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菲公主李玉瓶和他们国家的宰相王仁宗一道走上了龙船,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官家御驾之前,参拜下来。

    从下车到上船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走来不过片刻时间。可是李玉瓶却感觉像是经历了数个寒暑那样的残酷与煎熬。因为李玉瓶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与意义所在。说得简单一点,是一棕她无法抗拒的男女婚事;身为一国公主,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李玉瓶就享尽了周围所有人的呵护与仰慕,但是现在,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千里之外,要来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卑微的姿态——女方主动送货上门。一夜之间,李玉瓶从尊重的公主跌落为一件任意送出的物品,她心里的憋屈与苦恼可想而知。所以,李玉瓶打从心眼里抗拒这棕婚姻、从而也就恨屋及乌的怨恨上了楚天涯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但是说大这一点,李玉瓶此行的成功与否,又关乎她母国的存亡。皮之不存毛将蔫附,如果国家都沦陷了,她这个公主又如何生存?或者正因为她是公主,还会遭受到比平民更加不堪的待遇。而且李乾顺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过他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他说,身为皇族,从一生下来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坐享国家子民的贡奉。那么一但国家有难需要皇族做出牺牲的时候,那也是必须义不容辞的。换句话说,李玉瓶是公主,她的生命不仅属于自己,也属于这个国家和子民!

    和历史上每个出国和亲的公主一样,李玉瓶得到了这样的洗脑式教育。

    各种思绪,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挣扎与比拼。从离开西夏皇宫直到踏上现在这条龙舟,李玉瓶的心情就从来没有平静过。私下的儿女怨恨与背负的国家使命,就像是两头狭路相逢的野兽在她并不坚定的心房之中疯狂的搏杀,直到将她耗得筋疲力尽万念俱灰。

    因此,在参拜官家、拜见魏王的时候,李玉瓶的动作是完全僵硬的,脸上就像是带着一副只会机械式微笑的面具,眼神之中,更是一片空洞与呆滞。

    “公主、公主……魏王在问你话呢!”楚天涯问了话李玉瓶完全没有反应,王仁宗急忙在一旁提醒,“王爷问你,来了洛阳可曾过得习惯?”

    李玉瓶的表情淡定到僵死,冷冰冰的看了楚天涯一点,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倒是个冰山美人。”楚天涯心中暗忖了一句,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说道,“公主远来辛苦,定然是累了。陛下,不如就请公主到龙舟闺室歇息。”

    “好,好,爱卿心细如发,所虑甚是。”赵桓拍了下手,“来人,请仙菲公主去皇后的寝舱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有误!”

    “谢陛下。”这下李玉瓶总算多说了三个字,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桓,很快又耷下了眼帘来,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

    楚天涯察颜观sè的本事历来非凡,将这一细节收之于眼底,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个西夏国的公主对大宋可是心存敌意与反感;另外,她好像很在乎男人的外表;至登船前后,她的眼神只在“美薛郎”薛玉的脸上多停了一瞬。可以理解,她这种年龄的少女,正是应该喜欢帅哥的!

    “陛下,臣妹也想去歇息。臣妹不舒服……”柔福帝姬急忙道。

    “好,你们一同去!”赵桓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爱卿,可以开船了吧?”

    “陛下决定就好。”

    龙船启舤了,飘行在洛阳宫的凝碧池中。今天天气十分的好,阳光明媚清风徐徐,赵桓在宽大豪华的御龙舟上摆起了大宴、预备了歌舞,专为楚天涯等一帮儿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们庆功,办得热闹非凡。

    席间,王仁宗向所有在场的人敬了酒,十分殷情低调。因为他也知道,今天在场的应该就是楚天涯的一帮得力心腹战将,也是如今大宋国执掌兵马实权的一批人。如今,除了远在杭州处理善后的张叔夜一帮子人和拒守河北的岳飞、坐镇太原的马扩,时下大宋最为炙手可热的将军,都在今天这条御龙舟上了。

    王仁宗心知肚明,如果要想说服大宋出兵助战,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凑到楚天涯身边,小声的道:“王爷请恕下官多嘴……不知王爷对敝国的公主,可曾满意?”

    “官家在上,为臣者岂敢多言?”楚天涯很官方的回答道。

    王仁宗心里苦笑不迭,楚天涯的言下之意他明白,就算西夏国是来找魏王结亲的,但也不能摆明了绕开大宋的官家啊!否则,这不是摆明了无视官家、把魏王置于一个不堪的境地么?

