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凤澡宫里。

    皇后让随侍的宫人,将园子里新进的两盆扶桑花搬进了殿里。这两盆扶桑,一盆名为粉牡丹,一盆名为粉西施,乃是海南那边的州府进贡的新品种,不同于那些种植在庭院的小旋粉,迷你白和花上花,这两种是适于盆栽的。

    那艳红色的花朵很得皇后的喜爱,所以这两盆扶桑,都是皇后亲自在打理。

    此时,皇后就正拿着修建枝叶的小剪子,为那盆子粉西施修剪着多余的枝桠,而刚才从御乾殿回来的兰嬷嬷,正站在一旁跟皇后汇报着刚刚从御乾殿得到的消息。

    “娘娘,奴婢刚刚得到消息,皇上在御乾殿接见了文家人,据说是在商讨西北大旱一事。”

    “文家人?就是那个被赶出了文家,而后却酿出了贡酒的庶子。”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到兰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她却更是一脸的疑惑。“一个酿酒的而已,皇上怎么会和他一起商讨西北一事?”

    一旁的兰嬷嬷闻言,赶紧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娘娘您有所不知,据说昨日,太子爷给皇上送去了一个引水入田的折子,而想出这策略的人,正是这个酿出贡酒的文洋。今日早朝,皇上人群臣拿出具体的策略,结果没人能想得出,这究竟该如何引水,皇上为此事多番动怒之下,最后还是这个文洋拿出了具体的应对之策。”

    “看来皇上现在是打算要兴建水利了。”皇后目光幽远的看着面前的粉西施,轻声呢喃着。

    片刻之后,皇后的脸上神色一缓,看向一旁的兰嬷嬷,笑问道,“嬷嬷,你说本宫手中的这盆扶桑花修得可好?”

    兰嬷嬷不明白皇后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看向皇后面前开的正艳的扶桑花,花瓣叠起,在绿色花叶的承托之下,宛若丛中翩飞的蝴蝶,霎是好看,于是如实回禀道,“以娘娘的手艺,自然是美的。”

    “如此,嬷嬷你就传本宫的懿旨,去邀请后宫里各宫的主子都过来凤澡宫赏花。”

    皇后没有理会兰嬷嬷眼中的不解,从新拿起手中的小剪子,修剪起另外一盆粉牡丹,笑道,“俗话说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既然本宫有缘得此娇艳的花朵,自然是要让各宫的姐妹们都来看看了。”

    虽然,兰嬷嬷不知道皇后为何要请那些个人过来看花,可她毕竟是皇后的奶娘,打从在辅国公府上,就随侍皇后多年。当她看到皇后如此表情,便知道,皇后心理已经有了主意。

    当下也不再耽搁,立马吩咐了外面的小宫女们前去传话,而她自己则去了凤澡宫里的小厨房,吩咐厨房里准备好茶点。

    皇后在后宫中早就积威甚久,这么些年来,后宫中的女人能活到至今的不是仰仗着皇后的人,就是懂得识时务的人,所以当凤澡宫里的宫女们到各宫传话的时候,没有那个宫的妃嫔敢说不去。

    于是,一刻钟后,各宫的妃嫔们就都陆续的到了凤澡宫。

    当指引宫女们引着这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来到大厅的时候,皇后身子慵懒的斜靠在铺了锦缎的躺椅上,任由那跪在地上,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宫女给她捏着腿。兰嬷嬷则是规行矩步的站在皇后身旁,当她看到一众妃嫔都过来了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提醒了皇后一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一群女人来到了大厅的中央,齐齐的朝着躺椅上的皇后低身行了礼,道了万安。

    这时,皇后起身潜退了为她捏腿的小宫女,摆摆手,笑道,“平身吧,都是自家姐妹,不用拘礼。”

    皇后说罢,一群女人又矮身行了一礼,这才依次坐到大厅两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座椅上。皇后笑看着厅里的一众妃嫔,待所有人都坐下后,才道。

