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等人走出酒楼时,便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赶来。远远看到张绮,一个太监便叫道:“兰陵王妃,你过来一下。”

    居然是胡皇后一行人特意赶过来了。张绮连忙应了一声,她刚走到马车外,便被胡皇后伸出手一扯,“阿绮,上来说话。”

    马车中,除了胡皇后,还有四个妇人,其中有一个居然是郑瑜。

    见张绮瞟向郑瑜,胡皇后苦笑道:“你们几位,都是处事有度聪慧过人的。本宫把她们叫上来,也是为了商量事情。”这是在向张绮解释。

    张绮明白了,她嗯了一声,在一侧风姿曼妙地坐下。

    胡皇后喜欢看到张绮这镇定自若的模样,目光转向她,急急说道:“周人派说客来了,他们要高奇献出洛阳城。”

    说到这里,胡皇后顿了顿,又说道:“刚才有人向本宫建议,说我们也可以派使者去要求周人,放走我们这些妇孺。反正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周人放了还可以博得仁义之名。”

    说到这里,胡皇后声音有点嚅嚅,“那个,他们说,阿绮你聪慧过人,又能言善辩,又与周国皇帝和周国大冢宰素来相识,由你去最为合适!”

    什么?

    张绮骇然抬头。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胡皇后,在她的目光下,胡皇后有点畏缩,不过转眼,她便蹙起了眉,似是不耐烦张绮这么盯着自己,胡皇后瞪了她一眼。沉着脸说道:“阿绮不愿意为本宫分劳?”

    声音冰冷,已有翻脸的架式。

    张绮还是不敢置信。

    这世间,有用她这样的美人做说客的吗?这不是把肉送到周人嘴里吗?

    再说了,明知道高长恭把她视若珍宝。还要这么做,胡皇后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看着胡皇后这张艳丽的脸,张绮突然有点厌烦起来。前几天胡皇后还对自己感激涕零。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荣华富贵都赏给自己的模样,这一转眼又翻脸无情了!

    要不是张绮起于寒微,此时只怕要直接与胡皇后翻脸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吞下翻涌的胃液,转眼看向旁边几女。她的目光看来时,几女都转过头避开。

    见张绮没有马上答应自己,胡皇后不耐烦地说道:“张氏。你还没有回答本宫呢。”

    张绮淡淡问道:“皇后娘娘想令周人放你们回晋阳?”

    “是啊。”胡皇后见她语气中有松动,又笑了起来,“不过阿绮你也有份哦,到时你和我们一道回去。”一副给了她天大恩惠的样子。

    张绮微笑道:“不知这主意是何人所出?”

    一旁的咳嗽刚起,胡皇后已顺口应道:“是阿瑜。本宫觉得阿瑜所言甚是有理。”

    又是郑瑜!

    张绮转过头,她深深地凝视着郑瑜,笑道:“是啊,阿瑜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在她的目光中,郑瑜冷冷一笑,毫不避忌地直视于她,似乎刚才那声咳嗽不是她所发一样。

    胡皇后大喜,“阿绮。你同意了?”

    张绮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娘娘觉得这个要求,周人会答应么?”

    胡皇后听她这语气,不高兴地说道:“阿绮不愿意去?本宫觉得啊,别人去或许无用,阿绮你去。说不定周人会同意!”

    张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后徐徐说道:“此战如果周人得胜,最为欣喜的收获有两点。一,得到洛阳雄城,扼我齐国咽颈。二,得到包括娘娘在内的一大批贵妇。”她直视着胡皇后,打断她要说的话,“娘娘乃一国之母,与娘娘同行的贵妇贵女,不是世家命妇,便是权贵之妻。得到了这些人,可以大大扫落我们齐人的威风。娘娘以为,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周人凭什么因为我一个无知妇人的空口白牙,便放弃如此重大的好处?”

    一旁的郑瑜冷笑一声,正要打断她。张绮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先前我方送回宇文护的母亲时,他曾感激涕零,发誓要与我国修好。可娘娘你看,这话音才落下呢,他又来进攻我国了。周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第三,娘娘可有想过,如果我劝说周人不成,反而身陷周地,长恭会作何想?自古到今,阿绮还不曾听说过,有用我这样的美人去做说客的!只怕出这主意的人,只是想把阿绮白白地送给周人吧?”

