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间内的声音响起,一席话之后,沈墨崖方才明白。小肉团为何支他出去,因为这一席话……沈墨衣,绝不会想让外人听到。

    房间内,沈墨衣伸手,从怀里抽出了掏出了两块玉佩,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相撞,发出了叮的一声。

    沈墨衣抿了抿唇,抬头挤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如白……盟主所言,就请盟主,告知我,真相吧。”

    小肉团看着桌上的两块玉佩,她眨了眨眼:“我之所以还留下,并不是顾忌你们想要铲除七满盟。若觉得我这武林盟主当之有愧,那便尽可来犯,七满盟定当奉陪到底。”

    这一番话,直接将沈墨衣那佯装亲近的浅淡笑意击溃,也将两人的距离,默默的拉开数万丈。沈墨衣敛眸,没有开口。

    “若国师真的想要知道真相,我可以告知,只是,我有条件,望国师答应。”挂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呆呆小脸,小肉团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至少,这股子认真,沈墨崖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王府,封翎飞慕容倩的那次。

    第二次,是群兽山,欧阳雪的那一次。

    而现在,小肉团的认真,又是从何而来呢。

    沈墨衣微微点头:“盟主请说。”

    “既然国师已经答应,那我便说出真相后,再告知国师条件。”小肉团的手,放在了桌上那其中一块玉佩之上。

    事情的真相,沈墨衣不知道的真相,被隐藏的另外的真相,从小肉团的口中,徐徐道出。

    十六年前,白家一家,横空出世,七满盟愈发壮大。白叶华(欧阳雪夫君)受欧阳雪怂恿,盯上了武林盟主之位。沈墨衣掐指一算,便算出,白叶华并非至阳命格之人,定会因盟主之位而亡。

    为了不让武林大祸临头,沈墨衣窥了天机,出手阻止,哪怕他知道,这种行为,必然要遭报应,他也做了。

    白叶华因此而亡,临死前哀求他绕过欧阳雪一命。沈墨衣看了眼欧阳雪,清楚明白欧阳雪虽聪明,但也是并无能力当上武林盟主之人,且她还未满周岁的女儿,也有薄命之相。如此可怜可悲之人,他也实在无法再下手。

    便将她困于群兽山内。

    事情,在这里,有了转折,隐藏了……一件沈墨衣不知情的真相。

    五派的令牌,火弩派的令牌还在欧阳雪的手中,为了夺回令牌,火弩派掌门的妻子,天下第一神偷莫晓结,为了夫君,前来找欧阳雪。

    欧阳雪与她达成了约定。

    就在沈墨衣还停留在群兽山之时,莫晓结潜入皇宫……偷走了其中的一个婴儿,那个才一岁多未满两岁的小女娃。

    用了火弩派的密宝,玉罗盘,成功进入群兽山,以小女娃,交换取得了火弩派的令牌。

    而后来的事情,就如同沈墨衣说的那样,欧阳雪将那个小女娃,药禁六年,以此逆了命格。而欧阳雪的亲生女儿,就在被困于群兽山三天后,病亡。

    后来的事情,小肉团不用再说,沈墨衣也已知道。

    再两年后,他捡回了一位至阴命格的小孩,本打算用这小孩,代替自己的位置,辅佐封逸飞坐稳这江山。谁知,那小孩虽如同他所料那般精明能干,但……却与皇室八字不合,格格不入。

    十六年后,沈墨衣再窥天机,七满盟竟然再次复起。白家之人再次出现,意图夺取武林盟主之位。后来的一出,不必再说。

    沈墨衣看着眼前平静的道出真相的小肉团,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他窥探不出这小女娃的命格,而只是用生辰八字测出她天生红颜薄命。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只有这小女娃,能坐上这武林盟主之位,却没有因为命格被克而亡。

    他更明白了,为什么他两次窥探天机,却迟迟未有报应。

    药禁六年,知觉没落,困于群兽山数年。在别的小孩同样年纪的时候,她学的东西,比他教给沈墨崖的,还要严苛。

    他的报应,欧阳雪的仇恨,成就了她上可逆天,下可叛地的本领。

    若说真的有人能将这武林盟主之位坐稳,那……将只有一人,那便是她!

