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慎大梦初醒一般,回头看去,蜀山正打得热烈,没有人注意到他。巾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猛地抱着巾雅兰的尸体,飞身而去。

    他将巾雅兰葬在昆仑山下她说的地方,那还是当初她出出入门时,他带她去昆仑后山历练的居住地,没想到她一直记着。做完这一切,他悄悄返回昆仑,带走了妲烟。从此,再也不踏入昆仑半步。

    妲烟跟雅兰长得很像,那眉那眼,没一分半点不是巾雅兰的影子。妲烟刚刚会说话的时候,第一次叫出的人就是“爹” ,那一声爹爹将他从梦中惊醒,一时间只觉得世间万物都是那样悲凉,欢喜之后,只剩下大悲。

    他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对不起自己偷偷爱上的人,妲烟的娘巾雅兰;对不起自己的大徒弟于兹;也对不起昆仑;更对不起自己。

    巾慎就搂着妲烟在山下的小屋中哭了一场,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瞬间爆发出来。那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第二日起来,一头乌丝竟已经变成了白头。

    巾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按照一切开始,让妲烟叫自己,爷爷。

    为了不让昆仑的人找到自己,他幻化了自己的容颜,变得苍老。收敛了自己的修为,成为一个普通的老翁,养育妲烟一十六年!

    妲烟十六岁那年,巾慎无意中卜算到于兹将有大劫,心里的亏欠,让他忍不住潜回昆仑,想去提点于兹。

    他离开的这些年,于兹已然成为执度;他善恶分明,三年一换的执度之位,他稳坐了十五年,可见深得人心掠爱缠情:首席的替罪情人。

    他去的时候,正遇到于兹坐在自己院中两座坟前发呆。巾慎走近了看,只见是两个衣冠冢,一座墓碑写着:“爱妻巾氏雅兰之墓”,另一座坟墓上,写得却是“恩师巾公慎之墓”!

    巾慎如遭重击,再看去,于兹不过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如今竟已然沧桑如斯。

    他仓皇而逃,只留下一张纸条,提示他近有大劫,务必小心。

    巾慎没有立即返家,却是心中郁结,想着妲烟年纪不小,天罡正气也有小成,一般人伤不得,自己去往南海找友人叙旧。

    没想到再回来,妲烟竟然不见了!

    他疯了一般的到处找,却没有找到妲烟的踪迹,卜算,妲烟竟然不在命数之中,巾慎再也安不下心,四处奔波,只为了找回妲烟。

    他在上界天南海北的找了三年,今日也不过是返回昆仑,回到自己曾经的家中来看看,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妲烟!

    妲烟已经愣得说不出话来。

    太震撼了!

    巾爷爷竟然是自己的爹爹!

    而自己的娘亲,竟然是爹爹的徒弟兼义女!

    妲烟沉默了一会儿,见巾慎神色间甚是悲凉,忽然道:“那我是该叫你巾爷爷呢,还是改叫你爹?”

    “你若不想叫我爹爹,那就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叫我吧!”巾慎一愣,忽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很爱你的,爹。”妲烟低低道,慢慢叫出了那个心头念了千百遍的字眼。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中,久久,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巾慎才突然开口道:“你在凡间爱上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轻寒,风轻寒。”妲烟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巾慎说:“他的名字,从来都很好听。纪非城,风轻寒,哪个都是很有意境的。”

    巾慎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爱的,必定是最好的。”

    他说着,手掌在空中虚化一个圆圈,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划过的轨迹上,慢慢呈现出一个圆圈来。那个白色的圆圈慢慢现出来,成为镜子一样的东西。

    巾慎的手指飞快地在圆圈中写下风轻寒三个字,随即指尖一道白光涌入圆圈中,那个圆圈慢慢变得厚实,倒映出人影来。

    妲烟恍然明白,这个圆圈,就是素越所谓的天境!

    天境中的影像越来越明晰,当那个身影显现出来的时候,妲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她看见了风轻寒!

    风轻寒没有穿着那身明黄的皇袍,四周的场景,也不是中都的皇宫。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坐在朴素的草庐前的草地上,脚下蹲着天星的一家子。

    妲烟慢慢睁大了眼睛。

    那里……不是他们曾经住过的桃澜境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重新回到这样来相聚!”

    他们在桃澜境生活的那些日子,她曾经开着玩笑这样对风轻寒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

    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着;更没有想到,风轻寒真的回到了桃澜境!

