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黛玉一个直直盯着佳人,一个娇羞垂首,在场其他人见状,都是又惊又愕,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水濛开口,打破了在场的一片寂静:“怎么回事?外面怎么突然静悄悄的?”

    俏语如珠,黛玉自是听出是水濛的声音,脸上的红晕慢慢淡了一些,不由一阵惊喜,看着水溶道:“郡主也来了?”

    听到她开口说话,水溶“哦”了一声,这才醒过神来,在心中暗自长叹了一声。

    自己以十六岁之龄继任北王爷之位,性情自小沉稳,经过几年的磨砺,更是趋向淡定从容。

    私下里,水溶总是觉得,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自己,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能从容自若、泰然处之。

    只是,他没想到,佳人不过一露面,自己所有的理智,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一颗心更是跳得欢快活泼,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痴男怨女、才子佳人的故事,水溶听过不少,当时不以为然,到如今自己入了情局,方才知道,情之一字,百转千回,只要碰了,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诗词,水溶一直觉得是无病呻吟,直到此时身临其境,方才发现,诗由心生,只有这一句诗,才能妥当形容此时此刻的情怀。

    水溶心中慨叹,面上却只微微一笑,向黛玉拱手。微笑道:“舍妹在后面的轿子里。”说着,微微侧身一让,露出水濛乘坐的华轿来。

    黛玉轻轻颔首,抬眸看着水溶,婉然道:“天气冷,又是过节,王爷和郡主怎么过来了?”

    水溶凝睇着她,正要答话,水濛已经自己掀开轿帘,口中道:“我似乎听到林姐姐的声音了。”一面说,一面笑嘻嘻跳了下来。

    黛玉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小心。”

    话未说完,水濛已经稳稳落地,如一只小鹿一般奔了进来,拉着黛玉的衣袖,笑意盈盈道:“林姐姐果然在这里,姐姐可是猜我要来,特意站在这里等的?”

    黛玉闻言不由失笑,却是实话实话,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到郡主会来?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别的事,不想竟遇上郡主过来,真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呢。”

    水濛听了她的解释,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娓娓道:“若是旁人听了我的问题,必定会顺水推舟,说些好话哄人,偏林姐姐性子直,竟是有一句说一句,没想过动别的心思。林姐姐这般人物,实在难得一见。”

    黛玉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谦逊的话,只关切看着她,将手炉塞过去,温婉道:“郡主且先拿着暖暖手吧。天气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王爷、郡主快些进来,到我的小院喝杯茶暖身,可好?”

    水濛听了一笑,还没答话,水溶已经抢着道:“如此,就劳烦林姑娘了。”说着,便转首招呼随行之人,朗声道:“且将车子都赶进来吧。”

    众人连忙答应下来,黛玉抬头看时,见除了水濛的轿子之外,另有一辆大车,封得严严实实,猜想可能是伺候水濛的丫头,便没有放在心上,只含笑携了水濛,在前面引路。

    因她在北府住过几天,对她爱清静的性子,水溶倒是略知一二,因此只让随行之人留在原地安静等候,自己则大踏步跟了上来。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黛玉的住处。

    黛玉含着浅笑,将水溶、水濛让进外间的待客之所,请两人坐了,命春纤准备茶点送上来。

    待打点好了,黛玉方略略定神,自己动手解下斗篷,坐在窗下相陪。

    一时小丫头泡了茶送上来,黛玉抬眸看着水溶、水濛,微笑道:“这么冷的天,两位还来探望,实在让我感动,快喝几口茶,暖和暖和吧。”

    水溶依言喝着茶,目光却不离黛玉左右。

    虽然黛玉戴了面纱,看不清容貌,但这么静静相对,已是让他心满意足,眉间眼角平添了一丝温情款款。

    水濛见状,心中暗笑不已,因是兄妹,加上黛玉又是自己中意的嫂子,自然能帮就帮。

    这般想着,水濛便向黛玉道:“林姐姐,这里并无外人,你将面纱摘了吧。”

