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气整洁秩序井然的办公大楼里,.一名身穿宝蓝色职业裙的女性缓缓走了进来,从外表看很年轻,二十五岁不到的样子,本就不错的五官在化了些许淡妆后更显明丽,那身稳重的套裙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只见她踩着双黑色的恨天高神色从容地穿过人群,目标直指众人身后的电梯。

    场中原本还忙碌的人在看到她时,纷纷扬起笑容或远或近地向她打招呼,语气里热情中带着谄媚。

    “总经理,您来啦!”

    “早上好,总经理!”

    “林总,恭喜您昨天成功为公司拿下政府的招标!再下一城啊!”

    “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董事会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会给林总您开庆功宴!说起来,这次的标书可真不好拿,那么多家和我们一样的大公司一起竞争,本来我还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林总您一鸣惊人,竟然让政府直接拍板选了我们公司做这个项目。”

    “总经理,您可真是绝了,怎么就想到那么个企划案子,真是太厉害了!”

    “林总……”

    人们围着她或恭维或讨好,很多年纪比她大上十几二十几的大叔大妈毫无芥蒂地凑过来卖好套近乎,满面的笑容看不出半点不甘愿。

    这位被称为“林总”的,正是已经成年早就迈向社会好几年的林青青。此时的她已经脱离稚气多年,那张明艳的面容微微带着笑,似认真又似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的奉承,她原本平静的脸上一带舒展开笑容,便好似春风拂面般让人觉得亲近无害:“谢谢大家的好消息了,这次能拿到项目,我也是侥幸。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说明国家对我们公司的看重,拿下项目以后我们要做的事就更多了,可不能因此懈怠啊。不过,庆功宴是绝对少不了的,今晚喜来登,公司不请我请!”

    场中众人顿时起哄欢呼,得了准信的他们又在这位年轻的总经理的言语下各自散去。一般情况下做领导的看到手下人这样子是不会高兴的,但今天情况特殊,那个项目对公司来说很是重要,所以看到大功臣来了就围上去也情有可原,而且林青青毕竟太年轻了,事实上她当上总经理也不过是一两个月前的事,积威并没有到那个程度。

    目送那道宝蓝色的身影被电梯门掩上,心思还没有返回工作的众人纷纷交谈起来,言语里满是感叹。谁能想到呢,这个三四年前才进来的小丫头,看起来清清纯纯仿佛涉世未深的一个应届毕业大学生,好吧,虽然出来的学校很不错,清华大学经管院的,这个学历放在别处可能非常好了,但在他们公司,她最多是顶着一个销售部小职员的名头干着文员的活计。

    但就这样一个小姑娘,在这种环境里就凭她自己的手腕和能力一步步地从最底层爬上了销售部经理的位置,又从经理这个位置一步登天受到包括董事长在内的所有董事会成员赏识,一跃成为了总经理。本来一开始还有很多人不服气,但现在,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惊人成绩,大家都服了。不得不服,在这个有钱便是大爷的社会里,公司有这么一个特会挣钱的能人在,这上上下下谁不把她当成爷一样的贡起来,董事会更不例外,那些股东们可都指着她给他们挣钱花销呢。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林青青平时工作的地方,相比起楼下的那些人,在这一层共事的人员身份地位无疑都要高上一些。这就是社会的现状,嚷嚷着公平和谐,可除了那些口号以外处处都显现出从骨子里透出的尊卑阶级。朝着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走去,她的秘书已经泡好红茶早早等在那里。

    “芳姐,今天上午有什么事吗?”坐上属于自己的老板椅,林青青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转头问向一旁的身着黑色套裙的妇人。

    “是这样的总经理,您上午有两场会议,另十点左右会有政府官员过来公司参观,指名要您陪同,是关于公司刚刚接下的那个项目的事,而且电视台的人已经过来打过招呼,到时候也会跟踪采访。别的没什么了。”秘书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回答道,“另外,刚刚董事长来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这些流程昨天她就清楚了,今天不过是再确认一遍看看有没有意外,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林青青站起身,秘书立刻先一步替她开门目送出了办公室。

    不出意料,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里,林青青便听到了他的一番夸赞,并且很爽快地跟她谈起这次公司对她的褒奖,并且还会在全公司通报云云。面对董事长因为她立大功后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态度,早有准备的林青青毫无难度地跟着也是一番谦虚与感谢,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里上下级关系和谐非常。

    忙碌的工作很快就过去,因为这件大喜讯,公司里除了极个别必须要加班的,其余人都去了喜来登大酒店胡吃海喝庆祝了一番,酒席上一窝蜂的恭贺与劝酒声就差没把她给淹没,等这冗长的宴会散场,唯一让林青青感到欣慰的地方就是最后是公司埋的单,不然就算她这些年攒了点钱,这会儿看着账单也得要哭。