    于是,王仁宗又只好硬着头皮凑到赵桓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边远小臣王仁宗斗胆问一句,陛下对敝国的仙菲公主,可有见解?”

    这话足把赵桓问得一怔,思前想后之后他答道:“唔,国sè天香,恰如仙子临凡。”

    “那陛下觉得……”王仁宗努力的组织语言,“仙菲公主,可否配得上贵国的魏王殿下?”

    “这个嘛……”赵桓早就料到王仁宗是来说这事的,他也深知这棕婚姻的背后牵涉到许多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无法做主的国家大事,因此赵桓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这可就要问魏王和仙菲公主,本人了。”

    王仁宗两头碰了软钉子,一肚子苦水无处倒,想死的心都有了。无奈之下他又凑到张孝纯的身边,苦笑不迭的直摇头。

    张孝纯当然明白他遇到了什么事情,神秘的笑了一笑,说道:“王相国不必苦恼。其实结不结亲、出不出兵,都在魏王一念之间。”

    王仁宗能混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傻,官场上的这点哑谜他太了解不过了。心中一亮,他说道:“如此说来,其实王爷心中早有定案?”

    “不可说,不可说。”张孝纯笑呵呵的直摆手,“在大宋,妄揣上意可是为官之大忌。本官可是什么也没有说。王相国也不必急恼,就请静观便可。”

    “哦?”王仁宗放眼看了一下今i在座的这些人,心中顿时恍然回神,“大宋最得国的将军们今天来了一多半!……我怎么这么傻,还在这里问来问去的,太不识时务了!”

    顿时,王仁宗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长吁一口气,便笑呵呵的和张孝纯等人安心喝酒去了。

    酒过三巡歌舞暂歇,楚天涯突然走到官家面前来,说道:“官家,微臣有一事要启奏。”

    “哦?”赵桓有些意外,“朕与爱卿难得欢聚一堂得享片刻清闲,不是约好今i不谈国事公务的么?”

    “陛下,此事来得急促,择i不如撞i,不如就在此地敢请圣意裁夺。”楚天涯说道,“其实,微臣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与西夏国有关。”

    听闻这样的字眼,王仁宗急忙坐直了身子。

    “哦,那爱卿请讲。”赵桓说道。

    楚天涯抱了抱拳,说道:“陛下请看今i这龙舟之上,有一半功勋将帅都是从济源战场上刚刚撤回来的。刘子羽,薛玉,你二人过来。”

    “是!”二将应诺站到了楚天涯身后,与官家见过了礼。

    “当i济源战场之上,西夏国也曾参战,他们派出了本国最jing锐的御率王师、五万铁鹞子在北岸牵制完颜宗翰,力助刘子羽取得大捷!”楚天涯说道,“刘子羽,薛玉,你二人是济源直接指战的将帅,可有此事?”

    “回魏王,确有此事!”刘子羽答道,“当i西夏铁鹞子全力助战,极大的牵制了完颜宗翰麾下的铁浮屠主力重骑兵,我军的登岸才会那样的迅速,从而才有了济源大捷。”

    天涯点了点头,“官家,正因为助战济源,使得西夏国边防空虚,因此野心勃勃的西辽趁虚而入,叩关侵犯。如今,西辽的兵锋已经直抵西夏国都城下,情况万分危急。因此西夏国主特谴王仁宗前来搬取救兵。陛下,西夏国不久前方才有恩于我大宋;如今邻国有难,大宋是否应该出兵相助?”

    一听这话,傻子都能明白楚天涯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力主出兵助战了。王仁宗抓住时机跪到赵桓面前叩头,“肯请陛下颁旨发兵,救敝国于危难水火!”

    “这……”赵桓直轮眼珠子,心里思忖道:这样的大事,楚天涯何事问过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看他态度早已明确,无非是在我这里讨一封圣旨,这才明正言顺。可问题是,他大可以直接让我颁旨即可,为何非要整这一出呢?

    楚天涯面带微笑的看着赵桓,不动声sè,静静等待。

    赵桓虽然能够断定楚天涯的态度,但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此心里也是苦恼,不由得暗道:以往只有臣测君心,哪里来的君揣臣意?楚天涯这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这时张孝纯站了出来,抱了抱拳说道:“陛下,此前西夏国主曾经献上玉玺,如今正摆在陛下的龙案之上;现今,又送来仙菲公主,yu充陛下后宫。陛下如若应允,仙菲公主就是陛下的后宫嫔妃了。”

    “啊?”这可把赵桓吓了一弹,他条件反shè似的连忙摆手,“不不不!常言道美女爱英雄,仙菲公主这样的天香国sè,只有魏王才配拥有!”

