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苍穹素来心狠,取人性命天生带着一种手起刀落的利索,十几人的围攻,于她而言,若要全身而退,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阡羽一介弱女子,手不能提,脚不能跑,却也实在累赘。

    但好在,那北凌卿似对苍穹有所顾及,不敢将人逼的太狠,并未亲自出手不说,竟似有意给她留了条生路。

    “闻名不如见面,七王妃果然好本事!”待此番围攻的十几个黑衣人全都倒下之后,北凌卿不禁啧啧称赞一翻,方才接着道:“不若我与七王妃打个商量?”

    苍穹一手扶着唐阡羽,一手持剑,满面冰霜,也不接话,只冷睨着北凌卿。

    北凌卿见状,邪侫一笑,道:“我本无意为难七王妃,只是,”语气微顿,北凌卿挑眉瞥了一眼此刻正瑟瑟发抖且神志十分不明的唐阡羽,悠悠道:“你手中这人本是我们要的,倘若七王妃愿意放手不管此等闲事,那我便派人送你下山,如何?”

    苍穹闻言,报以嗤笑,“你以为我都跟着来了,竟会这般轻易离开么?”

    北凌卿似早已预料般的一声冷笑,道:“王妃即是此般说来,想必我今夜是留不下这唐阡羽了,不过,就此让你们这般轻易离开,我却也是不甘的。”

    苍穹只觉北凌卿的话以及方才行为都甚是怪异,正百思不得其解,便又听那北凌卿开口道:“不若,这样,”伸手朝苍穹后方一指,北凌卿漫不经心道:“从你身后这道门出去,一直朝右,便是下得此山的路,你即怎样都不肯舍下这唐阡羽,不妨我们来赌一赌?”

    秀眉微蹙,苍穹冷冷道:“赌什么?”

    北凌卿作势弹了弹袖口,阴鸷道:“就赌你们能不能活着从这条道下山。”

    苍穹愈发疑惑,若这北凌卿有意放她们一马,那这个赌岂不是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但若说他不想放人,却也不见得他使出什么全力,恰似这般猫逗老鼠,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此人究竟是何心思?

    北凌卿将苍穹的心思看的通透,却也并不做多解释,只道:“我会在此条道上设上五道关卡,二十里山道,五道关卡,你若能一一闯过,我便不再为难于你二人,就此放你们下山,如此,可好?”

    “别踫我,不要踫我,你们不要过来……”

    苍穹斜眸瞄了一眼唐阡羽,冷然道:“非生即死,你的这个赌于我而言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你既然这般说了,我自然是没什么可反驳的,虽然,”语气微顿,苍穹一针见血,“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忌讳我什么?或许说你是在顾及着谁的情面?但总归并不是完全不可违背的,你即是这般不甘心又这般无可奈何,我自然也不怕你出尔反尔,区区五道关卡,有何可惧?”

    苍穹这般心思与豪气,委实有些令北凌卿刮目,“如此的玲珑剔透,怪不得他……”本是脱口而出的话嘎然而止,北凌卿顿了顿,突的话峰一转,扬手道:“即是如此,那,我便,祝你好运!”

    二十里山道,五道关卡,北凌卿这般既不想杀她又不想放她的做法委实有些让人想不透彻,苍穹心下很是疑惑,但眼下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因着眼前,出现了一红一绿两个老头,红衣老头手里握着把弯刀,绿衣老头肩上却是扛着把长斧,两人兵器上皆挂着一盏大红灯笼,神态委实是十分一致的滑稽。

    单单看上去,到也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两老头见着苍穹搀着阡羽过来,先是互相瞪了一眼,即而仰头大笑一声,道:“说是让我们老头子在此候着为难为过路的人,没想到,竟是生的如此可人的两个女娃娃。”

    此时,正逢子时,月朗星稀,夜风习习,到也不失为一番好的夜色,苍穹将阡羽置于路边的一处树边,因着担心那北凌卿会趁此将阡羽再掳了去,便又退了自己左手上的一串银铃给她戴在了手上,如此,方才起身,冷睨着那两头,道:“却不知两位前辈是如何的一翻为难法?”

    红绿两位老头听得苍穹唤自己前辈,不禁又是相视一笑,似对苍穹颇有些喜爱起来,“老头子与你这小女娃本也无什仇怨,不过是听命于人罢了,即只是为难,老头子们便也就不会太过份,看你小娃子身板那么薄,老头子便只出五招,五招过后,不论结果如何,你只管走你的就行,老头子绝不多加阻拦于你,如何?”

