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的会议室内,所有尚在汉口的高级军事幕僚,如今全部都聚集在这里。不过这些人并不像以往那样轻松,开会的时候无非是走马观花,抽抽烟,附和几句,点点头,会议就算是过去了。哪怕即便是在前几天孝感已经传出十分危急的消息的时候,只要敌人还没有打到眼皮子低下,对于他们来说都可以继续高枕无忧。

    只是今时今日情况俨然已经大有不同,被称为最坚固的西部防线,原本预估能坚守到最少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如今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彻底崩盘。更可怕的是,整个崩盘的过程也绝不是像战前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孝感防线的败军还能从阵地上撤退,哪怕撤退一半也是好的。如今近卫军是突破了侧翼阵地,然后蔓延到后方完成了战略阻截,不仅破坏了阵地,更是直接包围了主力部队,并顺利俘获了一大半守军。

    按照早先布置的计划,孝感防线撤退的兵力回到汉口,与汉口这边留守的兵力能够迅速组成一道全新的防线。经过孝感一战之后,近卫军肯定是元气大伤,要想再急着进攻汉口肯定只会陷入僵局。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每天可以高枕无忧的原因之一,反正孝感失守是必然的,关键是只要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即可。

    可是现在孝感的主力部队阵亡了一部分,俘虏了一部分,走失或逃跑了一步,真正撤回到汉口来的还不到五千人。汉口这边剩下的留守兵力只有一万左右,而且大部分还是王占元的人马,也就是说曹锟的嫡系部队在汉口已经没多少了。

    几分钟后,曹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一众幕僚,所有人脸色都很不好。

    会议室内早已等候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在看到曹锟的脸色之后,气氛愈发显得沉重。

    曹锟都懒得再打招呼,自顾自的落座下来,然后直接开口说道:“确认的电报已经发回来了,孝感算是真的完蛋了。近卫军的先头部队正在沿着官道向黄陂转移。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便能占领黄陂。”

    会议室内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战火波及到了他们所在的后方,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情更让人感到头疼的?如果汉口陷落,整个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就算是彻底完了,到时候他们能何去何从?政治生命算是真正的结束。弄不好连本人的小命也会难保幸存。

    “这下可如何是好?”王占元十分懊恼的问道。

    “没错,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慌张,之前预期的孝感防线最少可以支撑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才两个月便被近卫军攻破,确实算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我们好歹成功拖延了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国内的声势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定格在反对帝制一事上。”曹锟郑重其事的说道。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是啊,整天都有人吵着闹着要反对帝制,但护**仍然按兵不动,陕西、江西两省也都没一个消息。现在近卫军都打到汉口了,我们光顾着制造声势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另外一名军官哎声叹息的说道。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之前曹锟的的确确说的很好,只要能拖延住时间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从年初拖延到今天,已经足足有七个月的时间,单单作战也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是最终换来的效果是什么?南方那些人依然隔岸观火,北洋内部的其他势力也都是说的好听,却一个都没拿出实际行动来。

    所为打造的声势,除了声音叫的响亮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

    其实曹锟对这件事同样很是恼火,一方面是想不通,另外一方面是事情迫在眉睫,如果再没有任何转机,只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彻底付诸东流。可是事到如今,他除了继续煎熬下去还能怎么做,要知道现在放手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哪怕连最后一丝的希望也都会彻底覆灭。不仅如此,自己还将背负永远不可洗脱的骂名。

    “你们慌什么,这几日我已经与江西、陕西两省在联络。虽然陕西那边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昨日南昌的李将军回了电文,他已经答应会尽快安排响应之事。”曹锟加重语气,郑重其事的对在场众人说道。

    “这……这是真的吗?李将军会如何安排响应之事?”众人连忙追问道。在这个时候若是陕西或者江西两省能有反应,那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不仅能提高权威,同时也能扭转目前危急的局面。

    “李将军已经决定会在三天之内抽调九江的海军抵达汉口,另外也会陆续调派一些物资支援我们这边。至于出兵之事,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议程,不过相信也是不需要多久的时间了。总之,李将军现在是表态了,我们毋须在说什么一点作用都没有。”曹锟强调的说道。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仍有不同程度的忧愁。

    哪怕李纯有了这些表态,可只要一天不肯出兵,一天都是一件说不准的事。

    现在只能说是稍微有了一些希望,毕竟李纯肯调动海军和物资来支援汉口这边,多多少少也算是表明了一些个人立场。若李纯当真是纹丝不动的话,也不会眼看汉口这边危急还要派遣一些援助过来,这就等于把自己推进嫌疑之中。既然已经有了嫌疑,那自然要一簇到底。真等到汉口这边完蛋了,江西铁定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总之,现在必须敦促江西方面尽快采取行动,哪怕只是打出旗号也好。联络方面不能怠慢,一定要让李纯知道我们汉口这边已经很危险了……不,不对,不能说是很危险,如果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说得太严重的话,只怕会让他们没有信心。必须说是……就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对,就这么说。”王占元连忙说道。