    结束了。

    这忙碌的一天。

    左推右挡外加耍赖,林青青还是醉了,只是意识还算清醒。踩着微熏的步子晃悠着走回家,哦,应该说是租住的单人公寓,如今房价这么贵,又是在一线城市,她就算再能耐也没本事在短短几年里攒下一笔能买房的巨款。

    开门进屋,转身关门的同时她已经丢下手里的包,打晃着的脚往前走上两步,那双黑色高跟鞋就被同样甩开。

    就这么赤着脚,林青青打着酒嗝,伸手扯去系在脖子上的丝巾,路过靠在落地窗前的桌椅时立刻一屁股坐下去趴在上面。她租的公寓楼在二十楼,不高不矮的高度让她很轻易地看到窗户外万家灯火的美丽夜景,天花板上的灯照在她的身上,也让玻璃窗浅浅映出了她的脸……一张满是疲惫的面孔。

    好累。

    累死了。

    闭上眼睛,她双手捂脸努力地活动自己僵化的面部肌肉。每个人都只看得见她的风光,却根本不知道人后的她有多累多辛苦。一个人孤身在外打拼,几年的独自支撑让林青青感到身心俱疲。恐怕让小时候的她过来看,都打死也不敢相信现在这个八面玲珑的职业女性会是她自己,明明当初她最大的愿望是想当宅女来着。

    可惜,这就是社会,从来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是的,从还魂回来以后,她就慢慢改变了。在那次暴起发火导致进医院的事情过后,林青青重新将自己变回乖巧的样子,收敛起自己的我行我素再次变回乖乖女,当然她父母的态度也同样有所改善就是。当时的林青青只以为自己只是习惯性扮乖,所以也没在意,等到自己独自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终于才慢慢明白过来。

    不是习惯性,不是的。

    她只是潜意识里明白,这里是现实,不是那个像梦一样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不会有哪个地方能容许她再那么放肆地恣意了。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从未成年到成年,漫漫十年时光,这个现实的社会世界用时间一点点地告诉她,生活在这个世上哪些东西才是真正被需要的,哪些又是只需摒弃的。她一步一步成长到这个地步,却无人知晓那又经历了怎样痛苦的蜕变。

    可她依旧不得不承认,在小世界里的恣意妄为却教会了她该怎样去收敛伪装,林青青忠心感谢在小世界里经历的一切,没有那些,不会有现在懂得如何规避弯路慢慢走上巅峰的她。

    但是,但是……

    就算这么说,理智一遍遍劝慰自己这是对的,她依然想念在小世界里的一切,那些到现在埋在心底依旧没褐色的角色,那个变身为瓷娃娃萝莉的自己,那几位对她关怀备至的家人,还有那个……一直映在脑海里总是对她温柔笑着的少女。

    他们,她……都还好吗?

    “叮呤呤呤呤呤——叮呤呤呤呤呤——”

    公寓里的座机电话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林青青皱着眉头回望了一眼没有动,那电话便像是卯上了一样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上前。

    “喂,什么事?”带着醉意的语气很不耐烦。

    “青青,是我,妈妈呀!”电话里的另一头传来妇人狂喜的叫声,“青青,我今天看到你上电视了,还有那些官是你们那里的市长书记吧,当时我都不敢认了!”

    “是啊,你没认错。”林青青一听妈妈那虚荣的语气,心头不由火大,“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

    “哎哎,别挂呀!你这孩子,自从当上总经理后就没跟家里通几个电话,你这没良心的!”

    “……”

    “青青啊,你这阵子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你的那个公司可不是小公司,世界5oo强呢,电视里不是说你们刚刚接下了政府的一个大投资项目吗,家里也想给你庆祝一下,而且小轩也很想你啊,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和你爸也好……”

    “好的妈妈,有空我会回去一趟的。我今天和公司的人一起吃的饭,喝了点酒有点头晕,得去休息了,再见妈妈。”温声打断了妈妈的喋喋不休,林青青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后直接挂了话筒,收回手她望着电话冷冷一笑。

    家里庆祝?是找饭店点上几桌子菜然后拿她当猴子一样给一些认得不认得的人展览一下吧,就跟过去二十来年一样,她就跟个招揽生意的牌子一样一直都被这么用着。本来以为自己出来独居会杜绝这个现象,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怎么也比她留在父母的公司里要强多了。

    至于那个小轩很想她更是开玩笑,这个亲弟弟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告诉她什么叫做差别待遇而已,她冷眼看着他成长的八年,简直就是一个败家纨绔的养成,要星星不给月亮,在那个家里恐怕也只有她这个见他一次就管他一次的亲姐姐最不受他欢迎了。很难想象就这么个玩意儿如果没她看着长大了又是个什么光景。

