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炎与他来往数年,倒是有些了解他的性情,淡笑道:“这话只能哄三岁孩子,你这人,何尝怕过东平王爷?罢了,你既不肯说,我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且由着你吧。”

    李明佑见他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方问道:“忠王爷近来过得如何?”

    秦子炎扬唇道:“自然是极好的,每日佳人美酒,逍遥快活。”说着,伸手指了指宝玉,转了话头道:“对了,有件事情还没告诉你呢,前几天我到贾府游园,见着了宝二奶奶,啧啧,那女子长得才叫美,打扮得又富贵精致,真像雍容华贵的牡丹一般。”说着啧啧了两声,脸上露出羡慕之意,慨叹道:“宝玉兄弟倒是个有福气的,娶了个绝世美人。”

    那日李明佑、水溶到贾家救黛玉,曾见过宝钗,听了这话,抬头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透出不屑之意。

    平心而论,宝钗的相貌是极出众的,但偏偏,她身上带了一丝精明,眼中流露出的算计太明显,让人一见之下,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李明佑、水溶心照不宣,都在心中暗想,宝钗固然极美,但与清灵脱俗的黛玉一比,却是立见高下。

    所以,纵然秦子炎满口赞誉,两人却都是满不在乎,反而在心上暗想,一个是世外仙姝,一个是凡尘牡丹,两者之间,不啻于云泥之别。

    那边厢,宝玉听到秦子炎出声赞赏,忙起身道:“王爷过奖了,贱内不过尔尔罢了。”

    秦子炎摆手道:“你倒不必谦虚,你夫人虽说出自商户人家,但那般品貌,却是强过很多大家闺秀,至少,我见过的女子里,少有能及的。宝玉兄弟倒是艳福不浅,怀抱佳人,必定日日心满意足吧?”

    宝玉闻言,俊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凄色,低低道:“哪里谈得上心满意足?若是能娶了另一个女子,才算得上真正的美满。”说着,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有自伤之意:“我的婚事,是宫里的姐姐定下来的,若是依照我自己的意思,却是应该娶青梅竹马的表妹才是。王爷不知,我那表妹,长得世间少有,才情也好,更难得的是她的气质,真真是如空谷幽兰一般,让人一见之下就难以忘怀。我那表妹在贾家寄居了十年,与我情分是极好的,那时我每每想,若是能娶了她当妻子,就是让我短寿十年,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宝玉的一番话说完,屋内众人都变了脸色。

    李明佑、水溶皆是大惊,以他们的头脑,自是立刻猜出,宝玉口中的表妹,正是黛玉。

    水溶皱着眉,脸上隐约有怒火涌现,亏自己还觉得宝玉天真,没有什么心眼,如今看,他不是没心眼,而是缺心眼。

    虽说黛玉其人,是绝对当得起这赞誉的,但是,大庭广众下,以如此亲昵的语气,议论一个未嫁的少女,未免不合规矩。

    偏偏,宝玉还说什么与黛玉青梅竹马、情分极好,更叫人生气。

    须知道,女儿家的闺誉,比性命还重要。宝玉说出这种话,不知情的人听了,必定会误会黛玉与他有了私情,若是再宣扬出去,黛玉的名声可就毁了。

    不出所料,秦子炎和另几位公子哥儿听到宝玉满口称赞自己的表妹,都不由得眼前一亮,露出好奇的神色。

    其中一个姓张的公子敲着桌子,笑嘻嘻地道:“贾世兄娶的妻子,连忠顺王爷都赞不绝口,竟还不合贾世兄的心意,由此可知,贾世兄口中的表妹,必定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了。”

    水溶沉着脸,抢在宝玉开口之前,瞪了他一眼,皱眉道:“还没喝多少酒,宝玉你就有些醉了,不如出去醒醒酒吧。”

    宝玉却不知他的用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着道:“多谢北王爷关心,我没事。”说着转首看向先前张公子,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沮丧:“我那表妹,不是我夸口,当真是独一无二的佳人,只可惜我没福分,不能得她长伴左右。”略顿了一下,又露出笑意来,声音也重新变得充满欢欣:“不过也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待年关过了,便去回了府里的长辈,派人到表妹住的庄子提亲,好歹要将她娶过来,才算是美满呢。”

    他话未说完,李明佑早已是满腔的怒火,伸手一掌击在案上,冷笑道:“你当众议论一个未嫁少女,我先不跟你计较,我只想问你,你如今已经是成亲了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那表妹一定会嫁给你?”