    黛玉并非扭捏女子,加上眼前之人一个是情投意合的闺中好友,一个是端方有礼的至诚君子,又对自己有恩,自然没有推辞,取了面纱,方含笑抬起头来。

    她抬头的瞬间,水溶只觉得仿佛看见春花绽放一般,唇角不自觉泛出一抹笑容来。

    那笑,竟不似素日里温润如水,而是带着心满意足的喜悦,不知情的人见了,必定会以为他突然发财了呢。

    水濛心中嘲笑,素日里也不知是谁,只爱在自己面前装成大哥哥的样子,今日竟如此失仪,简直跟十五六岁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她心中如斯想着,却没有说什么,四下打量,见屋内虽然放着炉子,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但陈设却很简单,不由道:“原来林姐姐住的地方这么简陋,倘若我早知道了,一定早些过来,给林姐姐添置些东西才是。”

    黛玉还未说话,水溶已经开口道:“濛儿别乱说话,林姑娘屋子里摆的东西简单,不是因为她没有好东西,而是因为她性情淡泊,不爱奢华罢了。”说着,便朝黛玉一笑,温声道:“舍妹口无遮拦,还请林姑娘不要在意。”

    黛玉没想到他竟一口说出自己的性情喜爱,面上有一丝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婉然道:“北王爷不必如此客气,我知道郡主是一片好意,不会放在心头的。”转首看着水濛,微笑道:“郡主处处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但正如北王爷所说,这屋子的陈设,是按我心意来收拾的,不必添置什么。”

    水濛闻言倒没有在意,反而露出盈盈笑意,目光在黛玉、水溶身上流转,调侃道:“看来,哥哥倒是林姐姐的知心人了。前几天我在家,想给林姐姐收拾些上用的绸缎珠花做礼物,哥哥却让我不要带那些东西,竟拉了几箱子书来呢,我嫌简薄,正在担心呢,如今看,倒是我多虑了。”

    黛玉闻言吃了一惊,转首看着水溶,皱眉道:“方才那个车里拉的竟是书吗?王爷对我有恩,如今又送东西,我实在受不起。”

    水溶凝睇着她的娇颜,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送姑娘的东西,原是姑娘之物,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黛玉越发惊讶,茫然道:“王爷这话,我听不明白。”

    水溶扣着茶杯,款款道:“姑娘忘记了吗?那日在贾家时,我曾陪着到姑娘的住处收拾东西,才知道姑娘的闺房里有成千本书。那时姑娘虽一心想离开,临走时却还是回头朝书架那边看了好几眼,我便知道,姑娘心底里,必定是舍不得抛下那些书。”

    黛玉听了这番话,不由忆起前事,那天为了能尽快离开,也为了不给水溶、李明佑添麻烦,她只带了要紧的东西,至于那些书籍,虽然是父亲的遗物,也只能忍着心疼,尽数割舍了。

    她心中叹息,耳畔传来水溶的声音,温润如春日潺潺流水一般,直暖到人心里:“自明白了姑娘的心思,我便暗自留意,直到前几日终于寻到时机,将书尽数收进北府,今天带过来,是想物归原主,逗姑娘一笑罢了。”

    细微之处见真心。

    自那日别后,佳人的身影一直留在他心底深处,为了黛玉,人人赞誉的年轻贤王并不介意放下身份,为心中之人默默筹划付出。

    黛玉颦眉道:“为了那些书,王爷必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水溶淡淡一笑,自没有隐瞒,平静地道:“事情办起来也很容易,因我性子傲,近来与贾家关系又有些僵,倒是不好上门去要。后来打听到贾府在外面欠了不少账,我就找到其中一家铺子,让老板到贾家,装成爱书人的模样,让贾家还账,倘若换不了,就用姑娘屋子里那些书抵账。贾府的管家薛二奶奶得了这个消息,竟十分高兴,立时就答应了,轻轻松松就让老板将所有的书都拉走了。”

