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正在由神医诊脉之时就收到了宫里的消息,眼眉一挑地朝阿三挥了挥手,“我已知道了,先下去吧。”

    夏荷却是笑着道:“这回奴婢倒要看看那霸道的嘉元公主如何脱身?”话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凰熙只是嘴角微微上勾,只是拘起来受审,还没判罪呢,鼻孔轻轻一哼,只要她没获罪,一切都还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刻。看到神医收起打脉的手,她整了整衣袖,“如何?”

    神医笑道:“公主的恢复情况比老夫预想得要好,原本我与公子说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功夫才能完全固本培元调理好身子,现在看来已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大约明年开春就大概可以了。”

    头一次听到神医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来,李凰熙掩不住脸上的惊喜,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功夫,明年开春还远吗?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拓跋晏心疼她的身子,又舍不得让她喝避子汤,那与她用的补药药性相冲,多饮更会伤身,所以只能一直忍着,现在掀帘子进来时听到了神医肯定的话,眼里也亮了亮,上前一把握住李凰熙的手。

    夫妻俩忍不住相视一笑。

    拓跋晏让夏荷送神医出去执神药来煎,等到屋里闲杂人等都出去后,他一把将妻子抱到膝上坐着,就那样傻笑地看着她。

    “看什么呢?可是忍不住了?”李凰熙忍笑打趣了一句,玉手更是在他的衣襟下摸了摸,摆明了诱惑他。

    拓跋晏的身体一颤,一把按住她调皮的手,“真是狠心的娘子。”

    李凰熙的眼睛一瞪,看了看自己被抓出来的青葱玉手,手腕用力一扭,挣开他并没有紧抓的手,玉手在他面前扬了扬,邪邪一笑,“这会儿你倒嫌弃它了?我记得你曾喜欢它喜欢得紧。”

    拓跋晏听她说着荤话,不禁失笑,她很少有这一面,毕竟是皇家贵女,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在床笫上她放得开,但是让她说些带荤的话那是难上加难。现在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脸庞,连他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好心情,遂道,“都等了那么些日子,还差这几天?凰熙,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目光落在那只白白的玉手上,似考虑良久,倾身在她耳边吹气道:“凰熙,比起它,我更想念你那儿的紧窒……”

    李凰熙的脸瞬间如煮熟的虾子般红透了,两手握拳捶打了他几记,他大笑着拥紧她,她也跟着轻笑出声,最后拥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开始亲热起来。

    新年如期而至,初到北魏的李凰熙还是依北魏的习俗准备了过年的物品,不管在哪儿,过年都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无论贫穷富贵的人家都会细心准备一番。

    相比起来,杨朵朵却是如缺水的花儿般憔悴着,别人过年都是高高兴兴的,她今年非但没有受邀出席宫里新年的宴会,更是人人都避她如蛇蝎,只因她的母亲至今仍关在宫里未得自由。

    此时她跟在宫侍的身后去看望母亲,待领路的宫侍收了她的银子下去后,她方才推开门走进这封闭的宫室,入眼的都是简单的装潢,未见半分奢华,看了半晌,她心中不由得叹气,母亲生平好奢侈,她在这儿如何能住得惯?

    “你来了?”嘉元公主无生气地道,最近一段时日她清减了不少,为了让兄长妥协,她甚至绝食了数天,只是最终未能达愿,一想到阮妃那贱人日渐得宠,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娘。”杨朵朵上前扑到了嘉元公主的怀里痛哭出声。

    嘉元公主并未拥抱她,而是淡淡地看着她,眉头皱了皱,很快就推开她,“你不知道我最不喜看你哭吗?现在你哭给我看有何用?朵朵,你须记住,当你的眼泪不能感化你要搏同情的人的话,那就分文不值。”

    杨朵朵看到她的神情极冷淡,忙把泪水擦去,也是,自己怎么会一时心疼她而哭出来,她这个母亲从来只希罕一个人的心疼,那就是皇舅,其余的人她又怎么会放在心止?低下的头掩去了嘴角的嘲讽。

