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公子被人押上来的时候,全场气氛都热烈起来。

    李凰熙朝丰公子看去,只看到这温润的青年男子并没有受刑,脸上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略有些狼狈而已,他感觉到她的目光,并没有向她看来,她的两弯柳眉微微一蹙。

    半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拓跋渊沉声道:“父皇,此人是儿臣在边界抓到了,若稍不留神就要被他们蒙混过关了,幸好儿臣得皇命前往边关犒军,不然也发现不了这桩隐秘的交易……”

    嘉元公主听到这女婿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拓跋渊办这事没有糊涂,这回看他总算顺眼了一回,眼角微微向明祯帝看去。

    黑脸右相在拓跋渊的话停下后,更是指着他向明祯帝慷慨陈词,直指此人借着商家的掩护为南齐贩马,是李凰熙的同党,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忽而严厉地看向拓跋晏,嘴角冷冷一笑,“睿王爷敢说你不知道一切吗?”

    明祯帝也两眼直视儿子,那天在帐篷里他还向他信誓旦旦地说绝没有这回事,他也信以为真,之所以公审李凰熙,他也给他透过底,表明这只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只要他没有背叛北魏,他就能容得下他的妻室,莫非这些话是哄着他玩的?

    “睿王,给朕一个明确的答覆。”他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嘉元公主听到兄长的声音有些不对,顿时喜上眉梢,只有兄长不再宠信他,那她要斗倒他交不是件难事,急忙起身冲到御前,关心道:“皇兄,千万别气坏身子,我们听听五侄儿他是怎么说的?”这一会儿,她开始扮演那深明大义的姑姑。

    明祯帝有些不悦地拂去她碰触他的手指,以前他还会受她蒙骗,现在这件事她参与其中的痕迹太深了,由不得他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嘉元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兄长,急忙收回手,咬了咬下唇,看来要夺回兄长对她的心怕是还有一段路要走,越想越恨拓跋晏夫妻二人,都是他们这两个搅屎棍在那儿坏事,不然她岂会与兄长生疏成这样?

    完颜左相也起身,他一直没有攻击拓跋晏,只是现在这事件过于恶劣,由不得他再睁只眼闭只眼,皱眉道:“睿王无话可说吗?此事还请你给众臣一个交代,究竟贩马一事是否属实?”

    完颜雄一看到老爹不淡定了,眉头也跟着深锁,顿时立刻起身朝自家老爹深施一礼,“左相大人,此事不过是右相大人的一面之辞,所谓的证据只是这个商人,依末将来看要定睿王的罪怕是还不够格。”说完又笑嘻嘻的。

    完颜左相朝儿子狠狠一瞪,这人逆子。

    李凰熙没有吭声,她只是定定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议论的大贵族们,嘴角却是冷冷一勾,果然没一会儿,他们就统一了意见,要拓跋晏给他们一个交代。

    “众所周知,白氏牧场是你所有,睿王爷,此事你难脱干系。”他们的代表严肃地道,“睿王爷,你到底是心向我们大魏还是南齐,娶了南齐女人心就变了吗?睿王爷……”

    杨朵朵听到这些不客气的话,心分成了两瓣,一面在为拓跋晏而难过纠结,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解气,他对她不仁,她何须对他有义?既然他执意守着那个南齐女人就让他守到底好了,好坏不分,落得不好的下场也是他活该,这个想法一旦占了上风,她的脸也因为一阵快意而微微扭曲。

    一直沉默由得四方攻击的拓跋晏这会儿终于不再紧抿嘴唇了,他的俊容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手轻轻地指着丰公子道:“就凭他,可以定我叛国罪?”

    李凰熙脸色也没变道:“此人与其说是南齐的商人,不如说是南齐与北魏的商人才对,没错,我与他是有会过面,只是想从他那儿得到家中父老的消息,并没有别的意图。”目光看向拓跋渊,瞬间凌利。

    “至于鲁王为何要拿他来诬蔑我们夫妻二人,我倒是有些头绪,无非是因为他婚前与杨侧妃未婚苟且之事被我无意在众人面前揭穿,所以他恼羞成怒,为了报一己私仇捏出这桩事情来,可谓居心叵测。”