    宝玉被他拍桌子的举动吓了一跳,略定了定神,才道:“世子突然来这一手,还真有些吓人。”他与李明佑没有什么来往,并没有看出李明佑已经大怒,反而有些洋洋自得,笑嘻嘻地道:“世子这问题,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表妹与我青梅竹马,为了我成日茶饭不思,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我的确娶了正室,但大户人家,娥皇女英的事情多了去了,为了我,林姑娘一定不会介意的。”

    李明佑拍案而起,冷声道:“你表妹介不介意且两说,你如此可恶,我倒是很介意。”言罢,径直走到宝玉面前,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右手,扇了贾宝玉一巴掌。

    宝玉猝不及防,竟被打个正着,玉面般的脸颊上登时浮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不由惊叫了一下,声音格外凄惨。

    屋内众人皆是一怔,都瞪大眼睛看着李明佑,简直来不及反应。

    众人的反应,李明佑丝毫没有顾忌,伸手一把揪住宝玉的衣领,冷笑道:“你这小子,长得倒人模人样的,心却脏得很,竟敢胡乱败坏好女孩儿的名声,还恬不知耻,说人家一定会嫁给你,做你的小妾,你凭什么?你敢如此胡说,可见是个没家教的,没关系,有我在呢,我一定好好教你该怎么做人,怎么做事。”言罢再无二话,右手连挥,左右开弓打起宝玉来。

    秦子炎目瞪口呆,忙定一定神,劝道:“好端端说话呢,怎么打起人来了?佑之可是喝多了?”

    水溶虽然也生气宝玉失言,但他性子温雅,看不来李明佑的粗暴举动,也忙劝道:“世子要教贾世兄怎么做人,只管用言语就是,何必动手呢?”

    李明佑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冷冷道:“有些人是天生的贱骨头,用言语是教不会的,打一顿兴许还有点作用。今儿个我是在替天行道,谁敢拦我,就是跟我过不去!”他一面说,一面手足并用,对宝玉拳打脚踢起来。

    秦子炎因与李明佑交好,听他出言威胁,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便没有说什么。

    水溶见李明佑不听劝,转念想,罢了,让宝玉受点教训也好,省得以后宝玉继续胡言乱语,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

    其他几位公子哥儿见李明佑眼色铁青,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加上宝玉与李明佑的身份天差地别,两相权衡,自是不敢触李明佑的霉头,也就默默不语,站在一旁看好戏。

    众人都不搭理,李明佑打得更起劲。

    东平王乃武将,李明佑幼承庭训,虽然长大后风流不羁,但身手却是极好,比寻常的侍卫还要强上几分。

    相比之下,宝玉却是长在闺幄,日日锦衣玉食,哪里能跟李明佑抗衡,加上又惧怕他的身份,连反抗都不敢,不一时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萎顿不已。

    李明佑心里是有分寸的,虽然动了手,但到底还是给了贾府一个面子,没有下死手,只是让宝玉受些皮肉之苦。

    虽然如此,宝玉也有些抵受不住,杀猪般叫了起来,声音刺耳又难听。

    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被李明佑弄得头发蓬乱、嘴歪眼斜,还流了不少血,看上去格外凄惨。

    李明佑打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罢了手,将宝玉推了一把,冷笑道:“打你这种人,真脏了我的手。若不是今儿个我没有带侍卫,我才不会亲自动手呢。”

    众人为之绝倒,打了人,还嫌弃别人不配让他动手,这世子,不但风流不羁,性格也是桀骜不驯得很。

    宝玉趴在地上,委屈又恐惧,皱眉了好一会儿,才怯怯道:“草民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惹得世子不快的,还请世子为草民解惑。”

    李明佑却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才淡声道:“连我为什么打你都不知道,你真是白长脑子了。”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衣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慢悠悠地续道:“我打你,是想告诉你,你既娶了亲,就应该规规矩矩的,怎么能胡说八道,拉扯别的姑娘?”

    宝玉被打了一顿,吃了些苦头,但心中到底是不服气的,呐呐道:“草民说的是自己的表妹,又没拉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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