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去了十天,张荀却是没有动静。就像暴风雨来前的平静,让每个人都谨慎起来。

    这里是革命党内部的秘密医院,在一处偏僻的街角,外面看就像一个普通的宅院,里面有三进院子,而医院就设在最里面房间的暗门内,地下室和外面的院子面积一样大。

    为了安全起见,这里只有青烟留着,帮着苏秦和龙炎桀换药,医生虽然是自己人,但对外还是私家诊所的医生。所以,没有重要情况都不会来。

    而龙小蝶的腿伤也非常严重,留在学校休息,其他人都各司其职。

    宛佳正在给龙炎桀削苹果,抬头看着龙炎桀淡淡一笑。

    徽文轩兴奋进来,笑着说,“日本人的新据点给我们端掉了,张荀最近没有任何动静,恐怕成了惊弓之鸟。”

    龙炎桀也看着她,再转移目光看着徽文轩,“张荀是闹不清我在哪里,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晋君城已经死了,他再为了一个棋子大动干戈不值得,既然如此,我索性就不露面,看看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你是说玩失踪?”宛佳问。

    “是,不玩出点新花样来,池塘里的鱼怎么会跳呢?”龙炎桀一笑,“不过,得徽四少帮个忙。”

    徽文轩抿嘴淡笑,“尽管说。”

    不到两天,全国的报纸都刊登出来龙炎桀意外受伤,至今下落不明。

    第三天的报纸继续刊登,说有人透露消息,被人下毒,昏迷不醒。

    第四天的报纸根据小道消息,此次龙炎桀失踪是蓄意谋害,是某高层争权夺利,勾结日本人暗害督军。

    第五天报纸又爆出惊人消息,说隶军暗中调查并寻找督军,已经抓到了行凶的日本人,可督军依旧没有踪影,根据日本人交代,性命堪忧。

    一时间,就像一枚原子弹爆炸,全**政一片混乱,支持龙炎桀的有一些开始摇摆不定,有一些就义愤填膺,誓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而总统府一派系的一部分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人说此事和自己有关。一部分开始气焰嚣张,开会议室竟然公开要求总统派新都督接手隶军。

    总统和陈秘书除了开会就整天关门密谋,但,过了好几天,依旧不见动静。

    **

    张怜云住的地方甚是热闹,花蕊刚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小名叫豆牙子,整天就听见咿呀咿呀的小孩子的声音。

    自从上次张怜云被严重惊吓,心脏似乎不太好,张汉良不准她随便下地走动,自己每日忙完生意就早早跑回来服侍妻子。

    龙炎桀身体也渐渐恢复,每日穿着家常棉布卦衫摇着蕉叶扇,悠然自得的逗逗豆芽子,看着他那张肥腾腾的小脸咯咯咯笑个不停,把他欢喜坏了。

    “佳,我们也要加吧劲了,赶快生个七个八个的,我才发现我特别喜欢小孩子,真好玩。”龙炎桀手指有些粗糙,一碰豆芽子的脸,小子立刻扁嘴,吓得他赶紧缩手。

    “啧啧啧,佳,你生一个气气豆芽子,竟然不让我摸。”话虽这样说,还是整天跟着豆芽子转。

    宛佳穿着一身家常衣裤环胸看着游手好闲的家伙,“喂,我说龙炎桀,我家不能养吃白饭的啊。你得动手干活。”

    龙炎桀立刻应道,笑呵呵地说,“我干了,上午挑了水,还去后院摘了菜。”

    便装坐在大门口伪装成拉车夫的吴莽嘴角抽了抽,督军何时干过这个?可看他这几天干得不亦可乎,简直乐不思蜀了。

    “你不是说要我亲自炖鸡汤给花蕊和娘喝吗?”

