活恢复成之前的平静,春纤的病也慢慢痊愈,黛玉大是放心,还是如之前那般,守在庄子里寸步不出,过自己的悠闲日子。

    且说薛宝钗那边,算盘本是打得叮当响,没料到中途杀出北静王和李明佑,两人还死死维护黛玉,不但令薛宝钗计策落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三十大板,损失惨重。

    那日她在堂上昏迷之后,贾雨村忌惮贾家,立刻让人将她抬到后堂,延请大夫照料,待她醒转后,方才让人送回贾家。

    贾家人接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当家奶奶,都是不敢相信,却也只能先按捺住好奇惊愕,请大夫来看病,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薛宝钗挨板子的缘故就传得阖府皆知,贾母、王夫人都气得半死,竟不肯到宝钗的住处探望。

    她们气恼,并不是生气宝钗算计黛玉,而是恨她不但没办好事,反而赔进去自己的名声,办事的手段太低劣了些。

    至于宝玉那边,刚养好了伤,就迎回一个血迹斑斑的夫人,心中自是不喜的,也没进薛宝钗的房,而是与几个如花似玉的通房恣意玩乐,快活得很。

    薛宝钗忍住羞耻和气恼,蜷缩在自己屋子里养伤。

    好在虽然贾府众人都是冷淡的,薛姨妈那边,却是惦记着她这个女儿,亲自过来看了几次,又送了不少伤药和补品。

    宝钗养了十几日,方才恢复元气,这日便收拾妥当了,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

    贾母心中虽然依旧有气,但见她容色憔悴,到底有几分怜悯,便道:“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该多养几日再出来才是。”

    王夫人接口道:“老太太这话很是,有什么想吃想用的,只管打发丫头跟我说就是。”

    王夫人虽然深恨薛宝钗丢了脸,但一来,到底是自己妹妹的女儿,不好太刻薄;二来,薛宝钗养伤这些天,府里的事情,都是王夫人料理,赔进去了不少银子。王夫人无奈之下,又将心思投到薛宝钗身上,只盼着她能快些痊愈了,好接手自己的活计。

    薛宝钗听了两人的话,不免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忙道:“劳老太太、太太惦记,我已经好多了。”她门牙被李明佑打落了两只,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似之前那般清楚,脸型也变了些,丝毫没有之前的气度。

    王夫人听得眼前一亮,笑着道:“既然你好了,明儿个就继续理事吧。这些天我日日操劳,几乎要得病了。”

    薛宝钗闻言,心中虽然烦恼,却不敢拒绝,只得诺诺道:“媳妇知道了。”

    如今的她,是在衙门被打过板子的,名声已经坏了,哪里还敢肆意妄为?自然是王夫人说什么,都要唯命是从的。

    说了几句闲话,贾母方问道:“你挨打的事儿,我也命人打听了,说法竟是不一样,既然你来了,还是自己解释一番吧。”

    薛宝钗只得忍着羞耻,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言语之间,自是粉饰了自身,一切过错,都是推到了黛玉身上,责骂她是个狐媚子,勾引了水溶、李明佑,凭借下流手段令自己吃了亏。

    贾母听说水溶、李明佑百般护着黛玉,虽然震惊,却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王夫人却是脸色大变,拂袖道:“真是可恶的贱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令两个身份尊贵的贵公子那般对她!”

    薛宝钗见她生气,不免火上浇油道:“本来媳妇的计划是极好的,偏她有撑腰之人,到底没成事。哎,这些天媳妇也想过了,那顺天府奈何不了她,我们不如将此事跟元妃说了,让她禀报给皇上,如何?”

    王夫人心中有些意动,颔首道:“倒也可行,若是继续耽搁下去,只怕那姓林的狐媚子将北王爷和平王世子勾得更深,到时候,可就没法子对付她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贾母听她们说得火热,皱眉道:“你们婆媳是傻了不成?一来,后妃不能干政,二来,周家村的事情,北王爷已经上报了,若是将事情告诉元妃,就算娘娘肯告到皇上那里,到时候,皇上必定会传北王爷问话,到时候岂不前功尽弃?何况,说到底,林丫头的确是在做善事,想以此事陷害她,哪里行得通?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吧。”

    王夫人、薛宝钗听了贾母的分析,虽然都是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贾母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只得悻悻应了,不敢再说凭此事陷害黛玉的话,只在心中默默思量,以后一定要再寻机会,令黛玉再也不能翻身。