    他说得平静淡定,黛玉却知必定很费了一番功夫,不由很是感激,起身道:“有劳王爷为我费心,感激不尽,只是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水溶若是送别的东西,无论多贵重,她都是不会要的。但是他如今送的,是父亲的遗物,因此黛玉除了满怀感激收下之外,不做他想。

    在这一刻,她真正见识到了年轻贤王的性情,风度翩翩,温柔款款,行事恰到好处,让人一直暖进心里。

    水溶听到她肯收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凝睇着黛玉,微笑道:“姑娘愿意收下,我也能安心了。至于报答嘛,姑娘若是愿意,还是能做到的。”

    闻言黛玉一脸错愕,水濛也有些惊讶,皱眉道:“哥哥糊涂了,不过小事而已,怎么问林姐姐要起回报了?”

    水溶瞥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只转头看着黛玉,朗声道:“我并不是想要什么,只是见姑娘这庄子甚是幽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倘若姑娘允许我和濛儿不时来此走动,可就太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失神,这话,与那日李明佑在此地说的,何其相似。

    饶是她聪明伶俐,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沉默下来,低下头没有言语。

    水溶见她没有答话,心中有些失望,但却没有放弃,脸上故意露出哀戚的神色,声音也低沉下来:“看来,林姑娘是看不上我,不愿与我们来往呢。”

    水濛从未见过他做戏,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才知道,原来温润如玉的哥哥,也有无赖的时候。

    黛玉连忙道:“王爷误会了,我没说话,是因这庄子只有我独住,瓜田李下,须得避嫌才行。”

    水溶温言道:“姑娘清誉攸关,我自不会大意,以后若是来这里,我必定会携了濛儿,绝不会让姑娘为难。”

    水濛也忙帮腔道:“林姐姐,我哥哥为人最是端方,你就应了他的话,允许我们偶尔来逛一逛吧。”

    黛玉看着一脸期盼的水溶、水濛,心中无法拒绝,沉默了一会儿,温婉道:“既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两位若是想来,我自会用心招待,只是地方偏僻,要委屈两位倒是真的。”

    水溶一脸喜色,乐不可支地道:“什么委屈不委屈,姑娘肯让我们过来,我实在感激不尽。”顿了一顿,认真看着黛玉,关切问道:“自那日别后,已经有一月未曾见面,姑娘近来如何?”

    黛玉想起连日来出庄子时的意外,湘云探访时的事情,心中堵得慌,迟疑了一下,才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应付得来。”

    水溶凝睇着她,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烦恼和迟疑,不由一阵心疼。

    但水溶是翩翩君子,黛玉不肯说,他便只叹了一口气,怜惜地道:“姑娘这模样,想来这一个月过得并不太平。姑娘不愿我谈,我自也不会多问,只是,我想告诉姑娘一声,纵然姑娘性子清傲,但始终只是个弱女子,若是遇上难关,只管告诉我就是。我虽不敢说自己事事能为,但只要姑娘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这番话仿佛冬日暖阳,一直暖进人心里,黛玉不由为之动容,清澈如秋水的眸光里漾出深浓的感动。

    眼前这男子,竟是如此睿智,深邃的眸光仿佛能洞悉人心,更让人感动的是他的态度,进退有度,只给人春风般的关怀,从不让人有丝毫为难。

    她心中暗叹,过了半日方才回神,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先领了王爷的好意,若是有事,我定不会相瞒。”

    水溶含笑点头,心中却暗自拿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让人悄悄来这庄子守着,免得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却茫然不知。

    一时春纤走上来行礼,向黛玉道:“姑娘,黄嬷嬷来报,说是午膳已经备好了,不如再另做几样菜,留王爷和郡主在这里用饭吧。”

    黛玉唔了一声,蹙眉道:“瞧我竟如此大意,连时辰都忘了。”沉吟了一小会,看着春纤道:“你去将陈大娘唤过来,跟黄嬷嬷一道,整顿两桌席面送出来

    。”

    春纤正要应时,水溶已经站起身来,体贴地道:“林姑娘不必忙活,既然已经备了午膳,我与舍妹叨扰一顿就是,不必再添菜了。”