    “对啊对啊,起码两只鸡。”说话的人咽了咽口水,他记得宛佳是在沧州亲自炖过鸡汤,简直是人间美味。

    “哦,你不打算吃。”

    “啊,我打算啊,我要求不高,就一直鸡爪子喝口肉汤就行,花蕊和娘吃肉。”

    宛佳忍住笑,“既然你要吃鸡爪子喝肉汤,那就要付出劳动,抓鸡的任务交给你。”

    坐在门口的吴莽和隐蔽在房顶暗处的警卫几乎就想奔进来抓鸡,督军的手抓鸡?岂不是宰鸡用了牛刀?

    “好嘞,抓活物我最拿手。”说吧,撸袖子,解开三颗扣子,迈着大步就往后院放养鸡的地方去。

    “是让你去抓鸡啊,不是让你杀敌人啊。”宛佳高昂着嗓子叫着,“鸡要有营养一定要活抓,这样的鸡血才好,死鸡可不行,而且不能让鸡死前惊恐万状,否则,血液循环过快,鸡血质量不好。”

    正准备飞扑上去拧断鸡脖子或者直接提溜鸡爪子的龙炎桀一怔,不能让鸡惊恐万状?

    他眼珠子一转,捞起地上的鸡食盆就敲着,笑得像只狼外婆,“来咯来咯,喂吃的咯。”

    鸡们听到熟悉的盆声音都站住脚,扭鸡头,看着这个陌生高大的狼外婆,他走近一步,鸡立刻扭着屁股退后一步。

    公鸡索性竖起脖子的毛,一副戒备状。

    躲在一边偷看的宛佳和灵芯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的。

    龙炎桀黑了脸,还从来没有那么掉脸过。哼了一声,不管了,管鸡心情不好惊恐万状呢!

    哼哼两声,鹰爪飞出,直接冲上两只最肥的母鸡,一手一只按住,而他以飞扑的姿势过去,按住是按住了,可人却趴在地上了,满地的鸡屎,臭气熏天。

    宛佳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扯起他,“天啊,你这是抓鸡啊,扑鸡好不啦?”

    灵芯笑盈盈的将两只鸡提溜起来,故意皱了皱眉,“打打杀杀这种事情通常应该是男人做的。杀人打人我会,可杀鸡,我不会。”

    “我来。”龙炎桀顾不上身上的鸡屎,接过灵芯手上的一只鸡,伸手就要去拧鸡脖子。

    “住手!”宛佳尖叫起来。

    “老天,拧断脖子鸡血还能吃吗?”

    “啊?那怎么杀?”龙炎桀剑眉紧蹙,真是麻烦,吃只鸡还那么多讲究啊?

    “要拔鸡脖子的毛,用刀割破喉咙,将鸡血滴进放了盐水的碗里,血流尽了,鸡才能用热水烫毛。”宛佳一边说,一边笑着看龙炎桀。

    “天啊,哪能让炎桀干这个啊。”刚回家的张汉良听见龙炎桀和宛佳去抓鸡了,赶紧就跑了过来。

    龙炎桀像见到救星似的,赶紧将鸡递给他,“大舅,你教我杀鸡。”

    张汉良瞪大了眼睛,“啊?哈哈,又是宛佳欺负你了吧?”他看着龙炎桀一身狼狈,不由责备地瞪了一眼宛佳,“炎桀是大统帅,怎么让他抓鸡?赶快帮炎桀清洗下,等下我杀好鸡,还是宛佳来做。宛佳的手艺可好了。”

    宛佳笑着扯着龙炎桀的袖子,“快走吧,你臭死了。”

    “臭?”龙炎桀捉狭地一下把宛佳打横抱了起来,“一起臭!你个小坏蛋!”