    “你无权恨师父。”就在沈墨衣抿着唇,一脸沉痛的望着小肉团的时候,小肉团眼也不眨的开口,断了沈墨衣的思绪。

    沈墨衣应当是恨欧阳雪的,但是……最该恨的是小肉团。她该恨沈墨衣,更该恨欧阳雪。可她没有,哪怕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沈墨衣欲伸手去摸小肉团的脸,若不是他强行偷窥天机,就不会招惹欧阳雪,更不会害的小肉团……

    沈墨衣的手,微颤着收了回来。

    “如果她真的够狠,就不会在我出了群兽山后,派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宫偷这块吟龙佩。因为她知道,吟龙佩到手,就等于让我去看清真相。”

    “如果她真的够狠,就会要求我亲自带她出去群兽山,让我与你自相残杀。”

    “师父的行为虽然可恨,那是因为最爱她的人离她而去。”

    因为白叶华的离开,欧阳雪才干出了让莫晓结偷来小肉团的事实。

    一个人,布满了仇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更没有一个人……听她诉说,安慰她,爱她。

    欧阳雪有着自己的尊严,她宁愿被困十六年,也不要靠着小肉团,才能出了那群兽山。

    欧阳雪拥有着矛盾的两面,她恨沈墨衣,但是她却恨不了白语画,她养了十六年的……徒弟。

    亲生女儿的逝去,让她干出了将小肉团药禁六年的事。

    虽然小肉团承受的痛苦无数,但欧阳雪又何尝不是。

    沈墨衣的心情无比的沉重,小肉团……比他想象中的要成熟的多,她无比的冷静,她从很久很久前就知道了真相。但她没有揭穿,一点都没有。

    “真相我已经说出,还请国师履行承诺。答应我的条件……”小肉团敛眸,再次抬起大眼时,双眼一片清亮。

    沈墨衣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

    “请在吾师坟前,磕头认错。”小肉团的眸光清亮,透着坚定。

    沈墨衣倒抽了一口气,震惊的望着小肉团。

    这唯一的请求,竟然是这个!?

    小肉团她……

    花花她……

    屋顶上的沈墨崖却听得一清二楚,也明明白白,清楚的知道这是为什么。

    纵然欧阳雪如何,但欧阳雪在花花心目中的地位,不容撼动!一向清楚明白冷静自持的小肉团,能为之丧失理智的人,怎么会不重要。

    在沈墨衣的视线中,小肉团面无表情的开口,一字一顿的吐出:“无论天机如何,命格如何,预言如何。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你没有资格一句话就将人的未来咬定,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所以你没资格否定白叶华,没资格否定欧阳雪,没资格否定白家。”

    小肉团的声音依旧平静,不是恼怒,不是生气,而是依旧平淡的口气。

    “我叫白语画,我是白家的人,白家的人……能够当上武林盟主。这个事实就已经证明,人定胜天。”

    无论血脉如何,无论命格如何,她就叫白语画,她就是白家的人,白家的人,当上了武林盟主。

    逆了沈墨衣的预言!比天机更厉害的!是人!

    沈墨衣隐于袖下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分明是平淡的一席话,他的心情却乱成了一团,他该说些什么?应该为找回了她……激动?还是应该为她成了武林盟主骄傲?或是为了她不认自己痛苦?还是……

    好在,沈墨衣找回了理智和冷静。

    他勾起唇角,终于挤出一抹淡笑:“条件我可以答应,我……想再问个问题。”

    小肉团点点头,默许他问。

    “关于吟龙佩……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

    小肉团垂了垂眸,点头。

    “这玉佩,本是我与你……”沈墨衣突然沉默,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后,重新开口:“我与我娘子的定情之物,我与自己的哥哥同时爱上了那位女子。纵然她红颜薄命,但却也为我留下了一方血脉。这吟龙佩,并非我有意赠与先皇,而是先皇临死前依旧遗憾,我这才将玉佩赠与他。”

    这是,有些无力的解释。沈墨衣都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徒劳。

    但是抬头之时,小肉团却听得极为认真。他突然有些感动,他本以为小肉团会恨他的,但是感动之后,又有些凄凉。连恨都没有了,她应当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了吧。

    沈墨衣不会怀疑,与吟龙佩相对的荷凤坠,就在这块玉佩的旁边,这是当初他亲手挂在她身上的。

    沈墨衣正欲说些什么,小肉团突然起身:“我会在七满盟,静候国师履行承诺。”

    沈墨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僵硬的点了点头。

    半响后,沈墨衣透着窗,清楚的看见窗外……沈墨崖抱着小肉团,从容离去。

    他为她做过的唯一能道出口的事情,怕就是捡了沈墨崖吧?

    ……至阴命格,与至阳命格相克相辅,他的预言,终究还是没错。

    而屋顶上的封子羿,却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慌神的回了皇宫。

    ------题外话------

    ps:翎王和小肉团的恩怨,应该也能看出来吧?←,←其实俺可喜欢翎王这个傲娇冰山男了。伏笔全部完成,欢呼!下面进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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