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在虞莨的床榻边守候了整个晚上,凌展远远地看着两人静止一般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用分分秒的考验诠释着什么叫做一瞥成永远。这样的霸王别姬似乎没有印象中的视觉效果更加悲惨壮烈,却如用一把隐钝的小刀慢慢在心口深来来回回得切割。天知道虞莨是否还会苏醒,天知道两人是否还会再见。有时缘分真的吝惜到连多给他们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肯。

    天微微启明,项羽站起身来轻轻在虞莨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他转身的姿态就好像要去出一趟远门般自然随意。没有很多不舍,也没有很多嘱托。

    凌展最后不死心得再问一遍道:“你真的决定要走?”

    “是。”

    “那你的马我帮你牵回来了。”

    “谢…”

    秦晓遇站在两人身边,欲言又止。直到项羽转过头来,对她轻轻微笑:“阿娉,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呵,凌展心说:你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活过…

    秦晓遇摇摇头:“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也能保护好莨姐姐的…”

    “我能不能…再去看看小魁?”项羽慢慢转过脸,望着里厢房间喃喃问道。

    凌展点点头。

    项羽在房间里呆了一段时间。孩子睡得正熟,他就是这样默默得看了好一会,并没有忍心与他说话。也许是害怕打扰那清澈的童真美梦,也许是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过早明白什么叫离别。凌展把马牵到门外,启明星已经爬上天际。这时候是城里有限的戒备最为松懈的时机。

    “喂…你最好活着回来唉…”凌展把缰绳交到项羽的手里。

    未等他作答,门外竟响起一阵嘈杂声。纷繁的脚步声踏进踏出,隔着墙却感受到通明的火把越来越逼近这个封闭的小院。

    “里面有人么?!”墙外人突然喊道。

    凌展一惊,听这声音凌展再熟悉不过,同样熟悉的还有项羽。

    “是张良?”项羽一手抓起霸王枪,如炬的目光猛然盯向凌展:“你出卖我——”

    “嘘!”凌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示意项羽收声。“你们快去把姐姐藏起来。”

    “藏她做什么?”秦晓遇完全不懂凌展的用意。

    “今天无论如何,项王都是要离开的…但姐姐必须要留在这里养伤——快去…”凌展径自解下外衣,披在肩上。伸手抚弄一下头发,做成刚刚起榻的样子。

    “凌展!你在里面么?”张良带人砸了几下门,咣咣荡荡的躁响让凌展整颗心都要跳出来。张良不是已经随刘邦起营了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难道刚才那个该死的大夫真的跑去告了密,真是一时心软后患无穷。眼下情势危急,凌展无心抱怨和懊丧,大脑飞快得思索着最佳对策。

    “张军师——后门也锁住了。”

    “是啊,所有的窗都从里面封上,但是亮着灯!”两个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得汇报。

    “可能出事了!撞开门——”张良下令道。

    “我冲出去——”项羽翻身上马,“就不信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会拦得了我。”

    “你给我下来!”凌展一把揪住马笼头:“你这么跑出去我们这一屋子人怎么办?”

    “张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么?他会为难你们?”项羽不屑道。

    “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会在这个时候突袭必然是有走漏风声,你下来——挟持我!”凌展低声道。“子房兄不会伤害我的,你带着我一起走,他们不会拦你的!”

    “不对…张良不是死了么?”项羽忽然惊道。

    我勒个去,你反射弧到底有多长啊!凌展差点撅倒。

    “他诈死…”凌展实在没心情解释这些,急忙叫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好么?你快点——”

    “凌展你又骗我一次!”项羽怒道:“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谁有这个心情整天骗你玩,是他连我都骗了!”凌展一把抽出项羽腰间的刀按在他手里,然后架上自己的肩膀:“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门轰然被撞开,两队卫兵瞬间涌入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

    “凌展!”张良惊道:“项羽——快放了他!”

    “子房兄…”凌展做出痛苦的表情:“救我…”

    “张良,真是冤家路窄…”项羽挟着凌展一跃上马,两旁的兵士在他的气势下只敢试探性得往前推进。

    “项羽…外面我已经部署了几百个弓箭手——任你插翅也难飞,奉劝你赶快放了凌展…”

    几百名弓箭手?凌展心里嘀咕:明明刘邦已经带走了全部的精锐,为何还会留下张良和一些战斗力?难不成,看出乌骓马这一玄机的人不知自己一个?他眯着眼睛望着张良,九成九的把握——他应该知道自己是在演戏。张良,这一回只能赌你对我凌展是否还有一丝丝念旧的情义了。虽然欺瞒多次,却从不曾真刀真枪的伤害过自己。但愿——这一次不会看错人。

    “项王可否听我一言?”张良移着四轮车慢慢立定在项羽的马前,虽然高度上尚且不及马鞍,但他仰起头时那种自信的傲态却是不由得人拒绝。

    “凌展身体虚弱,带着这样的人质在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你大爷的,谁一命呜呼啊。凌展真想踹他一脚。

    “何况这些弓弩手骑兵团,统统都是为军令是从。凌展没有官阶也不受他们听令…你觉得挟持他在手真的有意义么?不如——张某来给你做人质如何?”

    “哼,多谢张军师为我项某人考虑的周全…可惜张军师的套路无非于此,欲擒故纵。越是装作满不在乎的人,就越是软肋。”项羽把凌展夹紧,手里的刀又往上架了半寸。

    “是么?”张良冷冷一笑,忽然弯腰从四轮车下猛然抽出一把弓弩,嗖的一声穿风而过——正中凌展肩窝之处!

    一阵透心凉意从头到脚得波浪式侵袭过来,接着便是火烧般的灼痛,凌展身子一歪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却被项羽伸臂一提直接甩在马背上:“张子房!算你够狠!”

    乌骓马一声破空嘶啼,忽然腾空而起,从张良身上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军师!要放箭妈?”

    “不可…”张良望着愈来愈远的绝尘背影,忽然凌展的声音远远传来:“子房兄!你答应我要照顾好晓遇和小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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