    “五招?”苍穹挑眉,浅浅道:“二位前辈一起么?”

    两位老头闻言,又是相视一笑,道:“老头子自打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从未单独出过手,所以,到也不是老头子欺负你这小女娃。”

    这两老头子委实也不怎么坏,苍穹神色稍霁,长剑入手,恭敬道:“倾城讨教。”

    两老头齐声道:“小女娃接招。”

    话落,只见弯刀长斧猛的便向苍穹袭来,那劲道之大,竟使得两旁的树都摇曳起来,苍穹不敢轻敌,身形一侧,长剑一挡,长剑与弯刀相触之际,苍穹只觉手腕一麻,身子亦被震的向后退了几步,尚来不急喘气,又觉身后一道劲风向她袭来,回眸一瞥,却是那长斧竟是绕到了她身后,苍穹心惊之余,长剑绕着弯刀一转,身子朝旁一让,长斧便猛的与弯刀相触,月光之下,但听哧哧刺响,见闪闪电光。

    两老头见状,齐齐跃起,各自收回兵器,对苍穹更是不免刮目相看,“没想你这小女娃竟有这般身手,这第一招接的委实漂亮。”

    苍穹握着剑的右手被震的有些发抖,这两老头的实力不同一般,此二人若当真全力以赴的话,这第一关,怕就难过的很。

    苍穹不敢轻敌,两老头也不多废话,当下便飞身跃起,向苍穹发起第二招,如此,一来二去,你接我挡,五招很快便过,老头子很是说话算话,当真不多加为难,放了她们二人离去。

    “如此年轻便有此般身手,这小女娃着实不凡啊!”

    “却不知这女娃同鬼主有何恩怨,竟令得他这般杀也不是放也不是的。”

    “与其说是鬼主,到不如说是门主。”

    红衣老头讶异道:“此话怎讲?”

    绿衣老头回道:“你几时见过鬼主顾及过别人,这两小丫头鬼主明明是想要留下来折磨一翻的,但如今却又给她们另留了条生路,依鬼主对楚歌的恨意,你觉得他会对这两丫头如此良善?”

    红衣老头不禁连连点头,“委实如此。想来此二人与门主有些缘份,方才使得鬼主不敢轻易动手,你个臭老头,想必早就猜到这些,方才有意不多加为难的吧!”

    绿衣老头捋了捋胡子,得意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比起鬼主,门主才更不可违逆,在说,我们与那小女娃过了五招,也算是为难了她们,鬼主不没下杀令么,我们也算是得令办事,可没有不遵循之处。”

    红衣老头嗤了一声,“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却不知后头的人能不能如你这般看的通透?”

    “放心,能在死门有着一席之地的人,都不是傻子……”

    说是五道关卡,前面四道虽让苍穹受了点小伤,却顺利的让苍穹有些吃惊,这般游戏的做法,竟让她愈发猜不出北凌卿到底是几个意思?

    二十里山道已过了一大半,四道关卡上的人虽未怎么为难于她们,但到底折腾了许久,如今,天已然大亮,阡羽身子本来就弱,又加之精神上受了刺激,一路过来虽有好转,但这么长时间滴水未尽,如今这般样子到似已近极限。

    苍穹观了下山势,大概的算了下路程,想着再往前行几百米便是最后一道关卡了,尽管前头四关还不算为难,最后一关苍穹却依旧不敢做太好的奢望,再不济,总也要战上一翻的,她自己到是没问题,就怕阡羽届时会撑不了。

    思及此,苍穹不禁停下步子,侧头,对着阡羽道:“前面便是最后一道关卡了,我们不妨在此先歇一会。”

    阡羽苍白着脸,点头道:“好。”

    苍穹扶着她在一棵树旁靠下,即而巡视四周,见此地竟长了些画眉草,便摘了过来,自己嚼了几根之后,便递了些给阡羽,“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想必是渴了吧?这种草甘凉利热,能解渴。”

    唐阡羽木讷的接过野草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一口咽了之后,方才抬着一双空洞的眸子讪讪的望着苍穹,哑着嗓子轻声道:“倾城,我给你添麻烦了。”

    话落,那双目便突的盈上泪水,似有万般委屈万般衷肠,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何处可诉,那般情景,到是怎的一个我见犹怜。

    苍穹自小冷情,素来不会安慰别人,眼下阡羽的状况,她更不知如何开口,只半响,苍穹才浅声道:“等过了这一关,我便送你回家。”

    唐阡羽闻言,刹时泪如雨下,哽咽道:“倾城,谢谢你!”