    她渐渐高扬的声音响彻大殿,而拓跋渊因她的话而面容气得扭曲起来,更增添众人的猜测。

    “李凰熙,你到北魏来明明是不怀好意,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与侧妃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还好说?”拓跋渊这会儿把之前两人的协议全抖了出来。

    李凰熙嘴角一撇轻轻一笑,“我策划的?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时在场的所有贵妇人可以为我做证,我可有设计过你们?鲁王,你可别信口开河随便胡说。”此时她一脸正义。

    拓跋渊气得顿时要吐血,明明是她做的,现在却又装无辜,一副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恨不得撕下她的肉。

    拓跋晏适时朗声道:“四哥,这根本是你为报私仇而捏造出来的,你敢不承认?”不待拓跋渊辩驳,他面向明祯帝,“父皇,请派人彻查此事,一定要还儿臣一个清楚明白。”

    黑脸右相拱手道:“皇上,这人证物证都在,睿王爷也不过是只凭一张口如何能服众?所谓的私怨也不能掩了鲁王的一片忠诚之心,这是两码事……”

    丰公子突然扭动起来要挣脱身上的绳索,他急忙朝明祯帝看去,“皇上,草民有话要说,请你给草民一个说话的机会……”

    拓跋渊一个眼刀子使去,那两个抓住丰公子的人急忙摁住他,不许他轻举妄动,他上前狠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父皇,此事儿牙愿以性命担保,那些马儿已被带到了开阳城外,证据都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五弟牧场所养的马儿,这点是骗不了人的……”

    李凰熙讽笑出声,“公爹,这是一面倒啊,以权势压人的一面倒,公爹,即使他只是升斗小民,但也不能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不然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身为天子当以明察秋毫,不然岂不是昏君?”

    “大胆!”嘉元公主怒喝一句,“你这是想指责皇上是昏君?原来你早已有不臣之心,皇兄,她这是自曝其短,定当严厉治她之罪才可……”

    “公爹,儿媳所言是否在理?您自当有分辩,而不是别人哭诉几句,您就当了真?”李凰熙微一挑眉道。

    嘉元公主与杨朵朵俱狠狠瞪她一眼。

    明祯帝其实并不昏庸,李凰熙指他的话他焉能不明白?在看到拓跋晏还要说话之际,他抬了抬手,然后看向丰公子,“你想要说什么?”

    丰公子这时候急忙道:“草民想求皇上救救草民,草民人卑言轻,一直奉公守法,皇上可以去调查即可知道草民没有说谎,草民是南北走货的商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奸细……”

    “你不是奸细?少在那儿胡言乱语。”黑脸右相喝了一句。

    丰公子委屈地道:“草民是商人,怎么敢扯进国家大事当中,草民从来没有为睿王妃贩过马……”

    拓跋渊的眼刀子迅速甩过去,“父皇,此人所言不可信,他当着儿臣的面说的又是另一套,要不是他招供,儿臣又怎敢斗胆拉他来面圣?还请父皇明鉴。”说完,跪了下来。

    丰公子也跪着,“皇上,草民已说过是商人,当时被鲁王的人抓住,他们告诉草民,只要草民配合必定不会有事,他们必保草民一条小命,草民是商人哪儿有利听哪儿的?为了小命计,岂能不听鲁王的话?”顿了顿,“其实草民买的马都不是好马,用他们来驼货而已,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验?鲁王他们还扣了草民的货……”

    “父皇,这样反复改变证词的商人的说的话并不可信……”拓跋渊顿时有些慌张了,阴柔脸上更见不到往日的潇洒,都怪自己太信这商人,从而忘了商人的本性,又或者是掉入了什么陷阱里……

    瞬间他脑袋清明过来,恍然大悟地看向拓跋晏。

    果然,拓跋晏上前道:“父皇,这所谓的证人是四哥拉来的,现在又说他不可信是四哥,出尔反尔的证词,如何能定儿臣的罪?儿臣与妻实在冤枉,凰熙自到了大魏,一向遵礼守法,没有出格的举动,与她交往过的各家贵夫人能掩着良心说她不好的吗?”