    “娘,你关在这儿不知道外头的情形,五表哥的那个女人现在风光无限,她踩着你终于上位站稳脚跟了,女儿真的不甘心,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杨朵朵咬牙切齿地道,眼角却是微抬注视她娘的表情,“娘,不若我去求她放过我们母女二人吧,女儿不忍心看你您关在这儿,万一皇舅不顾念兄妹亲情了,您怕是凶多吉少。女儿可以不嫁给五表哥,也不能失去您啊……”

    “混账!”嘉元公主大骂出声,心情郁闷地起身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她与拓跋晏夫妻斗到现今,已是水火不容,让她认输她如何甘愿?女儿是一定要嫁到睿王府去,不然她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现在势成骑虎,由不得你说不嫁就不嫁,我若堕了声势,于你可没有半分好处。你皇舅真想要处死我,早就下旨了,哪还会等到现今?”

    自己的哥哥她又怎么会不了解,现在她要脱身差的是一个能糊弄世人的借口,一个能让她下台的机会,思及此,她眼里精光一闪,心中似有所决断。

    杨朵朵却不知道母亲的心思百转千回,脑海里回荡的是母亲关于这场婚事的坚持,这正中她的下怀,一向偏执的她不肯轻易认输,她只相信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只要能成功伴在五表哥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嘉元公主朝女儿招了招手,杨朵朵柳眉紧皱地上前附耳。

    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只见杨朵朵的瞳孔猛然睁大,头颅一直来回地摇,半晌,她紧张地道:“娘,这样不行的,朵朵身为人女,如何能做得出来?”

    “混账东西,你的荣华富贵都系在我的身上,若我玩完了,朵朵,你也不可能讨得好。”嘉元公主冷酷地道。

    杨朵朵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越来越脱离她的想法。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宫宴早已结束了,她坐上了暖轿出宫家去,在经过金壁辉煌的睿王府的时候,她掀起窗帘子看着府邸牌匾上那三个烫金大字,心潮起伏不定。

    半晌,她冷冷吩咐,“去敲门,就说我要见睿王妃。”

    小蛮不想去,只是看到自家小姐不善的神色,最后还是上前向门房通报一声。

    李凰熙正陪小平安练字,宫宴结束后,丈夫就被明祯帝留了下来,她却是早早出宫回府,这样冷的天气她是哪儿都不想去。哪知才教小平安认了两个大字,杨朵朵就上门拜访来。

    夏荷给她添茶,“主子,她怎么还有脸到我们府上?奴婢这就去赶她走……”

    “等等。”李凰熙唤住夏荷,思忖片刻,“让她进来。”

    夏荷想要提反对意见,无奈李凰熙心意已决,她惟有悻悻地下去迎那杨朵朵到这偏厅来。

    杨朵朵到这偏厅的时候,看到李凰熙一派悠闲的样子,在她憔悴不堪的时候,她倒好,却是越发养得水灵起来,比起她更添几分美艳,她的眼里有着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在你把我家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倒好,还有闲心逸致在这儿教下人的孩子练字?”讥嘲愤恨的话脱口而出。

    李凰熙斜睨她因恨意而微微扭曲的面孔,冷笑出声,“你到我府里就是来说这样一番话的?倒是可笑至极,做贼的喊起捉贼来,倒也不害臊,若非你们母女耍阴谋在先,哪有我反击在后?”

    世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不幸到来之时,不会第一时间反省自身的过失,而是将不幸戴到别人的头上,从而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也让一腔化不开的愤恨怅惘得到发泄的渠道。

    杨朵朵听到李凰熙这满是讥讽的话,恨意不由得加深,“你别得意,我知道你的打算是什么?”她推开那拦着她的夏荷,缓步上前走近李凰熙,“你想等我痛哭流涕到你的面前哭诉求饶,想等着看我的笑话,想让我为了我娘向你妥协,想着我主动到皇舅面前提出解除婚约,我杨朵朵不会让你如愿的,你想都别想。”

    李凰熙也定定地看着她渐渐逼近的身影,冷冷道:“那真抱歉,我想的事从来不到别人阻止,杨朵朵,你还没有这个本事。”转头继续扶着小平安的手教他描字帖。

    被人忽视的杨朵朵脸上青白交错,她是开阳城的贵女,什么时候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母亲的凄惨样子在脑海一浮现,怒火上升,她见不得她如此悠闲的样子,上前抬起手想将案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推落在地,看她如何还能再教那下人之子练字?看她如何还能气定神闲?

