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直高烧不退,林微束手无策的看了看外面深沉的天色,翻箱倒柜的把两人一应所用之物全部换了一遍,又弄了水把自己从里到外清洗了,最后用帕子给她覆了额头,收拾妥帖了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只期待着也许真能找个大夫来校园全能高手。

    虽说两人素不相识,但是如今他占着人家儿子的身子,病床前侍疾也是应该的,况且林微明白这病的严重性,而就这人在他醒来时几乎疯魔的时哭时笑也能看出,只怕是以为他必难撑过来了。在这个时代,也不知这种病可有没有治愈的希望,林微直觉认为,就是那女子对待他这身子的原主,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拼着她的性命日夜守护着儿子等待上天的抉择罢了。

    性命攸关之事,林微自然不敢大意。

    林微在外面串街走巷,拍了七八户人家的门,只有三家出来的,有一个男人一看是他,直接重新把门拍了回去,而另外两个听了来意,也只是摇摇头劝他回去:“能有什么办法?你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还是回去给你母亲守着罢,哎,可怜见的,老天没眼那……”

    林微问最后那婆子哪里有医馆,婆子摇头叹息道:“找大夫是没用的,微哥儿,看你往日里痴痴呆呆的,倒难得一片纯孝之心,只是这生死由命,咱们也强求不得,宛儿若有你的福气,他日也必能好的,且回去吧。记着烧些热水,给你娘亲多擦擦身子润润唇也是好的。”

    林微无奈的回到家中,挣扎着疲乏的身子守在那女人床前,心头却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虽说这女人对他不过是一饭之恩,然而他如今的身份在此,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母子。而这人对他这身体的原主,不惜以命相换也让他震撼。想来如果换做他家老爷子,恐怕只会远远的把他丢开,想着死一个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感染了别人。

    如今静下心来想起旧事,林微心头一阵失落,不知因何来了这里,心情便莫名烦躁。林微一阵胡思乱想,终是体弱不支,没过多久竟也趴在炕沿上眯着了。

    而在林微睡得迷迷糊糊时,却感觉到有人在他脸颊上轻轻抚弄,那掌心的温和让他甚至有种贪恋的感觉,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凑,只觉睡得惬意。

    林微心内突然一动,想起刚刚所经历的事情,不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蓦地睁开眼睛,果见那女人正斜斜躺着看着他出神,泪眼婆娑好不可怜。林微反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果然还是在这个地方,心下不由黯然,看着女子陌生的脸也觉得无奈。

    要……叫声母亲?林微默然。

    女子见他睁开眼来却是满目茫然,不由扬唇轻笑:“再睡会儿吧,上来。”

    孱弱的少妇风情最劲,真真是一笑倾城,此人倒是生得不俗,林微只觉得眼前一阵明媚,恍惚了一下子才定住心神,看了眼外面,天色早已大亮,便摇摇头道:“不了,你要喝水吗?”

    林微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额头,依旧是炙热得很,不由叹了口气。女子点点头,等林微端了水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竟又是珠泪涟涟,哽咽道:“微儿,你能好过来娘亲已是再无他求了,看你竟是心智突然长成,娘亲心里……真的很高兴。娘亲怕是不好了,你去立柜里把最上层放着的那个匣子拿来,娘亲有话与你说。”

    这身子的原主果真是个傻子?

    林微踩着凳子把女子所说的红漆匣子取出来,回到炕边便见那女子已是拭干了眼泪,强忍着心酸道:“你脖子里挂着钥匙,打开来自己看。”

    林微从脖子里取下红线穿着的钥匙,开了匣子把盖子掀开,却被眼前的物事惊呆了。那是两枚上好的玉,莹润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林微拿起较大的那块,翻过去时竟见还有刻字,便下意识的凑到窗边去看,却是一个篆体的“宛”字。

    女子道:“这是娘亲襁褓里便带着的,当年京都清虚观的静怡师太收养为娘时,这个玉佩便随在身边,所以师太才给娘亲取名清宛。这也罢了,你且看那一个。”

    林微生于豪门,其祖母方秀容乃是名闻海内外的古籍大师,对古物字画等的研究成就极高,他自小受到这方面的荼毒,对于这古玉玩物等都有涉猎。他一眼便看出这块玉佩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清宛的身份只怕也绝非寻常,却不知因何狼狈至此。不过如今人都不知能不能熬过去,是何身份恐怕也于事无补了。林微拿起另外那个,个头要小一些,却是一块质地极好的青田玉。