    “没错,就这么安排。今天下午我会再去一封电文到南昌。”曹锟点着头说道。

    会议室内稍微冷静了一阵,虽然现在好像有了一些希望和解决办法,但气氛仍然是低沉的缺乏活力的。每个人依然还是脸色不好。

    “现在我们必须加强对汉口的防御工作,孝感一战咱们损失了不小,但是近卫军那边显然也不会好过。所以我猜测他们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立刻就杀到汉口来。我们手里还有一点手里来安排布防工作。”顿了顿之后,曹锟打破了沉默,把话题转入到正事上面。

    “可是,主席,咱们现在在汉口的兵力不多,这会儿武昌那边也正在开战。只怕接下来的布防可不是那么容易了。”一名军官说道。

    “军火库还有多少武器可以调度使用?”曹锟问道。

    “可能还有几千支步枪吧。汉阳兵工厂那边可能还有两千到三千的存货。”负责后勤的军官连忙说道。

    “把军火都集中起来,从现在开始征召武汉本地的壮丁编入队伍。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所有能征召的人都征召起来。先编足一万人再说。”曹锟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什么?征召武汉本地的壮丁?这……”徐良基一下子就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主席,前阵子征召壮丁已经弄得民怨四起,这会儿还要征召武汉本地的人,只怕城中的那些大户人家一定会先行反对,紧跟着其他老百姓也会闹事。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啊。”之前的那名军官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啊,弄不好民乱发于内,到时候咱们管都不好管。”王占元也叹息的说道。

    “总之,现在是危机的时刻,就必须采取非常的手段。无论如何都要坚守住汉口,直到江西、陕西两省肯出兵为止。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还理会那么多做什么?不拼上这一把,咱们算是彻底满盘皆输了!”曹锟大声的说道,显得斩金截铁。

    在场众人只能叹息,正如曹锟所说的那样,事情都到了这个阶段,还能有什么顾忌?这会儿最大的顾忌莫过于丢了汉口,仓皇之中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唉,也是,现在当真是到了顾不了那么多的时候了。”王占元摇着头说道。

    “总之,就按照这样先去办。然后在汉口北部加强阵地防线。把能调用的物资全部调用起来,上战场上的一人一天发十块钱,擅自后撤者当场枪决。汉口是不能再退了!绝对不能再退了。”曹锟十分果决的说道。

    这番话虽然算不上鼓舞,但有那么一会儿还是激烈了一些士气。但不管怎么激烈,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于众人来说,他们心中依然没谱儿。

    与此同时,突破孝感的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多少稳住了一些新华宫的政治局面。

    不过即便如此,高层之间的内部矛盾却依然没有减轻。这不单单是那些被软禁在瀛台上的反帝制北洋官僚,也包括段祺瑞为首的总理派,与袁世凯为首的皇宗派之间的斗争。这份斗争从始至终都隐藏在暗地里的一面,哪怕总理派一直咄咄逼人,喧嚣叫板,但袁世凯这边仍然不敢撕破脸来跟段祺瑞对着干。

    总理派与皇宗派之间所争执的主题,自然就是为了帝制和取消帝制的矛盾。

    早在五月份的时候,段祺瑞计划安排在二十七日正式宣布取消帝制,甚至把发布会的细节以及邀请见证的各国时节、社会贤达,等等,全部都安排到位。不过袁世凯在夏寿康的建议之下,忽然装出病情发作,在二十五日这几天便卧床不起。医馆处自然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经过所谓的诊断和证明,确实是病情不稳,不能轻易下床走动。

    段祺瑞来探望袁世凯时,袁世凯还装模作样的拉着段祺瑞的手,让段祺瑞去安排取消帝制的典礼,并说到时候即便自己不能亲自前往,仍然可以由他本人来代替主持。

    事实上段祺瑞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反正发布会只是一个对外公布消息的契机,先表明了北洋政府的立场再说。可是以军事参议处和秘书处为首的一众军官,却时不时的在段祺瑞以及其他总理派面前吹风,强调在袁世凯如此病危的时候做这样的事情,就怕袁世凯情绪不稳,一下子就挺不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哪怕总理派中有想要争权夺利的野心家存在,可袁世凯做为近代北洋军事集团的缔造人,其中的旧情是不可能轻易跃过。中国社会本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并且袁世凯身体的状况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拖拖拉拉吊着半条命到今时今日,完全是靠着每天大量的中药和西药维持。

    早先有人私底下曾打听和调查过,按照袁世凯现在每天服用药剂的量,就算能够勉强控制之前的病症,也迟早会被这些药本身所带的毒性慢慢积累,而导致身体不可能再恢复。简单的来说,袁世凯只不过是在延续已经为时不多的生命,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正因为如此,当皇宗派的那些官员们到处散播这些悲观的言论时,段祺瑞这边多少都会感到犹豫。毕竟帝制是袁世凯的夙愿,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还导致北洋走上了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但人都快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倒不如让袁世凯安安心心的走,最起码也还是穿着龙袍的走,对他本人来说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正因为如此,段祺瑞最终取消了二十七日的安排。

    而在随后的几个月里,随着袁世凯处处表现出拖延、不配合,段祺瑞渐渐有所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也因而段祺瑞与袁世凯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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