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恍恍惚惚的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想找个客栈歇息,可偏偏此地处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只好倚靠在一棵树旁坐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拿着几个野果走过来,是岳灵珊,她把手上的野果递向林平之道:“平之,吃点东西吧,我已尝过了,这些果子都能吃。”

    林平之却手一挥把岳灵珊手中的果子全打掉,叫道:“你还来干嘛呀?我已把辟邪剑谱全留给你爹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岳灵珊痛苦的瘫坐下来,道:“你为什么非要疑心我和爹爹图谋你的剑谱?你自己凭良心说,你初入华山门下时,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剑谱,可我爹又哪里亏待过你,我也早就跟你……跟你好了。难道那时我们也别有居心吗?”

    林平之哼道:“我爹在弥留之际给我留下过话语,你爹一定猜得到我爹已把辟邪剑谱的下落告诉我了,那时他可真是心思缜密啊,找了个借口把原来一直陪你玩的令狐冲发配到思过崖面壁去了,让你来日夜盯着我好查探辟邪剑谱的下落。我真傻,我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

    岳灵珊道:“你怎么能这么想?那时大师哥确实是因为犯了门规才被我爹罚上思过崖的,而且我当时也是真心想帮你,从来没想过什么辟邪剑谱。”

    林平之冷笑道:“你没想过辟邪剑谱?那你一个掌门千金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却来福州开小酒店,难道不是为了打探辟邪剑谱?青城派那姓余的小子欺负你,你明明武功比他高得多,却假装不会引我出手。呵,我当时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就凭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要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岳灵珊道:“当时我们去福建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华山派和青城派发生了一点过节,我爹怕青城派大举出动对我派不利,这才要派二师哥去监视他们。而我是自己想出去玩,这才求我爹爹让我和二师哥同去的。”

    林平之道:“你爹管教你们如此严厉,倘若他不肯同意,你就是再怎么求他他也不会答应的。他同意你和劳德诺同去,是因为他信不过劳德诺,这才派你在旁监视。”

    岳灵珊顿住了,觉得林平之这话也不是全没道理,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平之,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还是要说,我心里从没想过什么辟邪剑谱。好,既然你这么信不过我爹,那我们就永远不要再和他见面了,这总行了吗?我们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好吗?”

    林平之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道:“好吧,我相信你。可是我现在已这个样子了,你还要跟着我干嘛?你还是去找令狐冲吧。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还是处女之身,令狐冲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岳灵珊又哭了起来,道:“平之,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心都交给你了啊。不错,我承认,我以前和大师哥是一直很要好,我也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嫁给他。可是自从见到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心中的另一半是你,而大师哥我只是拿他当兄长一般看待,我对他的感情根本不是爱情。”

    林平之沉默着,岳灵珊又道:“好,平之,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的话,那我现在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她说着开始自己宽衣解带。

    “不行!”林平之突然大叫一声,又将岳灵珊推倒,大叫:“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滚!”

    岳灵珊大哭道:“平之,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们成亲后你一点也不肯碰我,当我是瘟神一般。就算我爹真的对不起你,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轻贱于我啊?”

    林平之道:“因为我……我……我已不是正常男人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岳灵珊这下惊呆了。

    林平之道:“好,事到如今我也全不瞒你了,我索性把一切都告诉你吧。那时我们两人在我家老宅遇袭,辟邪剑谱也被抢走,事后你爹一口咬定是令狐冲抢走了辟邪剑谱,当时我也信了。可是后来从劳德诺身上又掉下了一本辟邪剑谱的小册子,当时我就很奇怪,我们第一次看到的辟邪剑谱明明是记在一件袈裟上的,劳德诺身上的小册子又是从哪里来的。虽然后来你爹帮我把那本小册子夺了回来,但我已意识到这本辟邪剑谱是假的了。紧接着当天晚上我又遭到了一个蒙面人袭击,虽然我没看清那人的相貌,但从他的身形和脚上穿的鞋来判断,他就是你爹,岳不群。”

    岳灵珊惊叫道:“你说什么?那晚袭击你的是我爹?你不是说是大师哥干的吗?”

