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之下,放眼望去尽是灰褐色的岩石地面,不远处有一道数米宽的地裂,从裂口处有一缕缕铁锈色的雾气飘出,雾气向上飘升,在高处扩散开来,天顶上满是雾气散逸后形成的云霭。

    含啸慢吞吞的挪动到地裂边,他能感知到这些雾气中蕴含着能量,虽然能量的性质极为混乱和狂暴,但并没有超过幻态可以承受的范围,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吞噬这种能量。

    但也还是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无法吞噬,所以含啸不敢用辛苦再生出来的肢体去尝试,从他手指上延伸出一根细小的触须,小心翼翼的探进了铁锈色雾气中。

    雾气像是流水般被触须分开,自下而上贴着触须表面拂过,这一根纤细的触须在雾气中颤抖不息,几息之后就在看似轻柔,实则狂暴的能量中化为了尘埃,但在被能量消融之前,触须内确实吞噬了数量不多的雾气。

    既然证实了这种能量可以被吞噬,含啸也就稍微放下了心,他半个身躯上同时探出了大量的飘带,刺进了雾气之中,虽然这种不明能量似乎极为奇特,吞噬转化的效率很低,但含啸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就好像一片干涸皲裂的土地上突然有甘霖降下,含啸调动了所有的精力,拼命吞噬着铁锈色雾气,探入雾气中的飘带先是一点点的碎裂,但在碎裂之前会反馈给含啸一部分能量,含啸的躯体组织在缓缓的减少,但幻态却在不断增长,合计下来,增长的速度要略微快过损耗的速度。

    当幻态增长到了一定程度时,含啸以紫色的幻态包裹住新生的飘带,然后重新开始吞噬,这时雾气侵蚀飘带的速度变得缓慢,含啸也终于有了余暇,开始解析起这种铁锈色雾气中蕴含的能量本质。

    要想完全将一种能量类型解析透彻,那是一项极为庞大的工程,但含啸需要的并不是完全解析,他只是想要提高点能量转化速率而已,而且随着解析进程,转化速率也确实在一点点的提高。等到能量转化效率提高了几个百分点之后,狂暴的能量再也无法湮灭掉含啸的身体组织,随着幻态的积累,含啸吞噬雾气的速度呈几何量级增加。

    久旱逢甘霖,这是含啸唯一的感受。

    含啸倒是没有忘记躺在一旁,已经失去意识虚弱濒死的绛弦,一根飘带将绛弦卷到了近处,在确保了自身恢复的情况下,一缕幻态徐徐输送进绛弦体内,将处于死亡边缘的他给拉了回来。

    得到了含啸的救治,片刻后,绛弦恢复了意识,甫一睁眼,他立即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运转起传承自殛之塔的功法,开始吸收天地之间的游离能量,虽然他的吸收效率比含啸更差,但有了能量补充,性命却是保住了。

    在含啸的计算中,按照地球时间计算,又过去了大约六天多时间,他的躯体才终于修复完成,得不到物质补充,纯由能量来催生躯体的话,速度要慢了许多,含啸心脏的位置被朱雀心核占据,所以新生的心脏只能移动到胸腔偏右的位置。

    绛弦的损伤远不像含啸这么严重,而且这片空间中游离能量的属性极为陌生,吸收转化的速率不太理想,所以在恢复了伤势以及一部分妖力后,早已经结束了运转功法,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盯着含啸,见到含啸结束了能量吞噬,他单刀直入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救我?”

    含啸握紧了拳头,然后徐徐松开,随着他握拳的动作,**的躯体表面浮出一层细密的锈色鳞甲,拳头松开时,鳞甲也缓缓缩回皮肤之下,他一边活动着重新生成的身体,一边回答道:“我也想问你,之前我发动崩界诀时,你为何会救我?现在我还你一次,只不过是扯平了而已。”

    绛弦冷笑道:“小子,你别搞错了,确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杀你,但那并不代表我不想杀你,那时如果没人搅局的话,打败你之后,我会折断你的四肢,封住你的力量,然后将你禁锢在通天塔中。”

    含啸冷冷的回答:“你现在还有机会,要不要试试?”