    宛佳哇哇大叫着,可手不敢推他,赶紧捏着鼻子,“好恶心。”

    “都是你使坏,活该。”龙炎桀笑哈哈的抱着她就往房里跑。

    身后的张汉良和灵芯也笑得直不起腰了。

    厨房里,龙炎桀烧着火,脸上一道道黑烟,额头溢出汗珠子,他也不觉得热,一直盯着专注做菜的宛佳。

    他忽然感觉好喜欢这样的生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严密封锁消息,宛佳和龙炎桀都不出门。

    在张怜云家里已经住了十多天了,白天跟着宛佳忙做饭,忙喂鸡,忙照顾花蕊的孩子。每到下午小豆子风柳他们几个管事的就会回来向宛佳汇报,丽都城的赵掌柜也会偶尔过来汇报一下。

    得空的时候,宛佳还会支起绣架绣花。龙炎桀最爱这个时候的宛佳,淡若雏菊,静若幽兰,就像当初见她一样,只是时不时看向他的时候,眼眉间多了分女人的妩媚和羞涩。

    让他感觉今生都爱不够。

    而他就会坐在一边,帮她扇着扇子。

    树上的知了叫的吵,宛佳教龙炎桀如何粘知了。

    教他如何看初生的鸡蛋,他最大的兴趣竟然是跑到鸡窝摸鸡蛋,摸到就欢喜地大叫,“下了,下蛋了。”

    晚上,龙炎桀最爱带着宛佳爬到房顶,坐在屋檐上,看着月亮和星星。

    清风拂过,带过一阵桂花香味。

    龙炎桀将宛佳拥在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轻轻的含住她的耳垂,引起一阵酥痒。

    “别闹。”宛佳娇喃着,软软的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

    “佳,我重新求婚,我们在江南举办个盛大婚礼,然后你给我生娃好不好?我看着花蕊的豆芽子就馋。”

    “娃是给你吃的啊?馋?”宛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龙炎桀见她难得笑得欢,惩罚地将她脑袋一翻,霸道地吻了上去。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说好了好不好?等我将队伍整编完毕,我向你再次求婚,让江南的亲人们都看到我是如何用最盛大的婚礼娶你的。”

    宛佳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言语。

    可能吗?桀星和徽文轩和她说过的话,她想了几天。

    每次都想狠下心来,又被他柔情给打破,甚至她也开始学会用梦想欺骗自己。

    多么希望时间就停顿在这一刻,没有硝烟,没有战争,只有一对普通的夫妻,过着最普通的小日子。

    可是,他们两都是站在高处的人,还能下来吗?

    如果不能,他们在一起岂不是同样会有各种障碍?

    一天,吴莽悄然递了一张条子进来。

    龙炎桀打开一看,豁然大怒,将字条揉成一团,往地上一贯。

    宛佳捡起来打开,面色一变,“集体中毒?盐?怎么可能?”

    隶军的盐是由宛佳留在那边的人负责供应的,宛佳虽然撤离了沧州,可在沧州已经布下商业网络,选了几个聪明的本地大学生打理商业街和商会盐业及茶叶。

    一直都没有出过大问题,南兴银行的生意和影响力越来越大。基本把控了几个大型的民营企业,包括了毛皮、纺织业。

    所以,就算龙炎桀没有时间打理龙家生意,管家也会将那边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宛佳。

    “哼,不过是小伎俩,想逼我现身。”

    “情况严不严重?吴莽怎么没说?”

    “应该严重,否则,不会动用秘密电台的。”

    宛佳一听也是心惊,“那怎么办?找徽文轩他们来商量下?”

    “不用找,我们来了。”徽文轩和桀星走进来。

    “沧州那边我们的人已经暗中查过了,怀疑是隶军内部搞鬼。”徽文轩说。

    “内部?”

    “很正常,你失踪,生死不明,总统府惶惶不可终日,估计他们最担心的是你落到我们手上吧?哈哈哈。”桀星朗朗大笑。

    “你们有本事让我落在你们手上吗?笑话!”龙炎桀瞪着桀星。

    “你不是已经在了吗?不过,不是武力,而是温柔乡。”桀星挑眉,带着一点挑衅。

    “你什么意思?”龙炎桀脸一沉。

    “你们兄弟两干什么?见面就杠上了吗?赶快谈正事。”宛佳白了他们一眼。

    徽文轩淡淡一笑,“龙炎桀,我们可以正式谈谈吗?”