    “前几天,凤澡宫得了两盆新品种的扶桑花,本宫想到那花朵娇红艳丽,很是好看,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才叫了各位妹妹前来。要说起来,本宫和各位妹妹,可有好些日子没有聚聚了,难得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就不要拘了性子,都随意些,高兴就好。”

    皇后说完,就有随侍的宫女陆续的端上茶点水果,一次摆放在各位妃嫔身旁的矮桌上。最后,被兰嬷嬷捧出来的,就是皇后修剪好的那两盆精贵的扶桑花。

    兰嬷嬷将花放置在大厅中间的矮桌上,一旁的皇后,就笑着跟在场的一群女说道,“扶桑花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可这两盆却有所不同,听内务府的人说,是海南那边新培育出的,专门做盆栽用的,皇上知道,我素来喜欢花草,这就给我送来了。”

    皇后正说着,下面坐着的一众女人中,一个衣饰华贵仅在皇后之下,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装点于上的女子,意态闲闲的拿起刚刚摆上矮桌的葡萄,慢慢的剥着皮,笑着对皇后说,“皇上就是疼爱姐姐,每每内务府里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想到的,就是给姐姐您送去。”

    皇后微微一笑,却说,“贵妃妹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宫中,谁不知道皇上最最宠爱的人就是你婉妹妹。”

    婉贵妃一听,却是恭敬的笑道,“妹妹能有此福分,还不是全仰仗着姐姐的照拂。”

    有了婉贵妃带头,慢慢的,其他的女人们也开始热络起来,另外一个年纪稍小,看模样该是前几年,才新进宫里的美人,也是一脸讨喜的看着扶桑花,一个劲的称赞那两盆花开的如何娇媚,云皇对皇后如何情谊绵绵。

    惹得一甘女子也是纷纷附和。皇后知道,这大厅里的女人会如此说,大多都是碍于她的淫威。不过她也不介意,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一个让人如何敬服的人,不能让人真心臣服,那就让她们怕她,怕到不敢对她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效果也是一样的。所以她们知道怕她,这是好事,若等到什么时候没人再怕她,估计她的人生也就走到头了。

    皇后面带着自认为很和蔼的笑容,听着她们言不由衷的奉承,轻扯嘴角,缓缓开口,“说到这圣宠,皇上最近很少到我们后宫来了,我可是听说了皇上最近正位西北大旱一事揪心。在坐的各位妹妹,可都是皇上平日里最宠爱的人,理应替皇上分忧。”

    婉贵妃神色一顿,“姐姐,这后宫女子,素来就不能议政,再则,我们就是想替皇上分忧,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皇后笑笑,“各位妹妹有心就好。至打西北大旱以来,本宫就听说国库吃紧,所以我决定从今儿起,缩短宫中用度,大家一起省吃俭用,帮皇上节省些开资。

    另外,本宫今日请诸位妹妹前来,也是想大家拿出一些私房钱,为云国尽一份绵薄之力。当然,这募捐的名册,本宫会交给皇上,让皇上也知道,诸位妹妹的体恤之心。”

    皇后说到这,略微一顿,而下面的人却是各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一些个聪明的也想到,反正这些物件也是云皇赏赐的,自己这一生注定了只能在宫中生活,这些个物件就是再怎么价值连成,也只是个物件,除了赏玩一下也就没有别的价值,还不如做个人情,讨好了云皇,说不定云皇龙心大悦,多分几分圣倦给自己,可比留着这些身外之物有用许多。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大厅中的女人们脸上的神色也是接连几变,其中,婉贵妃最是机灵,不过数秒之后,便笑着开口,“姐姐这话说的在理,我们平日里没有少受皇上的圣宠,为皇上分忧自然更是我们的本分。”

    “好,既然如此,本宫身为六宫之首,理应带头给众位妹妹做个表率,那么募捐就由本宫开始,本宫就拿出一半的私房聊表心意。”