    绛弦摇了摇头,他看着天空低矮的云层,半晌后,深深叹了口气:“罢了,现在……没意义了,还是想想看如何才能回到现世吧。”

    含啸一言不发,径直飞上天空,直到飞到云层下方才停了下来,看向了这片大地。

    灰褐色的岩石地面一直绵延到无尽遥远处,嶙峋的大地上到处都是地裂,每一道裂口中都有或多或少的铁锈色雾气渗出,除此之外,这片大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湖泊海洋,没有植被,更没有生物。

    含啸看了看上方的云层,眉头皱了起来。

    “之前我已经探查过了,这片空间中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边界在哪里,或许云层上方可以发现点什么,但这片云层有着某种古怪的力量,我无法飞到上面去。”绛弦也跟着含啸飞上了空中。

    含啸试着向上飞去,果然如绛弦所言,虽然他可以吞噬地裂中飘出来的能量,但天空中这些由铁锈色雾气凝聚而成的云层,不知道到底存在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重,其内能量的浓度几乎快要形成固体状,在云层里向上飞出了不到一米,含啸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粘滞的阻力,就连用幻态都无法吸收这些高浓度的能量。

    向上飞出了四米远时,含啸的感觉就好像是吊着一座大山在飞,当深入云层七米远时,他就再也无法寸进,就连无隙视界也被压缩至极限,仅能探出百余米远,根本探测不到云层的边界。

    无奈的退出了云层,两人降下了地面,相对无言,只要是破凡级存在就会掌握部分空间之力,但那仅仅是能制造裂隙和利用裂隙进行相位移动,至于说空间之间,甚至是位面之间的旅行,还不是破凡级能够涉及的领域。

    沉默了许久之后,含啸突然问绛弦:“你为什么要禁锢白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场人妖之间的战争,是由白老发起的吧,也就是说你和他的目的并不冲突。”

    绛弦冷笑:“你又知道些什么?人类是怎样残杀我族族人的,不要说你不知道,就连你的手上,也沾染有不少我族族人的鲜血吧?我知道塔主大人的用意,但我无法接受他的理念,仅仅是为了共存这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我们难道就应该对人类卑躬屈膝,就应该漠视族人被人类杀戮的这份仇恨?”

    含啸默然,双手上沾满了妖族的鲜血,这一点他无法否认,而后面那半句话,如果易地而处的话,含啸认为,他也同样不会接受白无极的理念。

    但他并不是妖,而是人。

    “你看看那些殛之塔领地上的人类,塔主大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是,那些人类确实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但谁能保证,某一天他们突然得到力量后,就不会残杀我族族人了?”

    含啸想起了战争初期时,那些被称为猎人的新生能力者们,那个时候他们猎杀的对象还不是荒兽,而是世界上的游散妖族,那个时候,绛弦还没有禁锢白无极。

    背对着地裂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含啸背上伸出数根飘带探进雾气中,既然目前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先将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淡淡的说道:“因为还没有发生的罪而去审判,在做出判决的同时,审判者本身也就有了罪。”

    含啸也知道,这句话基本可以算是强词夺理,因为他问绛弦的时候,本来没有期望过会得到回答,而他并不擅长辩论。

    绛弦也坐了下来:“是的,我有罪,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如果我所背负的罪恶,能成为我族族人生存的筹码,那么这份罪就算是再沉重一点,又有何妨?”

    “所以,你发起叛乱,禁锢白老,自己掌控了殛之塔的大权,为的就是从人类手中抢走世界的主导权吧。”含啸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指在地面上戳动,“以殛之塔的实力又不是办不到,为何还要试图打开起源之门呢?”

    冷眼看着含啸将地面戳出一个个窟窿,沉吟片刻后,绛弦说道:“起源之门,是塔主大人的安排,刚开始时我还不知道塔主大人的理念,所以一直以为起源之门是用来对抗镇压者的手段,真的会接通到起源之地,现在想想,或许从一开始,溯源法阵的指向就是那只灰色怪物的地盘吧。”

    “有了共同的敌人,两族就不得不联手,而有镇压者和通天塔在,也不用担心死寂之夜真的吞噬掉现世。然后呢,你为何会盯上我?”含啸接上了绛弦的话。

    在两人对话时,含啸注意到了,构成地面的岩石质地极为松散,完全没有一丝水分,不知道这片地面之下,是不是也如同地球一样,有着岩浆的存在。

    绛弦缓缓的站起身,看向了远处:“因为塔主选中了你,所以我也选中了你,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如塔主所说的,是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

    含啸也站了起来,顺着绛弦的视线看了过去。

    下一刻,两人停止了对话,同时自原地消失,悄无声息的向着视线所看的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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