    “哦?”张孝纯故作惊咦的道,“如此说来,陛下是恩准魏王所请,同意发兵去救西夏了?”

    “对、对!”赵桓总算是明白了,楚天涯这是在给他面子、想让他亲口将仙菲公主赐给魏王呢!因为按“道理”来讲,两国和亲,当然是仙菲公主嫁给大宋的官家或是太子才算合理,哪里轮得到一个异姓的王爷呢?

    本来是薄薄的一层纸,经由张孝纯一点破,赵桓总算想通,连忙道:“朕决意,出兵援救西夏国!此项军国大事,就有劳魏王亲自裁夺。此外,朕要亲自出马给魏王和仙菲公主赐婚。从此两国永结同心,秦晋之盟!”

    “吾皇万岁!”众人都一同欢呼。

    楚天涯笑而不语,心说,赵桓是不是太久没有亲自理事,都要忘了外交场合该要怎么处理这些细节了?

    “陛下,兵贵神速,那微臣就借用陛下的御龙桌,点兵派将了!”楚天涯抱拳道。

    “好,朕准了!”赵桓表现得很大方。

    楚天涯站定在zhong yāng环视众将,“谁愿领兵前往西夏?”

    “我愿往!”几乎所有的将军都站了出来。

    唯有一人没有站出来,就是薛玉。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薛玉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刘子羽!”

    “末将在!”

    楚天涯走到他身前,直视他的眼睛,“本王问你,如果要去救援西夏,你需要多少兵马、多少时i?”

    “三万轻骑,即刻启程;一年之内,必见分晓。”刘子羽大声答道。

    王仁宗脸sè都变了,心里直骂: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就凭你三万轻骑,能打散耶律大石二十万jing锐骑兵?!

    楚天涯会心一笑,满意的点头。刘子羽就是深知他心,也深知局势。其实只要大宋的兵马一出现在西夏,耶律大石就没理由不退。不管刘子羽带去的是三十万人,还是三千人,那都意味着大宋将是西夏最坚实的后盾与最给力的盟友。他耶律大石再狂妄,也没那胆子直接与两国对抗。更何况,现在大宋即没了内患也没了外忧,有充足的时间和jing力来对付他耶律大石。也就是说,将要打退耶律大石的并非是刘子羽带去的兵马,而是如今的诸国局势。

    “好,我给你三万禁军轻骑。”楚天涯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再加上完颜谷神及两万名金国归降来的骑兵将士。”

    “谢魏王!”刘子羽心领神会,与楚天涯互递了一个眼神。

    二人同是心照不宣。完颜谷神一群金国降将以及和他们一同归降的女真骑兵,虽然表面上归顺了大宋,可是心里还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把他们留在关中,其实是一个隐患。但如果将他们带到西域去打仗,他们又是最利害的战争机器。因此这个西征的领军之人,只能是刘子羽——在女真人的字典里,从来只对打败过他的勇士心服口服。济源一战下来,年轻的儒帅刘子羽,已经成了完颜谷神与那批女真降兵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战神。

    王仁宗总算略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三万,有五万!

    “来来来!”赵桓连忙举杯,“朕与卿等,一同给刘将军壮行!”

    众人一同举杯来敬,楚天涯担起酒杯却不动声sè的走到了薛玉的身边,小声道:“薛三哥,你怎么了?”

    薛玉的眉头皱了皱,表情有些难堪,yu说还休,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楚天涯看着他的表情,微然一笑道:“不如,你去真定辅佐岳飞吧!”

    “啊?!”薛玉几乎惊叫出声,怔怔的看着楚天涯,突然举起酒杯来,“谢魏王!!!”

    楚天涯微笑的点头,“祝你马到功成!”

    薛玉感激涕零,眼泪几乎都要到了眼眶边上,“时隔许久,还有几人记得我那苦命的娘子仍然陷在北方。魏王却仍是记在心头,我……”

    “不必说了。”楚天涯拍了拍他的胳膊,“薛三哥,你的家事,何尝不是我的家事?即刻准备,前往真定吧!我会尽快给你办好相关的官凭调令,封你为真定府兵马都监,辅佐岳飞用兵。”

    “叩谢魏王!!!”薛玉跪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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