    水濛也道:“林姐姐何必见外?你吃的东西,我自然也吃得。”

    黛玉听了两人的话,沉吟须臾,便向春纤道:“既如此,就不出去请人了,你只让黄嬷嬷将拿手的菜做几个送上来,也就是了。”

    春纤答应一声,忙起身去了,黛玉便向水濛、水溶道:“王爷、郡主请随我到厢房,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水溶、水濛连忙点头,应允下来。

    及进了厢房,见案上放着一个小炉子,银丝炭燃着,几乎没有烟冒出来,上面吊着一个大砂锅,香味四溢,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水濛吸了几口气,笑盈盈地道:“原来林姐姐打算吃暖锅,今儿个我可算来得巧,有口福了。”

    黛玉微笑道:“没什么好东西,郡主别见笑。”转首看着小丫头秋儿,吩咐道:“你带人在窗下另设一桌,东西也另备一份,请王爷过去坐吧。”

    听了这话,水溶心中虽不情愿,但男女不同桌,乃是规矩,也就只能悻悻应了下来,独自坐了一桌。

    忙活了一阵,水溶那桌也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炉子,其他的东西也一一齐备了。

    黛玉方温婉道:“昨儿个庄子的管家进城,买了一些野味儿回来,我起了兴致,想吃‘拨霞供’。就吩咐厨娘做了,王爷、郡主尝一尝,若是味道尚可,还请多吃些,若是不好,也别见怪。”

    水濛“咦”了一声,睁大眼睛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黛玉所说的是何物。

    水溶却是心领神会,笑向黛玉道:“依古书做菜,姑娘真是风雅之人。”

    黛玉微笑道:“只是偶尔起了兴致罢了,王爷过奖了。”

    水溶正要答话,水濛却插嘴道:“哥哥和林姐姐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水溶瞪她一眼,佯怒道:“平时让你多看些书,你总是不听,如今连我们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失你郡主的身份。”

    水濛吐吐舌头,并不害怕,依旧笑着道:“坏哥哥就会骂人,不肯解释,幸好我身边有林姐姐,她一定会给我细细分说的。”

    黛玉闻言便接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这‘拨霞供’,是用野兔子做的暖炉。《山家清供》里记载,有个叫林洪的,在雪天得了一只兔子,有人告诉他一种新奇吃法,说是‘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林洪闻言照做,将兔肉削成薄薄的片,在热汤中烫熟,肉片色泽宛如云霞,便将此佳肴取名为‘拨霞供’,并作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从此以后,这道菜就在民间流传开来,延续至今。”

    水濛听得直流口水,搓着手道:“这吃法新奇,味道一定很好。”瞪了水溶一眼,旋即娇笑道:“还是林姐姐好,不像哥哥,只知道嘲笑人。”

    黛玉温婉一笑,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郡主愿意吃这个,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水濛巴不得一声,忙按照黛玉说的,亲自夹了一片兔肉,放进热汤里,果然肉片在汤中翻腾,仿佛云霞一般。

    水濛馋涎三尺,忙捞起来,放进酱料碟里沾了一下,再放进嘴巴里,鲜美无比,不禁赞道:“好吃,我可要大快朵颐了。”言罢,筷子动得飞快,大吃起来。

    黛玉含笑看着,也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烫好兔肉,轻咬了一小口,又向水溶道:“王爷请用,可不许嫌减薄。”

    水溶正看着她出神,听她开口,忙笑道:“才说了让姑娘不要客套,姑娘可是忘了?”拿起筷子烫肉,看了水濛两眼,啧啧道:“舍妹这吃相不敢恭维,与林姑娘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黛玉温婉道:“郡主是真性情,我倒想像她这般,只是总是做不到。”

    这时春纤带着两个小丫头,又送了几样菜上来,用的材料简单,但因烹饪之人用心,香气扑鼻,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吃着暖锅,说说谈谈,虽然室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水溶几乎尝不出菜肴的味道,心中填满了喜悦,来之前还担心黛玉拘泥礼仪,不肯与自己相见,此刻不但有机会与她同处一室,还能一起用膳,美好得让人无法相信。