    一旁的夏荷看到气愤不已,上前想要阻止,只是小蛮很快就往前一站阻止她。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她想耍赖耍到她面前?冷气渐渐布满俏丽的脸庞,手已是按住了袖箭镯子。

    杨朵朵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后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刚要触碰到案桌上的文房四宝,手背就被人用东西狠狠一打,瞬间疼痛起来,痛得她呲牙裂嘴,“谁?是谁敢对我不敬……”

    “表妹耍泼选错了地方。”拓跋晏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杨朵朵没想到表哥居然在这个时候回府了,脸上还来不及表现出喜意,身子就被人一提,随后就是被人用力往外丢去,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脸上吓得苍白一片,想要停住那冲势都停不住,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体呈抛物线地向外摔去,把那厚厚的皮毛做的门帘都扯了下来。

    “小姐?”小蛮急忙冲上去想要拉住自家小姐,这未来姑爷太狠了。

    杨朵朵却没能等到小蛮的施救,身子已是摔到了外面的雪地上,好在这鹅毛大雪一直在下,白茫茫的雪地上铺着软软的雪,杨朵朵摔在上面虽有受伤,但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怕是要伤筋动骨。

    奔过去的小蛮急忙扶起狼狈的杨朵朵,“小姐,您可见哪儿疼痛?快告诉奴婢……”

    杨朵朵却是充耳未闻,目光注视着那正给李凰熙系上大氅的男人,她知道拓跋晏一直以来都是敷衍她,只是他从来没有对她如此狠过,以致她一直有着幻想,现在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对待,一颗少女心已是千疮百孔。

    拓跋晏吩咐人将门帘安好,然后踩着雪缓缓走向杨朵朵。

    “表哥,你好狠的心……”杨朵朵虚弱地指控。

    拓跋晏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表妹看来还需要教训才好,不然你一直学不乖,再说我从来对你都没有心软过,哪来好狠的心之说?表妹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在你如狗皮膏药般要贴上我的时候,你在我的眼里就不比一块狗皮膏药高贵多少,陪你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已是很给你面子。”

    杨朵朵的脸色白如身下的雪地,他的话一句一字都在诛她的心。

    可惜拓跋晏却没有惜花的心,对于她没有半分同情,讥嘲冷讽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在你想要我妻性命之时,我对你就再也没有半分好感,杨朵朵,别自作多情了,看在我们是表兄妹的份上,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慢慢地站起身,“别说我这做表哥的赶尽杀绝,只要你现在肯放手,我必定也会让你与你娘能好好下台,嗯?”

    这是一场羞辱,杨朵朵紧紧地咬着下唇,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还是一如以往那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只是她此时却看到他邪魅的一笑,身体再如何打冷颤,如母亲所说,她已经不能就此认输,就算跌得粉身碎骨,她也要在这两人之间留下一根去除不了的刺,一根只要一想起就会心痛难当的刺。

    这刺,她当定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李凰熙将小平安交给他的父亲,自己却是缓步走到丈夫的身边,与他一道看着那道不肯认输的背影走远。

    “看来她是拒绝我们了。”她凉凉地道,她从来就没有自诩是好人,所以对于杨朵朵可是不会有半分留情。

    “嗯。”拓跋晏的嘴角一冷,“本来不想得做得那么绝,现在看来已是没有必要了留手了,凰熙,接下来该彻底地将她驱逐出我们的生活。”

    “早该如此。”李凰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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