    “哈哈哈……如此的姐妹情深,果然令人羡慕的很!”

    声音尖锐而又阴鸷,唐阡羽只听的浑身一抖,苍穹凝神,冷冷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过须臾,便见一身着黄的女子缓缓的自前方飞跃而下,女子长相也算秀美,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刻薄。

    苍穹起身,冷冷的望着黄衫女子,道:“你便是这最后一关么?”

    黄衫女子闻言一笑,道:“说是也可,说不是也可。”

    苍穹不解,疑惑。

    那黄衫女子又道:“我奉命累了一个晚上,你们两在此歇息,到是让我好等,如今,可是能走了,毕竟,前面的人等的太久,也是会不耐烦的!”

    苍穹反问:“前面的人?”

    黄衫女子点头,轻蔑的睇了一眼缩在苍穹身后的唐阡羽,转身道:“走吧,过了这最后一关,你们好走,我也好向主子交差。”

    苍穹直听的莫名其妙,当下却不好多问,只安慰的拍了下阡羽,便跟在了黄衫女子身后。

    那一刻,她以为,刀山火海亦不过最后一刻罢了,却没想到,当她来到最后一关时,眼前竟会这这样一翻情景。

    空旷的草地上,入目所及,皆是一些老幼妇孺,“什么意思?”

    黄衫女子嫣然一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人,他们可都是出自名门官宦,最后一关,其实简单的很,”语气微顿,黄衫女子若有所指的睨了一眼唐阡羽,道:“杀光了他们就可。”

    秀眉一蹙,纵使苍穹曾经杀人如麻,但似这般老幼妇孺,却是怎么都难得下去手的,“我若不愿呢?”

    “那你们也只管离开就是!”黄衫女子浑不在意道:“这些人你们即下不去手,我便也就不多加为难于他们,只要,你们,不后悔!”

    双眸微敛,苍穹厉色道:“什么意思?”

    “呵呵…”黄衫女子掩嘴一笑,“也没什么意思,我不过趁着你们方才歇息的时刻,给他们道了一场七年前的风流韵事,一个所谓的大楚第一大美女与几十个男人的故…”

    “你给我闭嘴!”苍穹厉声打断黄衫女子的口不遮言。

    唐阡羽却已是又开始瑟瑟发抖抖,本是毫无血色的脸愈发的苍白起来。

    苍穹知道,黄衫女子的话犹如一跟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唐阡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今日,不管她杀不杀这些人,唐阡羽怕也是再难活的下去。

    苍穹不知道她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她。

    “杀是不杀,选择权总是在你,如今,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便不再陪着你们了。”黄衫女子话音一落,便轻身一跃,刹时便没了声音。

    只那尖锐的笑声如魔一般久久的在这片山上萦绕。

    “姑娘,你别杀我们,你不要听那个疯子的话,我们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姑娘!”

    “姑娘,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姐姐,求你不要杀我们!求你不要杀我们好么?”

    ……

    耳边不断的萦绕着这些人的求饶之声,苍穹难受的闭了闭眼,其实,苍穹明白,从方才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没了选择。

    这些人,留不得。

    能够做到守口如瓶的人,从来便只有死人。

    阡羽为楚歌付出至此,她又怎能容忍,让那些不堪就这么暴露于天下呢?

    杀人,于她而言,也不是件多难的事情,尽管,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尽管,她也会难受。

    但,这是楚歌欠下的债,她必须得还!

    握着剑的手一紧,苍穹正欲动手,却不想裙角被人扯住,唐阡羽就这么跪倒在苍穹的脚边,卑微的如同最低贱的尘埃,她哀求苍穹:“求求你,倾城,求求你别杀他们。”

    “为何?”苍穹冷然道:“今日我若放过他们,那以后难过的便会是你。”

    唐阡羽哭道:“我早该是已死之人,如今累你至此,又怎能再害得他们丢了性命,他们是无辜的,倾城,你放过他们吧!若非要人死的话,你杀了我好么,我才是该死之人!我”

    苍穹甚是无动于衷,“他们可以死,你却不行。”

    阡羽绝望道:“为何?”