    李凰熙上前几步,微微一屈膝,“故国之思一直都是人们割舍不下的心绪,儿媳不过是想得到一点年老的父亲的消息又有何错?哪知道这么一件孝心的事情居然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儿媳好生冤枉。”

    “拓跋晏,李凰熙,你们俩别在那儿喊冤,这事情就是你们俩搞出来的,对不对?”拓跋渊突然跳起来怒道,“父皇,这是他们俩玩的把戏,他们的话都不可信,五弟事事顺她心意,将来怕是要做对大魏不利的事情……”

    “你给朕闭嘴。”明祯帝顿时暴怒道,这事情越来越离谱,细想所谓的证据都是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四儿子弄出来的,还有这些来逼他做决定的事情也是他联合嘉元给他出的难题,顿时心中大为不满。

    众人都急忙下跪。

    完颜雄出列道:“皇上允臣说一句公道话,这姓丰的商家,臣其实与他打过交道,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那高产一物甘薯?”

    明祯帝岂有不记得的?这一物现在已是百姓餐桌上常见之物,为大魏粮食紧张曾做过很大的贡献,这会儿方才记得是这完颜雄弄回来的农作物,遂道:“朕自然记得爱卿的功劳。”

    完颜雄摇了摇头,“其实臣惭愧,这功不应记在臣的头上,从南齐偷关带出此物来我大魏的人正是这姓丰的商人,当时他给我带来了近万斤的甘薯,同样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带出南齐的,如果他是南齐的奸细,还会给我们送来甘薯吗?大家好好想想吧。”

    丰公子顿时一脸激红道:“草民没有完颜将军说得那么大义,草民只是商人……”

    言下之意只要有利可图,他可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商人重利是天性决定的。

    殿上众人顿时都呆怔住了,他们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商人在多年前还做了一回背叛南齐的事儿,现在又如何能定他是南齐奸细呢?这不合乎逻辑啊。

    黑脸右相一时间寻不出反驳的话儿来。

    倒是完颜左相道:“既然你说是商人,那么你也有可能为了利益出卖我们大魏,是也不是?”

    这话很是一针见血,丰公子立时不知道如何做答为好?

    拓跋晏看了眼完颜左相,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父皇,归根到底还是要派人去验他的货,如果不属实,那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撒谎,若是属实,四哥与姑姑就要坐实污蔑儿臣的罪名。”

    拓跋渊与嘉元公主顿时面有怒色,只是一时间有所忌惮,所以没有大肆反击。

    明祯帝同时也看了眼这不争气搅风搅雨的两人,板着脸下旨让心腹去查看丰公子到底运的是什么货?

    殿上又安静下来,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听闻,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等了又等,那去查看之人方才飞奔进殿,跪下禀报,“回皇上,那些马儿臣都验过,都是一批老弱病残之马,只能拉拉货,除此之外无甚用途,至于马上的货,是北边的特产,还有几匣子名贵的猫眼石等来自大漠那边的走货……”

    李凰熙听完了这人长长的禀报,然后看着明祯帝,又看了看群臣,最后看向抿嘴的嘉元公主,“现在都听明白了?可是我用他私传情报?可是我让他给南齐贩马?我这一没养过马的人都知道一群老弱病残的马如何能配出优良的品种来?”

    没人再高声反驳李凰熙,毕竟事实摆在他们的眼前。

    拓跋晏乘胜追击道:“父皇,这次闹得如此大事件,还请父皇严惩,不然儿臣的名誉必定受损。”

    嘉元公主立即道:“皇兄,臣妹一时听信了女婿所言才会如此糊涂,臣妹没有抹黑五侄儿夫妇的想法……”

    拓跋渊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嘉元公主,她现在要他一人背黑锅吗?顿时火怒于心。

    杨朵朵也急急附和母亲之言,将一切都推到夫婿的身上。

    拓跋渊气得想要大声反驳,这对母女有够无耻的,没想到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恰在此时,阮妃求见。

    明祯帝忙让人宣。

    阮妃进殿行礼后,即怒目向嘉元公主,将她派人暗杀李凰熙的事情道了出来,一时间群臣哗然。

    嘉元公主咬牙反驳。

    阮妃这回不是无的放矢,立即提交人证,容不得嘉元公主抵赖。

    明祯帝顿时如刀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她让他太失望了。

    嘉元公主接触到兄长的目光,大势已去四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的膝上一软跌坐在地,双眼无神地昏倒了。

    明祯帝看到她这举动,顿时火冒三丈,这次他已决定不再姑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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