    他淡淡笑着,手里抱着一只洁白的小老虎,垂下的发丝跟小白虎的皮毛差不多融在了一起,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对白虎说什么。

    等等!

    头发!风轻寒的头发!

    妲烟蓦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紧紧盯着风轻寒的头发。那水润般光泽的黑发,竟然变成了最纯净的白色!

    算算日子,她来到上界不过大半日功夫,那么人间,已经快要一年了。天星的小崽子都那么大了,原来自己离开风轻寒都这么久了。

    可是不对啊,一年的时间,又哪里足以让一个人的头发变成这样呢?

    “他的头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妲烟喃喃出声,有些恍惚地伸手去摸天境中风轻寒的样子。

    巾慎手疾地一把抓住她,低低问:“怎么了?”随即顺着她的眼睛望着镜子里的那个男子。

    男人长得很俊朗,若不是那头白发掩去了几分风华,会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巾慎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施法,手指变化间,镜中的影像也在不停的变化,终于倒回来素越出现的那一幕。

    往事历历在目,妲烟决绝地割裂了自己的衣角,踏上了素越的云朵上……

    风轻寒低低惨笑,一口血吐出来,仰头看着天空,瞬间白头……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将他带回了中军大营,然后就是班师回朝,风轻寒宣布退位,将皇位让给了风倾;再然后就是风轻寒返回风石堡,带走了天星一家,回到了桃澜境。

    妲烟哭得几乎闭过气去,眼睁睁望着风轻寒满头的银丝,几乎是用力力气大喊:“轻寒——”慢慢软倒在地。

    巾慎一惊,立即收了天境,将昏倒的妲烟抱回床上。看着妲烟疲倦的睡颜,巾慎忍不住叹气:“孩子,难为你了,一天之内知道这么多事,打击不小吧?剩下的路,交给我来吧,就当是我这个爹爹,为自己的女儿做点什么……”

    他轻轻理了理妲烟散乱的头发,慢慢转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人间桃澜境里,风轻寒猛地抬头望着天空,喃道:“念烟,真奇怪,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怀中的白虎“嗷嗷”叫了两声,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拼命往他的怀里钻……

    第二日,妲烟睁开眼睛,巾慎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她一人。

    妲烟一跃而起,环视四周,却见桌上备了食物,床边还有打好的热水,床头甚至还体贴的放上了换洗的衣袍。却是巾慎去而复返,给她准备好的。

    妲烟忍不住心头一软,将自己那身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换下,穿上了巾慎准备的衣物。那是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十分衬妲烟的肤色,妲烟洗净了脸后,更是显得肌肤胜雪,滑如凝脂,十二分的娇俏可人。

    妲烟轻轻抚着脸颊,有些不相信,镜中那个人是自己——至少,不是自己熟悉的自己。

    正发呆,屋外传来了争吵声。

    一个嗫嚅的声音小声说: “任师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她好歹是大师兄带来的人,要是让大师兄知道了,大师兄会怪我们的……”

    “怕什么!她有胆子勾引大师兄,就要做好被整死的准备!”这声音带着不耻和彪悍,一听就是那个任师姐。

    “可是话又说回来,大师兄把她安置在执度大人严令禁止人进来的天竹居,可见也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啊,所以大师兄应该不在乎她的,任师姐,我们会不会太冲动了些?”另一个声音也有些犹豫。

    那个被称作任师姐的人怒了:“你怕了?”

    “大师兄那儿还好,可是执度大人说过,天竹居是他师父的居所,不让任何人私自进来的!”

    “那就更不怕了,反正我们不是第一个进来的!”那个任师姐似乎气到了极点,一句话冲口而出。

    妲烟再也听不进去,刷地拉开了门。

    屋外是三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妲烟认得,就是昨天白天跟着素越一起回来时骂她骂的最凶的一个。她长得很妖娆,倒是个美人胚子,只是那双眼睛时有时无的透着凶气,十分败相。

    “你倒是识相的出来了。”那女人见妲烟走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妲烟,冷冷哼道:“昨日看你一身凡尘气,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勾引我大师兄的?为什么他要带着你回上界来?”

    妲烟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在凡间一千二百多年,原来早已经沾染了人间的气息,怪不得昨天跟素越一起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奇怪地盯着她看,原来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等于是个凡人了。”

    妲烟见她怒得脸都红了,不禁好笑。摇摇头不搭理她,径直问:“素越呢?”

    那女人皱着眉头道:“今日是我大师兄授位之日,你这个凡人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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