    饮酒后本就有些燥热的身体,在这一通电话过后,林青青更觉烦躁了。理智告诉她最好去厨房里找点什么解酒的东西让自己舒服点,可身子却是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弹,不再去看电话,她走向几步外的长沙发,径自歪倒在上面。

    公寓里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地再次让林青青感到了经历过喧闹后的孤独感。

    这十年来的生活她是成功的,因为比同龄人多出的那份阅历,让她早早拥有了很高的社会地位;可她也是失败的,因为她曾经拥有过那么一个温柔又厉害的表姐,不知不觉提高了太多的看人标准,导致自己泛泛之交有很多,贴心闺蜜一个都没有,更别提恋人这种存在。

    头顶的灯光忽然就变得刺眼起来,她皱起眉头,忍不住抬起手臂将眼睛遮上,从喉咙深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表姐……”她喃喃自语,满是疲惫的语调里微带着撒娇的哭腔,“我好想你……”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她还想再回去,并非想做什么,只是想要见见她,和她说说话,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想听她讲一讲生活又如何,是不是和她一样依旧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就着这份追忆,林青青在上涌的醉意里缓缓睡去,意识沉浮之中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浅浅银芒。

    每天都很忙碌,累到夜夜安眠的林青青发现自己罕见的做梦了,她梦见自己穿着白天的那身宝蓝套裙漂浮在一座城市的天空上飞行。

    空中的风扬起她烫成大波浪的卷发,她试着张开手臂飞舞,竟然真的自如行动起来。这久违的自由让她一下子开心地笑起来,疯玩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消停,升空,下降,来回数次之次,她发现这座城市渐渐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这时候一向记忆力很好的作用迅速发挥出来,只茫然了数秒,林青青迅速从记忆里找到吻合画面,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虽然有些地方变化了不少,但更多的相似处让她立刻知道,这个画面源自当年她表姐带着她在东京上空飞过的记忆。

    这里是……东京!

    这些相似的地方,是否意味着她能够见到那个人?

    有了目标的她不再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飞,而是开始寻找记忆里进藤家所在的方向,要不是她刚刚发现自己下降时路上的行人根本看不见她,她一定找人问路去!

    在哪呢?在哪呢?

    等等,她刚刚看到一些大厦的电子时间,今天不是星期天,她肯定不在家里,而且最重要的是刚刚她看到的年份,离她走掉的那年算起,也刚好过去了十年。

    这,这让她怎么找?

    林青青急了,谁知道这个梦的时间是长是短,如果醒来前她还没找到人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花了十年左右才磨出的沉稳性格这一刻全然破功,林青青只觉得自己都快要急哭了。

    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林青青漂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它带走,她下意识地甩动双臂想要挣脱这股裹挟的风,挣扎中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栋巨大的豪宅,心头蓦然一跳,她不禁停下动作,任由那股风带着她吹进那栋豪宅里,在靠近主屋的庭院时,风声慢慢静止了,她便如同一片树叶,落地无声,降落在通往主屋的宽阔路径上。

    这里是哪?

    不会是表姐现在的居所吧?

    明明心里面有了答案,林青青还是忍不住暗暗问自己。她试探着一步一挪地向着主屋大门前进,待到行走在周围的仆人和保安依旧对她视而不见后,胆子顿时放开了。

    听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高跟鞋落地声,林青青加快速度朝大门走去,跨上台阶,即将入门,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打着电话,刻意支着耳朵的林青青在听到他嘴里说出的一句“是的,请送到迹部家来,我们夫人点名需要它”,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真的假的?不会吧?怎么会这样?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妖狐君最后什么结局?一定是我猜错了!

    各种混乱的念头像是视频网上的弹幕吐槽一样划过她的脑海,林青青瞪着眼睛看着慢慢远去的管家,又猛一下扭过头看向眼前深深的屋宇,最后咽了咽口水还是走了进去。

    并不是信步乱走,而是心中莫名其妙的直觉,林青青走进大厅又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绕过几个走廊,原本凌乱的心情在行走中慢慢平复下来,但另一种悸动随着对目的地的感应接近慢慢越发强烈起来。

    最终,她停在了一处紧闭的房门前。因为紧张心跳越来越大,忍不住她伸手按上了胸口,一只手却是义无反顾地握着把手转动推了进去。

    “总算来啦,你这磨蹭的习惯还是没改啦。”

    熟悉的温柔女声,并没有指名道姓,可林青青知道她喊的就是自己。

    抬起头,她张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闲坐在沙发上的女性,依旧是熟悉的面容,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她已然成熟的五官和身上能沉淀时光般安详的气质。

    林青青的眼泪瞬间扑簌簌落下,可脸上却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十年不曾再用的撒娇语气轻声呼喊:“表姐,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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