    皇后话音一落,一旁的婉贵妃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要知道,皇后曾经还算妃子的时候,可是多年圣宠不衰,当初云皇为了能博皇后一笑,几乎将云国所有的宝贝,都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的那些私房若折合白银,少说也是几十万两。

    可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也不能不算数,当下也硬着头皮,说道,“本宫也捐出一半的私房,尽点绵薄之力。”

    这皇后和婉贵妃都带头募捐了,而且都一下就捐出了一半的私房,其他的妃嫔自然不好说不捐,不过却是纷纷在心里暗自泣血,心疼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赏赐,估计今儿都得交代在这。

    “那,妹妹也捐出一半的私房。”

    “本宫,也捐一半。”

    ……

    不一会儿,大厅里陆续就有不少的声音响起,皇后赶忙示意兰嬷嬷,准备了纸笔,将各宫捐出的财物,都记录在册。而大厅上各宫的主子,一边暗自心疼,一边还得喜笑颜开的让身边随侍的丫头,回宫去取自己最值钱的物件过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皇后见所有的人都捐出了财务,这才借称自己伐了,打发了各宫的女人回去。

    待一众人等都离开凤澡宫之后,兰嬷嬷将清点好的账本交给了皇后,“娘娘,奴婢估算了一下,加上娘娘捐出的,折合了白银,一共应该有三百万两。”

    皇后一听,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这些个女人倒是真正的掏了家底的。”

    “这还不是因为娘娘您的一句话,这些女人都想在皇上面前落个好,自然是舍得下家底了。”兰嬷嬷对此不以为意。

    皇后却是笑笑,让兰嬷嬷将这账册给云皇送去。而后,让人准备了一桌子云皇爱吃的饭菜备着,如果不出她所料,云皇今晚,必定会宿在凤澡宫。

    不得不说,皇后虽然失了圣宠已有多年,然而她依然能稳坐皇后之位,除了有那个家族的关系之外,她自己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皇后早就想过,如今她做不了宠妃,那便只能做云皇身边的解语花。

    所以当她得知西北大旱,她便想到,不管云皇是否要兴修水利,要应对西北大旱,这银子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东西。既然,云皇已经为了西北大旱一事多番发怒,那她作为云国的一国之母,云皇身边的解语花,自然是要体恤百姓为云皇分忧的。

    正因如此,她才会让兰嬷嬷给其他各宫传话,她要在凤澡宫设宴,让各宫的妃嫔们都来参加了她这个为西北大旱募捐的赏花宴。

    如今正值用钱之际,皇后为云皇筹集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无论如何,云皇都会念着皇后的好,这也是皇后高明之处。

    所以,当兰嬷嬷来到御乾殿外,像通传的小公公说明来意,又让小公公将账册交与云皇之后,云皇得知皇后的义举,直道,“大善!”

    当下龙心大悦!

    而后,云皇问了一旁的李公公,得知已经酉时,想着已经是该晚膳的时候,便潜了小太监去皇后宫中,提点一声,云皇晚上在凤澡宫用饭,同时也潜退了一众大臣,却留下了云谦墨和云浩天。

    文洋和黎花枝也要离开,云皇却叫住了他们,“文洋和文黎氏先留下,皇后对你们酒庄的葡萄酒,也很是喜欢,你们也随孤一起到凤澡宫去。”

    云皇说罢,带着一众人等,一道起驾去了皇后的凤澡宫。

    待云皇来到凤澡宫时,门房的太监已经传召,不一会儿,皇后就携众出来迎接,皇后见一脸笑意的云皇是,忙栖身行礼,云皇上前一步,伸手阻了她的跪拜,客气微笑,“皇后,不必多礼。”

    皇后看着云皇,嫣然一笑,而于此同时,云皇身后,云谦墨和云浩天也低身向皇后行礼,文洋和黎花枝自然也不敢落了礼数,赶紧低身行礼。

    皇后,看也没看地上的一众人等,只笑说,“都起来把。”