    如果岁月可以静好如斯,当此生无憾。

    用完饭,众人漱了口,又重新回到之前的房间落座。

    水濛笑吟吟地道:“今儿个吃得好饱,待回去了,我也要学着这么吃。”

    黛玉也抿起唇角,正要说话时,突然门帘一掀,接着一个人影闪进来,竟是雪雁。

    黛玉不由有些欢喜,忙道:“这么冷的天出去,必定冻坏了,快去喝茶歇息吧。”

    雪雁笑道:“姑娘放心,我已经歇过了才上来的,听说郡主来了,特意过来问好请安的。”说着,便走到水濛面前,行礼道:“见过郡主。”

    因上次是雪雁随在黛玉身边,与水濛相处了几日,水濛自是一眼就认出她来,笑着道:“雪雁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抬手虚扶了一下,微微蹙眉道:“刚才林姐姐说你外出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雪雁怔了一下,抬首看着黛玉,没有说话。

    黛玉淡淡一笑,自己答道:“也没有什么,因我有个表弟在迦叶寺寄住,我便派了她过去,送些东西聊表心意。”

    水濛听了,只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水溶却是眉心一跳,霍然站起身来,扬声道:“表弟?我记得之前姑娘曾经说过,在京城除了贾家之外,并没有别的亲眷。”

    黛玉料不到他会如此激动,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笑道:“北王爷真是心细之人,连我的话都记得,不错,我这表弟就是贾家的,与宝玉是兄弟,只是他命不好,乃是庶出。”

    水溶越发心惊,轩眉道:“是贾家的人?姑娘竟还在与那家人来往吗?”

    黛玉临窗而坐,有晴光落在脸颊上,越发显得娇颜如玉,笑着道:“如果是其他人,我自然是不管的,但贾家固然有不少可恶的人,与我相契的,也是有几个的。”

    水溶听了她的回答,看着她的笑颜,心中不由自主泛出几许酸楚,无端的,突然羡慕起黛玉口中那个表弟来。

    他心头百转千回,沉默半晌,方才略微定神,抬头向水濛道:“濛儿,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有要紧事,得立刻与林姑娘商量,不如你先出去,如何?”

    水濛眼珠子转了转,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但他既想与黛玉单独相处,自是要成全的。

    水濛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去屋外走走吧。”言罢,果然站起身来,又去拉雪雁、春纤,笑吟吟地道:“你们两位陪我罢。”

    雪雁虽觉得让自家姑娘与水溶单独相处,有些不合情理,但水溶的品性摆在那里,何况他又言辞旦旦,也就点头应了,与春纤一同,陪着水濛逶迤着出去了。

    不过须臾功夫,屋内的人就走得干干净净,黛玉一脸惊愕,蹙眉道:“北王爷想说什么要紧事?”

    水溶唇动了一下,又静默下来,有些难以开口。

    黛玉看出他的迟疑,心中越发惊讶,却没有催促,只是扣着茶杯,静静等候。

    过了半日,方听得水溶叹了一口气,抬头道:“罢了,纵然希望渺茫,我也不愿放弃,实话实说吧。我想与姑娘单独相处,是为了自己的心。”

    黛玉一头雾水,抬眸道:“我听不明白,还请王爷解释。”

    水溶凝睇着她,心中情思如潮,声音轻柔似梦,带着绵绵情意:“林姑娘,我虽二十有五,平生却从未动心动情,直到遇见姑娘,我方才懂得情之一字的滋味。我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向人表白,但这话压在我心头已经一月,实在不吐不快。”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郑重了语气道:“姑娘的清高决绝,令我时刻挂心,难以忘怀,只要姑娘肯应允一声,我愿以正室之礼相迎,全心呵护姑娘,绝不辜负。”说到最后,声音渐次低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倾尽了满腔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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