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一番自得的男权主义宣言让她恨的牙痒痒,但为求解脱,居沅很识时务的闭上嘴巴,且迅速穿好泳衣罩上浴袍位面旅行指南。舒残颚疈

    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深吸一口气后乓的一声关上门。

    负一楼甬道尽头便是泳池,程牧行这个目标不算大,可也并不难找。黄昏时分,偌大个泳池扑腾水花的就他一个人。

    沈居沅赤足踏在文化石铺成的甬道上,跪坐在游泳池边。随意扫了扫四周,他既没戴泳镜也无泳帽。游泳从姿势上来看更是毫无章法,可依旧游的不亦乐乎。

    晚风沁凉,四周是桫椤树轻抖树叶的声音,溅起的水花一滴滴拂在她罩袍上,居沅实在不能理解程牧行选择的这个谈判场地,且自忖一时半刻他决计不肯上岸,在打了个喷嚏后,居沅很识实务的退避一尺,且不情不愿瞧着他:“我回去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程牧行你打算什么上岸?宄”

    扑腾的水花即刻停止了,程牧行纤长的指摩挲着池壁四周的石刻蛇,指尖移到蛇信子时,忽的住了手,闲闲的游到岸边,抄着白色浴巾擦了擦脖子,且匪夷所思的瞧着她:“暂时不打算上岸,可你为什么不下来呢?又没有水怪。”

    居沅在岸上,他在水中,凭空倒是给她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她双手抱臂弯下腰来,紧盯着程牧行在水下闭气的头顶,只单调的重复着:“我的时间很紧,麻烦尽快转正题。叙”

    水下的人终于有了丝反应,他像狮子狗似的抖了抖头顶的水珠。瞪着一双迷蒙的眼,笑眯眯的看了她几秒后,便伸手拽着她脚踝。

    猝不及防间,她一个惊呼,慌慌张张的落到水里,扑腾了几下后,泳池里溅起一圈圈水浪。

    “沅沅,”他边抹净遮住视线的水珠,边笑的得意忘形,眉眼弯弯:“这是温泉。”

    沈居沅呛了一口口水,呆看着泳池壁沿的英文字母,半晌没作声,那上面写的很清楚:“hotsping。”

    难怪程牧行那么畏水的人会扑腾的那么欢腾。

    “现在知道了?”程牧行咧着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

    月光抚摸着他紧实结实的胸膛,居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程牧行规规矩矩的游到泳池的彼岸,距离她几尺远:“我水性很差,所以上次墨毅扬拿游泳这项和我来打赌,我逃避了。可沅沅,我记得你水性一向很好,如果没记错的话,9年前n城青少赛的100m自由泳你得的是铜牌。”

    他声线平静,轻描淡写,娓娓道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该是她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引以为豪的奖项。

    像是平地的惊雷,居沅在水中一个扑愣,险些站立不稳。

    这本来就是件该束阁里的陈年往事,她功课从来就不算好,性子也不温吞沉静,难得有一件值得瞩目的事情就会暗暗高兴半天。

    校长在全校人面前宣布这个消息的那天,她的父亲沈唯正应邀坐在主席台上,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晕乎乎的,居沅挺直肩膀走上前领奖时,骄傲的冲着父亲笑了笑。

    可她生命中曾经最亲近的人,只垂着头,视线移到别处。初始时,居沅只当他是在发呆,没瞧见她。

    放学后,她来不及等司机停下车便打开车门,将书包抛得老高,像一个鸽子似的连窜入书房,举着盖章戳印的薄薄奖章,生平第一次自在的大声嚷嚷:“爸爸,这是我的获奖证书!”