    而后由着云皇牵了她的手,一同进去凤澡宫里,就在皇后转身之际,黎花枝和文洋也已经起身,黎花枝正好看见皇后纤腰如束,经不住人盈盈一握,让人油然而生怜香惜玉之意,视线再往上时,黎花枝只来得及匆匆撇见皇后的一抹侧颜,却见眉如翠羽扫,肌如白雪光,齿似含贝,红唇略微点绛,明明看着清丽无双,却有道不出的妩媚风情。

    一众人进了凤澡宫内,云皇和皇后坐于厅内上位,云谦墨和云浩天分别一左一右坐与云皇和皇后的两边,没有云皇和皇后的指示,黎花枝和文洋自然不敢同席而坐,而周围有再没其他的席位,两人只能规矩的站着。

    为此,黎花枝在心理腹诽了半晌,她就知道这皇家的饭没什么好吃的,光是规矩奇多这一条黎花枝就受不了。

    黎花枝正想得出神,却听到云皇的声音,“皇后,这两人就是酿制葡萄酒的人,上回皇后不是说了喜欢吗,孤所幸就将人带过来,反正宫中还有许多进贡的葡萄,就让他们专门你酿造一批,存在宫中的酒窖里,到时候,爱妃想喝便喝。”

    皇后闻言,却是展颜一笑,唇边自有一缕柔和的笑,“谢皇上赏赐,不过,臣妾听闻文先生学识渊博,此时为我云国想出对抗西北大旱的妙计,怕是没有时间酿制美酒了。”

    黎花枝闻言,赶忙上前,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圣明,这葡萄酒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实难酿造,不过娘娘既然喜欢这葡萄酒,民妇和相公倒是可以酿造一些。只是想要大批的酿造,估计很难。”

    云皇和皇后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黎花枝会强在文洋之前如此一说,云皇因为对文洋的欣赏,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倒是没有生气,可皇后心下却有些不悦了,虽然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为何?”

    黎花枝看出了皇后的不虞,却从容不迫的回禀,“娘娘明察,实在是这葡萄发酵之时如若把握不精准,那么不但不能出酒,用来发酵的葡萄也会全部坏掉。而此酒也只有相公一人会酿,若大批的酿造唯恐看顾不过来。”

    皇后在云皇面前,历来就是以仁德自居,听到黎花枝如此一说,自然不再坚持,笑道,“皇上,既然这葡萄酒如此难以酿造,那就少酿一些,好东西贵精不贵多。”

    皇后都如此说了,云皇自然也不会为难文洋和黎花枝。

    而后,皇后见两人进来之后,一直站在一旁回话,又赶紧让两人入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们也是云皇带来的客人,这么点薄面还是要给他们的。

    待两人落座,云皇便宣布用膳,不一会儿,就有宫人送上了净手的棉帕,因为,黎花枝召了皇后的眼,皇后身后的兰嬷嬷嘴上见不得谁对皇后无理,所以打从黎花枝落座以后,兰嬷嬷就一直怨毒的盯着黎花枝。

    黎花枝也感觉到这股阴恻恻的视线,可碍于这是皇宫,她不敢擅自东张西望,唯有一直哑忍,黎花枝快速的接过小宫娥送上的热帕子,仔细的搽拭着双手,借由帕子上的温热,驱走身上的那股子凉意。

    也不知道是黎花枝的心理作用,还是方才那中阴恻恻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当黎花枝认真的搽拭着左手掌心的时候,那种阴恻恻的感觉就突然消失了。

    黎花枝莫名,将搽拭完的帕子放回小宫女的托盘中,若无其事的坐着,眼光却不由悄悄的环视了屋里的众人,确定没有谁在注视着自己之后,才奇怪的收回了视线。

    而后,送热帕子的宫人就退了出去,接着进来的宫人,端上了一道道香气四溢的各种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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