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一开始黄豆点大的雨珠往下霹雳啪啦打在人脸上,渐渐的,随着层云逐渐稀薄,晦暗如墨的天空渐渐的露出了一丝阴亮之色,雨线虽小,但是却如软针一样的缠进人心之中。

    第二分队的士兵搀扶着身边受伤的战友,听见耳边响起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心中却是沉默如铁,一言不发的伫立在泥地之中。

    顾宁双手紧紧地攥紧组长被雨水打湿变成暗绿色的衣领,五根纤细修长的指节捏得青灰发白,她的胸口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每一声嘶吼出来,心中的石头就往下压得越沉。

    “顾宁,战场上……"楊瞻礼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双目深深的望着顾宁愤怒到难以自抑的表情,艰涩的开口。

    "战场上会发生什么我知道,"顾宁嘶喊过后反而冷静下来,语气平静的打断楊瞻礼,可是她的行为却出卖了她的情绪,她嘴角抿直的像是灰白色的钢线,"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好端端的走出去,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尸骨无存!"

    "我们在原地寻找了,可是对方火药猛烈,我们的弹药不足以支撑我们再继续逗留,否则的话,搭进去的,就不只是傅绍卿一个人的性命,整个小队都会受到波及牵连。"组长回答顾宁的话,雨水从他坚硬的下巴处划过,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珠,无声滴落。

    嗒。

    雨水溅开在泥地。

    "也就是说,"顾宁仰着头,从薄云缝隙之间投射下来的芒白光线勾勒出清瘦精致的脸颊,盈光浅淡,映得一双墨珠似的眸子越发的黑沉如海,惊涛骇浪从中席卷而来,一字一句清晰的砸进每个人的心底,"你们扔下了他。"

    雨丝坠落在泥地里面,一丝声音都没有。

    灰暗色的夜幕之中静的可怕。1avl。

    先遣部队的士兵们宁愿此时此刻身处小树林的枪林弹雨之中,也比此时此刻身上背着抛弃战友的耻辱要强。

    "不是我们,是我。我扔下了傅绍卿,因为我选择了大多数人的性命。"组长挺胸站立在泥地之中,背脊十分笔直,仿佛天地之间的一个支柱。

    一个战士,最为人所不耻的便是抛弃队友。

    一个长官,最为人所痛恨的便是独自丢下部下。

    "这里不是上演儿女情长的地方,我要负责的,是整个先遣部队所有人的性命,不是你的傅绍卿!"凌厉的话语丢在空荡的月色之下,仿佛云层也为之轻轻颤抖。

    顾宁被组长的话笔直击打到心脏,手指颤抖。

    "整队!报数!伤员全部送往医疗室内!"

    "长孙封腾!"

    "到。"一直跟在顾宁的身后没有说话的长孙封腾咬了咬牙根,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步。

    他的余光落在顾宁的身上,她那样心疼如绞的表情,断然是演不出来的。

    看到她那样的表情,长孙封腾心中隐隐作痛,她本该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搂着一双可爱喜人的儿女,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边,望着北城浪漫的雪花纷飞,微笑着给儿女们讲述温馨的故事。

    而不是在这种雷雨交加阴寒无比的恶劣天气下,浑身湿透的站在污泥地里,撕破嗓子去担心另外一个男人的死活。

    势大晦但缠。"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见所有人的伤口已经完全处理好!"组长下达完命令,抬手果断的挥下去。

    顾宁张了张唇,淡白色的唇瓣嗫嚅不清的说了一句什么,唇瓣合上之际,顾宁抬脚转身,朝着第二小队回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宁,跟我来,帮助其他人一起照顾伤员。"

    她脚步刚动,长孙封腾看出她的意图,不动声色的阻止了顾宁想要只身一人前往小树林的行为。

    顾宁脚下的步子在原地霍然顿住,扭头过去,黑色的眸子里面泛出清冷的光芒,不敢相信长孙封腾竟然也站在组长的那一边。

    她现在是医疗组的成员,长孙封腾以上司的身份阻止她,她不得不从。

    可是一双脚却像是生根在地上一样,半分不曾挪动。

    "我另外有任务让顾宁帮忙,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顾宁今天晚上跟我在一起。"说话的人是副队长楊瞻礼,他朝着背影在薄云之下停下来的组长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神色,组长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小杨跟他们一起上前线,救援的过程之中也受了伤,顾宁,帮他处理一下。"组长背对着顾宁,留下一句话便真的甩手大步的离开,他要因为今天这场临时发起的动 乱而重新部署战局。