    她的父亲,蹙着眉停下手中的硬毫笔,不悦的瞧着她:“你瞧瞧,哪有淑女的样子!朵安刚刚获得了全省美术和计算机编程一等奖。”

    居沅的喜悦霎时被荡涤的不剩分毫,黄昏的阳光明明很暗,一丝丝透过窗棱时,却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呆站在那里,只是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只是得到了一个n城的三等奖而已,值得高兴么?除了证明她体育成绩不算丢人,还能说明什么呢?能印证她可以像岑朵安一样头脑很好以及审美水准很高么?当然不能。

    所以除了将这张奖状扔到垃圾篓里,居沅找不到安置的其他方法,于是她少年时值得骄傲的这一章就这么匆匆翻过去了。

    这件事,她一直以为没有人记得,可程牧行居然也知道。

    可居沅从未想到有一天,这件事旧事重提时,如同藏在岁月帷幕后的利剑,依旧可以将她刺得鲜血淋漓。

    她弯着唇,一瞬间视线模糊。

    程牧行不眨眼的瞧着她妄图躲避的眼睛,悠悠的开口:“你肯定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笑一声,皱了皱高耸秀气的鼻子,眸黑似墨:“可我就是知道。”

    满意看到她一脸懵懂如下雾般的表情,程牧行又颇为自得摇了摇食指:“可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水珠沿着他幽深的黑发一径儿滑到颈间,他抿了抿薄唇,微眯了眯眼:“那天在我们曾经老校区的巷子里,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校区门口那条河的名字?”

    他摊了摊手,睨着她那张比a4纸还要空白的脸:“沅沅,你当然不会记得。”

    “可我记得,”他垂下眼睫,低喃着轻声重复:“我记得。我可以再提醒你一点,河上面有座多年失修的木桥。”

    “那天下着雨,我和墨毅扬打赌打输了,不是因为泡妞输给他,而是因为生物竞赛得了二等奖。他不知我畏水,四周一圈人鼓掌吆喝我跳下去,我唯有硬着头皮上。”

    虽说的是前尘过往,可他的微笑浅淡的就像浅酌后的山水画,清澈透底,居沅在水下蜷了蜷身子,暂时听不出这跟他们的婚姻协议有半丝干系,可他既然开口了,她就决意静静听下去,毕竟从他口中套出故事来,绝非易事。

    程牧行不经意的挑挑眉,轻嘘了口气:“天气有点冷,我鼓足勇气跨过木栏时,腿抖的跟筛糠似的,别笑我,其实那时我也挺鄙视自己的。”

    说来也好笑,明明那天冻得连牙齿都打颤,他却偏偏从额角滴出了一滴冷汗。

    “可我刚落水的时候,就有人也跳到了水里。”他撇撇唇,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猜怎么着?我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我。”。

    居沅只觉得多少该给点反应,忙落井下石的帮腔,连哼两声:“英雄救美?原来程美人你也有人品不错的时候。”

    依旧是浅笑着,程牧行颊边的笑涡愈发的深了,长叹一口气后,纤细的指凌空划向她:“很惊讶?可我上岸后仔细瞧了瞧她的胸牌,高一(5)班,沈居沅。”

    居沅来不及收起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张了张口,表情如四格动画霎时定格,下一秒口水便呛在喉咙里:“怎么?咳咳,怎么可,咳咳,可能?”

    她大脑一格格的甄选记忆,终于很肯定绝没做过这件不留名的蠢事。

    事关救急救命的大事,既然不是她做的,她当然不能贸然认领。

    “真不记得了?”他笑眯眯的扬起脸,抿着唇冲着她笑:“可我记得呢…你那天穿着黑色米奇的连帽衫,高高的扎了个马尾,傻得冒泡。”

    他边说边比划着。

    等等?米奇的连帽衫?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有凭有据,简直不容有半丝质疑,居沅越听越觉得他说的这外套耳熟,终于她轻哼一声掩住口。

    她难得有件带甩帽的衣服,那件衣服买的时候很喜欢,可一次下水后,好像掉色的厉害,所以她也就当家居服来穿,临到出国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塞箱子里来着。

    “想起来了?”她怔愣的表情一览无遗,程牧行闲闲的打了个哈欠:“我当时就感动了,这孩子完全是新时代的好少年,女雷锋。我刚想表达感激,结果你猜,你对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程牧行食指抵唇,做出个“噤声”的动作,笑意潜入眼底:“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你不是他?紧接着对我嘟囔句头一次看到自杀的这么高调的人,又替我将墨毅扬他们骂了一通,你说如果我死了,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沅沅,你还有这么威猛的时候,你真不记得了?”

    程牧行抿了抿唇角,似乎有些遗憾:“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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