    龙炎桀眼眉一挑,“可以。”他看着宛佳,“佳,你先回避一下。”

    宛佳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桀星和龙炎桀。

    桀星正了色,“放心,谈正事,我们打不起来,你先去吧。”

    宛佳和张怜云正在逗着豆芽子玩,忽然龙炎桀的声音非常大的吼了一声,“不可能!”接着就被压了下去。

    宛佳急忙站起来,就想往自己屋子走。

    “佳儿。”张怜云叫住她。

    “娘,我想去看看,免得那兄弟两打起来。”

    “佳儿,男人的事情有时必须男人自己去解决。”

    宛佳一愣,母亲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她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佳儿,娘一直想问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张怜云一直很担心宛佳,直到她是个聪明要强的孩子,自己不该过问太多,可是,女儿的终生大事,她不能为孩子担心。

    宛佳坐下来,握着张怜云的手,“娘……”她似乎无法回答张怜云的话。

    想清楚了吗?

    旁边的门呯的一声关上。

    桀星和徽文轩走了出来。

    宛佳赶紧走了出去,看着他们两的脸色,知道没谈妥,“他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旧军阀的脑子,一心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桀星皱了皱眉。

    徽文轩摇头,“不一定,只是龙炎桀心里的真心话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宛佳,低声说,“你可以和他谈谈,至少他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我们只是一个态度,为了帮他。”

    宛佳点头,“好。”

    吴莽忽然走了进来,淡淡的和桀星他们点了点头,“夫人,我想找督军。”宛佳冲着房间怒了努嘴,可心里有些发慌,一定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桀星和徽文轩对视一眼,桀星低声说,“放心,我们去查下,看发生了什么。我们会尽力帮他的。”

    宛佳看着桀星,好一会才说,“你们?你怎么能将你的亲哥哥踢出到你们之外呢?桀星,你也长大了,是个大军官了,这点人情世故你总该懂吧?”

    桀星一愣,这是宛佳第一次那么郑重的教训他。

    徽文轩想了想,“桀星,你留下吧,找个时间和龙炎桀好好谈谈,以兄弟的名义。”

    龙炎桀听着吴莽的话,心里一阵揪着痛。

    沧州隶军处了一连串的事,有军官被警察局认定为杀人凶手的,有喝醉了夜宿妓院被当场抓住的。

    但是,他相信,这一切都是陷害。

    他面色阴沉地来回踱步,猛站住,转身,“按我们第一套方案。”

    吴莽一惊,“太凶险了,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就放弃,总得放弃点什么。”龙炎桀剑眉紧拧,低声说,“这件事不要让夫人和革命党知道,革命党我不信任,让夫人知道太多,革命党就会拿她做文章,她想抽身出去不陷入陷阱,恐怕都难。”

    吴莽点头,“属下明白。”

    “好,准备吧,我们可以走了。”龙炎桀目光坚定。

    “明天还是后天?如果为了隐蔽,可能要坐船……”吴莽还想说。

    “炎桀。”宛佳的声音传了进来,布帘一掀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

    龙炎桀立刻做个噤声手势,换上笑容,“晚饭吃什么好吃的?”

    宛佳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了。”她笑盈盈地对着吴莽说,“你是在这里吃呢?还是去风柳那边吃?”

    吴莽一脸尴尬,刚毅的脸上悄然有抹绯红,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风柳说今晚准备了晚饭。”

    宛佳不禁莞尔,“那我就不留你了。”

    吴莽飞快地看了一眼龙炎桀,龙炎桀眨了两下眼睛,他立刻明白。

    宛佳没有说话,而是收拾着刚洗好的衣服。

    龙炎桀静静的看着她,心里一阵心酸。

    好久好久,宛佳还是不说话,龙炎桀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说,“宛佳,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会团聚的。”

    宛佳幽幽地说,“如何团聚?每次团聚都意味着再次分离。”

    龙炎桀一下扳住她的双肩,“不会,这次不会,我保证!”

    宛佳缓缓抬眸,凝视着他,“你是准备走了吗?”

    ------题外话------

    度度勤奋吧,终于恢复凌晨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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