    医疗组随军而行,当然会以先遣部队的一切要求为前提,长孙封腾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副队长和先遣部队组长的提议。

    若是拒绝了,倒是显得他别有私心。

    "跟我来吧,顾宁。"楊瞻礼垂着一只手,袖子上面明显有块布料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

    顾宁站着不动,细雨朦胧之中,浅浅夜色将她勾勒的像是一尊雕像。

    第二分队的成员搀扶着伤员跟着长孙封腾朝着医疗室内走了过去。

    长孙封腾回头望了一眼顾宁,眼神之中带着的情绪让顾宁触碰到那样的失望,浑身轻轻地颤抖。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要妥协。

    所有的人都进了营房,只有顾宁站在乌黑泥泞的地面上。

    最终,还是楊瞻礼走了过去,对着顾宁轻轻的开口说了一句什么,顾宁脸上出现片刻的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楊瞻礼,仿佛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来吧。"楊瞻礼这一次说完之后,朝着整齐的营房的其中一间走了过去。

    顾宁怔了片刻,方才从恍神之中反应过来,急忙快步跟上。

    两个人去往的那所营房里面没有灯,依稀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黑黝黝反着冰冷的光芒。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顾宁猫着腰跟着楊瞻礼走进去,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昨天到达的时候,其他人教她认过位置,这里是武器房,钥匙平常都在组长的手里。

    “组长给我的。”杨瞻礼从钥匙圈里面掏出一把小一点的钥匙,打开其中一个黑漆漆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来沉甸甸的冰冷触感的东西往顾宁的怀里一扔。

    "你身上的衣服是黑色,方便行动,不就用换了,这东西用过没有?"

    顾宁接过来,那东西太重,以至于顾宁的手往下坠了坠,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眉头轻轻的蹙起来,"没有用过,但是知道怎么用,在英国的时候,枕头底下,日夜都放着手枪。"

    楊瞻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表情,一个女人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到军营,必然是会有过人之处。

    "做好心里准备了吗?"楊瞻礼把另外一把手枪取出来装满了子弹,微笑,"你好了我们就一起走。"17281747

    顾宁将手枪里面的子弹卸出来看了一眼,满膛。

    听到楊瞻礼说的话,诧异的抬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她,眼中是更加的惊讶和不解,"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之所以跟组长僵持,是想一个人只身前去找人吧,要不要携带武器自卫,你也完全没有考虑过?"楊瞻礼比顾宁还要诧异,两个人在武器房里面大眼瞪小眼。

    "我以为我能说服组长。"顾宁低下了头,语气低沉失落,骄傲若傅绍卿那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独自被抛弃……

    "原以为大家会齐心协力一起救人。"

    楊瞻礼默默的将手枪收进怀里不说话,他随军这么长的时间,深刻的明白,军队里和谐的外表都是靠着小部分人的牺牲换来的。

    只有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人,才能上战场,所以,先遣部队与其他军队宣誓的内容也不同。

    楊瞻礼记得,那个时候,大堂里面长官嘹亮的声音几乎穿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准备好献出你们的心脏了吗?!!士兵!!!"

    "准备好了!!!"誓死的豪言壮语直冲云霄。

    他们长久练习,只是为了能够随时随地献出自己的心脏。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组长说的没有错,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安危而将其他人的生命置之不理,你说他胆小也好,自私也好,但是在军队里面,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领导者,铁面无私,冷血无情,这样的领带者才会让我们放心的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

    顾宁默默地听着楊瞻礼说话。

    "你说,他还活着吗?"

    顾宁一句话说完,昏暗的房间里面一阵沉默,勾勒出两个相对无言的身影。

    过了良久,楊瞻礼才轻轻说到,"你不正是因为他活着,所以才要去找他回家的吗?"

    窗外,薄云渐开,暴雨过后的天空之中漏下一丝浅淡的光线从窗外斜照进来,顾宁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两个人重新返回小树林,一路的狼藉让顾宁本已经平静的脸又变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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