    很快就到了年底,贾喜早带人进城,大包小包置办了不少年货,妇人们则忙着把居室打扫一新,满庄子都喜气洋洋的。

    庄子上的孩子与周家村的孩子混熟后,每天在庄子里跑动打闹,平添了几分生机。

    很快临近年关,水溶打发人送来了极丰厚的年礼,李明佑那边,却是并无动静。

    黛玉素来不惯料理这些琐事,只让贾喜打点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年礼,一份回送给北府,一份送到东平王府,倒是不偏不倚。

    这天是除夕,黛玉梳洗了,正用早膳时,春纤笑嘻嘻跑进来道:“明儿个就过年了,姑娘可得赏我个大红包才行。”

    雪雁点着她的额头,佯怒道:“你这丫头,竟敢敲诈到姑娘头上,胆子可真大。”

    春纤看出她在玩笑,自是不惧,笑吟吟地道:“姑娘是最宠我的,自不会跟我计较,何况,赏红包是惯例,难不成,姐姐竟是不要的?”

    雪雁呸了一声,道:“小财迷,你放心,红包自然是有的。”说着顿了一下,又取笑道:“你这般爱财,我教你个巧法儿,快些找个夫君,姑娘自是会给你备份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春纤听了这话,自是羞红了脸,跺着脚要去撕雪雁的嘴。

    黛玉含笑看着两人打闹,并没有阻止,反而还很开心。

    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她一直盼望的,之前在贾家时,别说这般打闹,就是大声说话,也是不曾有过的。

    在很多人眼里,黛玉如今的日子,是很平淡的,但在她自己看来,却是极美好的。

    候她们安静下来,黛玉方才道:“放心,你们跟着我,累了一年,明儿个自然是重重有赏的。”笑了两声,凝视着雪雁,款款道:“昨儿个我打发你去迦叶寺瞧环儿,因你回来得晚,并没有让你来回话。你快给我说说,环儿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雪雁笑着道:“姑娘放心,环三爷好得很,让我带了话,说是姑娘屡次给他带东西,他的日子,比在贾府时强了好多,待到了正月,一定亲自来道谢。”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接着转了话头道:“环三爷悄悄告诉我,自从他来了迦叶寺,贾家那边,竟没一个人来探望,连如今到了年关,也没人探望,可见贾府那边,真是些薄情的。”

    黛玉淡淡笑道:“那些人的品性,我是早知的,一点都不意外。”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突然秋儿进来道:“姑娘,世子来了。”

    黛玉不由一怔,这样喜庆的日子,李明佑怎么会来?

    虽然有些吃惊,但心里还是镇定的,黛玉便让秋儿将人请到厢房坐下,自己则收拾一番,方才出来见客。

    李明佑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目光落在款款行来的佳人身上,心神不由有片刻的迷失。

    但见她穿着藕荷色的小袄,身下是凤锦百褶裙,裙上用彩线勾勒出一枝蜿蜒的梅枝,绣着点点梅花,随着她的举动缓缓飘动,仿佛有暗香袭来。

    容颜绝色,仿佛不问俗事的花仙,浑身上下,皆是动人的空灵,明眸流转间,如玉般温润清纯,带着沁入骨髓的轻风云淡。

    这等女子,唯有四字,方可形容。

    风华绝代。

    李明佑呆呆看着她,直到此时,方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相思,到底有多深。

    黛玉见他在发愣,心中自是奇怪,轻咳了一声,微笑道:“世子一大早过来,竟是为了看着我发呆吗?”

    李明佑这才回神,连忙抿了两口茶,平复了心情,方才道:“瞧林姑娘这话说的,若是没有正经事,便不能来看看林姑娘了吗?”

    黛玉微笑道:“世子何必明知故问?世子明明知道,你要来,我这里是随时欢迎的。”

    李明佑闻言自是眉开眼笑,寒暄了几句,方才正色道:“今儿个我倒是有正经事呢,我是来给姑娘送年礼的。”

    黛玉不由一怔,款款道:“世子有这个心,我很感激,只是送东西却是不必,我这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世子就算给了,我也用不着。”

    李明佑脸上露出神秘的神色,摇头道:“我送的这个,乃是独一无二的,林姑娘必须得收了,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黛玉自是不解,凝眸看着他,目光中透出询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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