    张绮长篇大论到这里,胡皇后十分不耐烦,她沉着脸喝道:“这些本宫统统不管,张氏,本宫现在命令你……”

    不等她说完,张绮突然声音一提,叫道:“娘娘!”打断胡皇后的话,张绮冷着脸说道:“娘娘有什么主意,还是先与洛阳王商议后再做决定吧。莫要中了无知愚妇的毒计。”

    毫不客气地说到这里,张绮沉声命令道:“停车,停车——”

    马车仓惶停下,张绮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看到她在成史等人的筹拥中走离,胡皇后蓦地掀开车帘,尖锐地叫道:“张氏,你好无礼!”

    张绮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飞快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不一会,成史等人围上,小声问道:“王妃,发生什么事了?”

    张绮喘了一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她的话音一落,成史等人涨红了脸。一个护卫怒道:“当真,当真愚蠢至极!”这种明知道周人不会答应,明明只是把王妃送上去年计策,那胡皇后居然也应允了?当真愚蠢得可以!

    成史也是脸一沉,他出自大世家,也曾见识过这种愚蠢又自私至极的主母。每每一个家族出现这样的当事人,那家族也离败亡不远。寻思到这时,成史突然有点意兴索然。

    不止是成史,这一晚上,张绮身边的二百个护卫,人人都冷着一张脸,对这个曾经想过要奉出生命的家国,有点绝望。

    当天,胡皇后怒气冲冲离去后,还真找到了洛阳王高奇,想要他与自己一道,压迫张绮出使周营。

    洛阳王大惊。他不明白这个计策怎么就让胡皇后心动了?明明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还是把兰陵王妃生生往虎口里送的。当下他好说歹说,最后拂袖而去,才制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又是几天过去了。

    洛阳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外面的援兵连影子也看不到,城中的士卒被射杀的已有近千。这是其次,主要是弓弩箭支等已有不足,城中的粮食虽然还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可随着时日一天天拖下来,各大店铺开始关门惜售,而得不到粮食的洛阳人,开始躁动起来。

    不过洛阳王高奇算是个有魄力的领袖,他在斩杀了几个富户,终于把城中的躁乱压了下去。

    只是,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粮草兵器越来越不足,守城士卒疲惫一日胜过一日,渐渐的,一股压抑得让人崩溃的气氛,开始弥漫在洛阳城上空。

    “王妃。”一个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成史沉声说道:“胡皇后派人相请。”

    断然的,里面的张绮说道:“回禀来人,便说我不去。”

    “是。”

    不一会,又有一个脚步声传来,成史又说道:“王妃,郑氏阿瑜的马车就在外面,她说奉了皇后之令,押也要把王妃押去。”这次他提到郑瑜时,没有怜悯,没有以往隐藏的尊敬,没有叹息,有的只是厌恶。

    张绮声音一沉,冷冷说道:“她不走,你们就把她赶走!”

    “是。”

    成史刚转身,张绮叫道:“慢。你转告郑瑜,若是她还这么不知好歹进退,那就休怪我令人划花了她的脸,令得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是。”

    成史走后不久,张绮叫来另一个护卫,道:“你想办法收买或安排一些人在郑瑜身边,我要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事!”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郑瑜既然不死心,那么这一次,她就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是。”

    酒楼门外,郑瑜得意洋洋地站在马车旁,看到成史等人起来,她优雅而又傲慢地说道:“怎么,张氏还不愿意出来?”

    成史没有理会,他走到郑瑜面前后,突然间手臂一伸,紧紧勒住了她的手。

    郑瑜一惊,尖叫道:“姓成的,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成史冷声说道:“奉王妃之令,前来驱赶你这个恶毒之妇。”声音一落,他已扯着郑瑜的手臂,把她连拖带推,三两下便扔到了她的马车中。

    “叭”的一声扔进去后,成史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长剑出鞘,寒森森的剑锋指着那驭夫,沉沉喝道:“带着这个贱妇,滚——”声音如雷,直震得郑瑜带来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地向后一退。

    那驭夫给他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应道:“是,是。”

    他刚驱动马车,便听到郑瑜在马车中声嘶力竭地尖叫道:“好个姓成的,你好大的胆子!”叫到这里,她朝驭夫尖喝道:“不许走——”

    那驭夫一呆,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成史冰冷的声音传来,“郑氏,我家王妃说了,如果你再行这种愚蠢之事,再这么不知好歹进退,那么我们便划花你的脸!”因厌恶和愤怒,成史看向车帘中的郑瑜的眼神如看死人。

    对上成史的目光,郑瑜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而这时,马车已经驶动,那驭夫急急驱着马车,载着她仓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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