    清宛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神色极为复杂,沉吟良久才下定决心一般道:“微儿,娘亲恐怕再不能陪着你了,以后是好是歹,你自己要,要保重……你父亲名叫林洛,虽说这苏州咱们林家已是没了人,但你伯父还在。你伯父名唤林海,官位极是显赫,如今是维扬巡盐御史,你若一人能找了去,拿着这枚玉佩求他收留,想来会给你一碗饭吃,如若你找不到……就等着他也许哪一日回来吧,前街那个挂着大红灯笼的高门阔户,便是林家的祖宅,你且记着多看看去。”

    林微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想不到这等贫寒的人家还有这般显赫的亲人,巡盐御史,御史台那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况且自古以来盐政便是油水极肥的,他这伯父倒是能人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竟出了这般天差地别的两兄弟?

    清宛絮絮叨叨讲了林洛的许多事情,不过是林洛如何流落至斯的凄惨过往。

    林家几代显赫,当年林老太爷也是妻妾不少,林洛的母亲乃是通房丫头出身,所以林老太爷兴致下去之后,她的生活并不是太好。那一次是因为林老太爷的嫡妻也就是林海的母亲意外落胎,而林洛的母亲却被牵扯其中,所以才被林家撵了出来离了姑苏。然而一个月后,林洛母亲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再次折返回乡时才知道林老太爷官职升迁已是举家北上,当初林家的管家无论她如何说辞都不肯通融,林母万般无奈只得自己坐胎生下了儿子。

    后来的事情也是多有波折跌宕起伏,林洛母亲一心想要让儿子得个前程,在林洛六岁上时又带他找到京都。却不想那一次又扑了空,林老太爷竟是恰放了外任,举家再迁,而林母那次回乡途中却客死他乡,林洛一路乞讨才艰难返回姑苏。

    林洛回乡后被一婆婆收养,二人相依为命,他便渐渐歇了返祖的心思。如今清宛担心林微一个人生活不下去,又觉得儿子如此艰难实在不该,便硬着头皮叫他去找从来不曾谋面过的御史伯父。清宛千叮咛万嘱咐叫林微千万不要丢了玉佩,那复杂之极的眼神诉说着对他前路的担忧,林微见此只得安慰于她,答应无论如何必照她说的去做。

    清宛点点头伸手抚上林微脸颊,反复说着相信林微必能好好活下去,才终于放下心头大事般迷迷糊糊再次昏睡了过去。

    不过林微看着那上好的玉佩却是另有打算,觉得若是把它们拿去当了,也许能请个好的大夫给这女人医治。大不了,有朝一日再把它赎回来,如今人命关天,两个死物带在身上能有何意义?其实就算知道他那官居高位的伯父,林微也不认为凭着一块玉佩就能换来自己避陋的一间暖房,听清宛的诉说,当初事发时定是多有隐情,他也没想着真去试上一试。

    想至此林微再不犹豫,看着清宛已是再次昏睡过去,便换好衣物带了玉佩出了门子。

    林微拐出巷子只往繁华的大街上走,远远的果然看到了一家典当铺子,于是只盯着那里走了过去,却不想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做死的!横冲直撞什么,不想活了吗?!”

    林微还没站稳脚跟便被另外一人拽住后领子拖了开,那人手劲极大又毫不迁就,抓小鸡一般提着他扔了出去,林微回过神时已是直接扑了个五体投地,手里抓着的两枚玉佩也跟着飞了出去。

    林微勃然大怒,抬眸怒视向丢他的那人,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胡闹,怎的对一孩童动手!”

    林微转回头来,见一锦衣男子在面前俯身蹲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摊开来,把那枚刻着“宛”字的玉佩递到他面前,声音略显清冷的道:“抱歉,手下管教无方,还望见谅,可伤到了?”

    林微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浅笑的容颜,一时愕然。

    光风霁月,万里霞飞。

    垂眸一笑百媚生,大千世界无颜色。

    此人好生耀眼!

    林微把玉佩捏到手里,盯着眼前这张堪称完美的脸,心头一阵眩晕:如此绝色,真真可惜了自己这尚未长开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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