    林平之道:“如果我当时直接说出实情的话,你爹还会留我活到现在吗?正好那时你爹为了遮掩自己窃取辟邪剑谱的丑事,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我为了迎合他,就把这些事都嫁祸到令狐冲身上了。”

    岳灵珊哭泣道:“对不起,大师哥,我错怪你了。”

    林平之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心疼他,那就去找他呀。”

    岳灵珊道:“既然那个时候你已知道我爹欲对你不轨,那你为什么还不逃,留在华山派还要娶我?”

    林平之道:“我为什么要逃?你爹抢了我家的辟邪剑谱,我一定要想办法从他手里夺回来。我知道你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只能每天和你假装言笑,并求你娘把你嫁给我,因为只有和你在一起,你爹才不忍对我下毒手。”

    岳灵珊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林平之冷冷道:“不错,我是在利用你。现在我已夺回了辟邪剑谱,并杀了余沧海为我爹娘报了仇,你对我也已没利用价值了,你还是走吧。”

    岳灵珊呆了许久,起身向林平之认真的鞠了个躬,诚挚道:“平之,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爹竟然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现在代他向你谢罪了。平之,我愿意用我自己的一生来弥补我爹对你犯下的罪过,我们走吧,我愿意以后永远尽心的服侍你,我们从此就安安静静的度过下半生,好吗?”

    林平之摇头道:“我已说过了,我已不是正常男人了,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岳灵珊叫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平之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爷爷并不是我太爷爷的亲儿子,我爷爷和我爹都没练过真正的辟邪剑法。这辟邪剑法是前朝的一个太监创建的,正常的男人不可能练成它,除非自宫。”

    “你……你说什么?”岳灵珊这下彻底懵了,“你……你已自宫了?”

    林平之淡然道:“不错,不仅我,还有你爹,都自宫了,难道你没发现你爹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变尖了吗?”

    岳灵珊又瘫坐下来,脸上充满了绝望,过了许久问道:“那我娘知道这事吗?”

    林平之道:“你娘其实早已有点察觉了,不过她顾着和你爹的夫妻之情帮他瞒着而已。那天夜里,我偷偷的躲在你爹娘房间的窗外偷听他们说话,你娘突然问你爹:‘师兄,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在练其他门派的武功?’你爹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你娘道:‘师兄,你别再瞒我了,你看你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还有,你每天早晨起床后被窝里都掉下不少胡须,这是怎么回事?’你爹这时的声音很恐怖:‘你都瞧见了?’你娘道:‘其实我早发觉了,你每天粘的假胡须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这个和你做了十几年夫妻的枕边人。我问你,你是不是再练平之家的辟邪剑法?’你爹这时没有说话,默认了。你娘又道:‘师兄,我们华山剑法本来就有独到的造诣,你为什么要去偷练平之家的剑法?还要冤枉冲儿。冲儿一直跟我说你变了,难道你真的变了吗?’你爹道:‘不错,我是在练辟邪剑法,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吗?现在左冷禅野心勃勃的要吞并我们华山派,如果真让他得逞了,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底下华山派的列祖列宗?凭我现在的武功根本就不是左冷禅的对手,我只有练了辟邪剑法才能去和他较量。’你娘说:‘那我们可以联合泰山、恒山、衡山三派共同对抗左冷禅,我看仍有六成赢面,就算不胜,我们大家轰轰烈烈的大打一场,也不致愧对华山派的列祖列宗。’你爹叫道:‘你这是妇人之见,这样一来,左冷禅还不是一样吞没了华山派,如果到时候左冷禅杀光了我们,再派些虾兵蟹将占据我们的地盘虚立我们的名衔,我们华山派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你娘叹道:‘好,师兄,你力求保全本派,这本也怪你不得。可是这辟邪剑法练之却有害无益,否则的话,为什么林家的子孙自己都不肯学,以致被逼得走投无路。师兄,听我一句劝,赶紧悬崖勒马吧,别再练这害人的武功了。’你爹道:‘好,我听你的,我以后不再练了,我现在就毁了这剑谱。’这时窗户一开,你爹把那件袈裟扔了出去,我赶紧用脚一勾,总算勾到了,老天有眼,这件袈裟总算还是回到我手中了。哈哈哈哈……”他说完狂笑不止。