    苍穹不再解释,只挣了唐阡羽的手,提剑便杀入人群,她要如何告诉她,她不杀她,只因自己的自私呢!她已杀了他的母妃,又如何能下的去手杀这样一个曾经为他那般付出的人。

    纵使,她活的那般痛苦,那般生不如死,但,楚歌到底是想让她好好活着的。

    “啊!”

    “唐阡羽你这个不贞不洁的贱女……啊……”“魔鬼,你这个魔鬼……”

    “唐阡羽,你不得好死……”

    “啊……”

    “噗……”

    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一刻不到,方才那些男女老少,皆成苍穹剑下之魂。

    唐阡羽崩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倾城,你何以当真要杀光他们,名誉,于我而言,本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你何不放过他们,你何不杀了我?”

    苍穹垂首,望着残留在剑上的鲜血,半响,方才浅声道:“即便对你没了意义,但若被他听到,他会难过。”

    唐阡羽闻言一怔,良久,却突然笑了,发疯似的,笑的疯狂而又绝望,“对,他会难过,那是他七年前的耻辱,那是他七年前的耻辱,他虽不知,但那些耻辱会如影子般跟着他一辈子,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可是我却让他尊严扫地,让北凌卿笑话他一辈子。”

    “是我害的他如此,倾城,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别让北凌卿再有机会借我羞辱于他,倾城,倾城……”

    唐阡羽一边声嘶力竭,一边去抢苍穹手中的剑,苍穹无奈,难受,狠狠的将阡羽推开。

    唐阡羽懵了一下,只须臾,便又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七年了,她真的忍的太久了,“你为何不杀了我,为何就不能杀了我呢,你为何要救我呢,倾城,你难道不知我有多肮脏吗?我全身上下,从里至外,就没一处干净的,你知道吗?”

    苍穹知道,唐阡羽此刻已然崩溃,“阡羽,你别这样。”

    “别怎样啊?倾城?哈哈……”唐阡羽自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你知道七年前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这七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倾城,你知道我有多妒忌你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倾城,你知道吗?我想嫁给她,我想为他生而育女,我想同他白头偕老;可是,七年前,七年前,”唐阡羽哽咽的抓住苍穹的手,悲哀而又绝望,“你一定不知道吧,我为了替他求得解药,失去了与他相守一生的资格,倾城,你知道北凌卿他是如何对我的吗?”

    “别说了。”

    “你知道他找了多少人么?三十个!三十个!什么鬼兄弟,那是他离国最下贱最肮脏的死囚!你知道么,倾城……”

    苍穹挣了挣被唐阡羽抓的死死的手,沉声阻道:“别说了。”

    “好脏好脏啊,倾城,你知道吗,那就是一处人间炼狱,他们脱光了我的衣服,拉着我的手,扯着我的腿,揉捏着我身上的每一处肌肤……”

    苍穹咬牙,“我叫你别说了。”

    “他们贯穿了我的身体,走了一个又一个,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你知道他们有多脏吗?你知道我有多脏吗?你定是没见过我的身体吧,我这就给你看看,看看我身上都是些什么!”

    话落,唐阡羽果然开始着手脱自己的衣裳,苍穹慌忙阻止,她知道此时的阡羽已经崩溃,她如今已经沉浸在自己那片痛苦的世界不可自拔。

    “倾城,你看看,我给你看看,他们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什么?”

    “你看看,我有多脏多贱多该……”

    “啪!”苍穹忍无可忍,“阡羽,事情即已过去那么久,你何苦再这般做贱自己,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唐阡羽呆了,只有眼泪涮涮而下。

    “阡羽……”

    “啪!”苍穹话未出口,便只觉身旁劲风一闪,脸颊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龙涎香萦绕鼻间,苍穹缓缓转首,楚歌一身玄衣,睨着自己,端的是好一翻冷漠。

    方才那一巴掌,竟是楚歌赏她对阡羽的拼死相救,亦或是为自己方才打阡羽一巴掌所得的还礼。

    “杀了这么多人犹不够,你是还想连着阡羽一道杀了吗?”

    苍穹听不见楚歌说了什么,只觉自方才那一巴掌起,脑海里便轰的一声,似有什么顷刻倒塌。

    苍穹不悲不伤,这一刻,她方才如梦初醒,自重生在书房前遇见他的那一刻,究竟算的了什么?

    是为千年的一场等待?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兴许,都不是!

    彼其之子,美无度;彼其之子,美无度;

    这一刻,苍穹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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