    岳灵珊幽幽道:“我宁可你当时没得到这害人的剑谱,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平之道:“当我发现练这剑谱必须首先自宫时,我也犹豫过,可是这剑谱中记载的招式法门实在是任何习武之人都不能抗拒的,我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现在想想也是值得的,我已剑术大成,从今以后就能雄霸天下,什么方证和尚冲虚道人,什么风清扬令狐冲,他们全不是我对手,哈哈哈哈……”林平之说到这里又狂笑不止。

    “林师弟,恭喜你练成绝世剑法。”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穿嵩山弟子服饰的人缓缓走过来,岳灵珊看见他惊叫道:“二师哥,是你!”来人正是劳德诺。

    劳德诺笑道:“小师妹,哦不,我看我还是叫你林夫人吧。林夫人,没想到吧。”

    岳灵珊道:“原来你没死。”

    劳德诺道:“在福州时我给自己找了个替身,不然的话你爹如何肯放过我。”

    林平之道:“劳德诺,原来你是嵩山派的人,那左冷禅使的辟邪剑法也是你偷给他的了。”

    劳德诺点头道:“不错,左掌门才是我真正的师父,三年前我奉恩师之命假意投入华山派,就是为了监视岳不群的动静,可我万万没想到岳不群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早就识破我了。林师弟,我们俩可以说是同病相怜,都成了岳不群手中的棋子。”

    林平之顿了下,道:“那你现在来找我有何贵干?”

    劳德诺道:“林师弟,你好好想想,你今日杀了余沧海,明日全江湖都会得知,岳不群知道后更留你不得,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来追杀你的,你不妨跟我去投奔我恩师吧。虽然这次我恩师遭岳不群算计被他夺去五岳派掌门之位,但他仍有不少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以林师弟你现在的武功和我恩师联手,一定可以打败岳不群干下一番大事业的。”

    林平之犹豫道:“左掌门对我可真的诚心?”

    劳德诺道:“林师弟,你别再多虑了,你应该明白,眼下岳不群这恶贼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再说我对你可还是有点小恩小惠的,那日在福州我被岳不群识破后心有不甘,曾偷偷潜回去想夺回辟邪剑谱,不料正好撞上岳不群对你下毒手,他砍了你一剑后你重伤还未死,后来他还想再补你一剑,那时我在窗外咳嗽了一声让岳不群不敢久留匆匆离去,我这声咳嗽可是救了你一命。”

    林平之终于同意了:“好,我这就随你去见左掌门,我们共商大计。”

    林平之和劳德诺说话时,岳灵珊只怔怔的站在一旁,这时劳德诺注意到她,问道:“林师弟,你这位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林平之问岳灵珊:“你现在还愿跟我走吗?”

    岳灵珊这时已收起哭声,淌着泪面无表情道:“我哪也不去了?我已没必要再留在这个世上了,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劳德诺轻声对林平之道:“林师弟,这小丫头已知道的太多了,她又是岳不群的女儿,我们可留她不得。”

    林平之终于心一横,向岳灵珊道:“好,岳灵珊,既然你说你不想留在这世上了,那我现在就成全你。”他说着拔出剑向岳灵珊刺去,岳灵珊却呆呆的不躲不闪,默然等死。就在林平之长剑要触及到岳灵珊一刹那,突然一人从旁边一颗树上疾速跃下持剑刺向林平之,林平之被迫放弃杀害岳灵珊回剑挡格,两剑相撞了下,林平之退后了几步。

    从树上下来的人正是令狐冲,接着任盈盈、仪琳、陆大有也从树上跃下,他们四人早就偷偷摸到旁边的树上监视着他们的动静。

    劳德诺见令狐冲四人突然出现,倒措手不及,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把林平之拉拢过来,可别叫他们坏了大事,赶紧对林平之道:“林师弟,眼下大事要紧,我们先走。”他拉着林平之快步离去了。

    令狐冲也不追赶,对岳灵珊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岳灵珊呆了一会儿,突然猛的抢过旁边仪琳手中的长剑拔出往自己颈部刎去,令狐冲大惊,赶紧抓住岳灵珊的手劝道:“小师妹,别这样,冷静点。”岳灵珊只大声哭叫道:“你们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

    令狐冲硬夺下剑,岳灵珊又要向旁边树干上撞去,任盈盈见状,赶紧点了她穴道,岳灵珊立时昏晕过去。令狐冲道:“我们先把小师妹带回恒山再说吧。”

    令狐冲背起岳灵珊,四人骑上马连夜赶往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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