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元,这个是沈从元!”

    安清悠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那大叫狂笑之人是谁,一想到这率众作乱之人居然是沈从元,心头不禁大震。此人心胸狭窄刻薄阴毒,更是黑的下去心狠得下去手,今日这乱贼之首既然是他,那显然是要将萧家一门上下毁个干净才肯罢休。

    一群萧家的家丁一个个都是些狼狈之像,他们虽然大都是昔日的行伍兵将,但是远离战场多年更兼这事情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别的不说,手里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准备,倒是那些自打在四方楼里出身之人显然比这些家丁高出一筹。一部分围绕着匆匆关好的后花园院门,一部分围绕着萧府后门做好了准备,更有几名轻巧功夫好的手脚并用爬上了楼顶,查探来袭者的虚实。只是这一看之下,却是连脸色都有些变了。

    后花园的门前的一片开阔地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少说也有三四百号,后面还有人不断的向里面涌进,沈从元面色狠厉地站在中央,大声笑道:

    “大侄女,你也不用太紧张嘛,怎么说你也曾叫过我一声沈世叔,就冲着这一份面子,难道本官还能难为你?你就乖乖地把门开开,把萧家的老弱病残们交出来,难道我这做世叔的还能真把你怎么样不成?摆你那出征在外的男人所赐,北胡人现在最忌的恐怕就是萧洛辰那个浑小子了,所以你值钱啊,京城里除了寿光老儿怕是就属你和那萧老太婆了啊!我又怎么舍得杀你?我们这里许多人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可都要仰仗着你这位大侄女呢!哈哈哈哈哈哈……”

    沈从元被安清悠收拾了无数次,这一回终于杀进了萧家,当真是觉得这段时间里东躲西藏地老鼠一般的郁闷一扫而光,这几句话虽是大笑着说出了口,语气却如同是猫在捉住了老鼠之后,定要戏弄一番才咬死吃掉的样子一般,听在人耳中阴恻恻地,只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几个翻上房顶瞭望之人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翻身下房给报于安清悠知,却见自家主母猛然色变,一张脸白得像什么似的。

    萧家虽然是军方世家,但是家里的人手虽多,却未必都放在府里当家丁长随,此刻身边的家丁不过六七十,四方楼出身那些从人亦不过二三十名罢了,剩下的人数倒是有将近两百人,不过却全是些老弱妇孺,仆妇婆子,装备全无仓促集结,对于外面那数百持械凶徒,实是很难有胜算

    “不就是人多么!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这些乱臣贼子送上门来,杀一个少一个!”二奶奶宁氏这时候倒是站在了安清悠身边,家遭大劫,众人早已经是同仇敌忾,不过她那xing子还是没改,听着这些冲进萧家的凶徒嘶叫之声,眼睛都红了。

    “打不过,突围,逃!从后门……冲出去一个是一个……只要咱们萧家香火不绝……”

    萧老夫人这一段时间里本就病势起起伏伏,骤闻得外面有凶徒冲击萧府,却是大惊之下伤了神。好在有司马太医恰巧在萧家,连连施针治疗,这时候勉力支撑,说话却已是断断续续地。勉力说了几个字,正自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安清悠苍白着脸,却是微微苦笑,沈从元不知怎么谋划串联,竟是弄了这许多人手来。萧老夫人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刚刚亦是有己方人瞧得清楚,后门虽也有凶徒作乱,但是比之前面沈从元亲自带队之处却稍显薄弱,若真要集中全力拼出去未必会被人包了饺子。可是这一冲,那些妇孺老幼之人只怕是损折最重的,别的不说,单说婆婆萧老夫人这副样子,能保证冲得出去?就算冲的出去,这副折腾那不是要了老太太的命么!

    “为将帅者……军令就是人命……总有军令是让人送死的……如今……如今你就是咱们萧家的将帅……”萧老夫人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却是缓缓地闭上了眼,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甘心落在沈从元手里的,更是不会落在北胡人手里做要挟自己儿子的人质的。

    死也不会!

    旁边**奶林氏又已经红了眼圈:“这……婆婆你可别想不开……唉,要是五弟在就好了,他一定有法子的……或者我们家那个也行啊,怎们就偏偏碰上了咱们一群女人在家……”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奶林氏已经急昏了头,可是安清悠却猛地像是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陡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一把抓住了**奶林氏的手腕大声道:“大嫂你说什么?”

    林氏吓了一大跳,眼看着这五弟妹一张俏脸不知如何现在竟是苍白的骇人,那双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却是更让人觉得畏惧。

    “我说咱们一群女人家……”

    “不是,不是这个,前半句!”

    “我说要是五弟在……或者我们当家的在……”

    “对!对!对了!”安清悠脑海里那记灵光一闪似乎在不停地放大,如果萧洛辰在家,他会怎么办?以他的武艺本领自然不怕这些凶徒,可是他也同样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他也会为了保护家里的老弱妇孺而分身乏术,所以他会……他会……

    安清悠这边心念如电而转,外面的沈从元却是一点儿没闲着,萧家会投降?安清悠会投降,这种事情他早就不惦记着,叫上两句刺激刺激里面的人罢了,如今形势逆转,不痛快痛快出口怨气怎么行?心里念叨着安清悠和萧家上下落在自己手里之时怎生折磨得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边却指挥着外面的人吭哧吭哧把一根巨大的粗木桩抬进了萧家内院,眼看着这撞门之物到了眼前。不禁又是大笑着道:

    “大侄女,你既不肯出来,世叔我只好进去了!你们萧家这后花园门可真是薄啊,你们在里面正忙着找东西填堵门洞吧?慢慢堵,不着急!大侄女你不妨猜猜看,究竟几下会把你们这内门撞开呢?”

    说话间一招手,几个凶徒登时抬起了那根大木桩,眼看便要向那内门撞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偏在此时,那门居然哗的一下子开了,萧家的几位奶奶鱼贯而出,却一个个面色愤然,手中执物,不是把柳叶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是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数那**奶林氏的东西最为简单,却也是一支锋利的银簪抵在咽喉,捅下去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安清悠却是没有拿这些东西,她如今本就已是即将足月生产之人,这当儿走路都有些吃力,靠着两旁丫鬟仆妇搀扶着才慢慢走出了那内门,却是站在了几位奶奶的最中间,身边一名丈二壮汉,却显然是神力惊人的样子,正是她的贴身护卫大木。双手环抱着一只硕大的水缸,上面用红布盖着,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呵呵,大侄女……肯出来了?”沈从元脸色微变,仰天打个哈哈之际,心里却是猛的一震,他来萧家是想要杀人的,却也更是想要掳人。一个活的安清悠,一个活的萧老夫人,一群活着的萧家亲眷献给北胡人,那才有意义有价值,才有要挟正星夜前来解救京城之围的萧洛辰的可能。若是这些人死了,自己对于北胡人而言哪里还有半点意义?

    看看沈从元的表现,安清悠却是心里登时稳当住了一大块,这家伙果然舍不得让萧家人死绝,或者说不敢让萧家人死绝。眼看着沈从元这副犹自仰天打哈哈的样子,忽然冷冷地道:

    “沈世叔厉害啊!居然没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硬是在京城里缩了这么长时间的脑袋,这不出壳则罢,一出壳就能咬人啊!”

    这话自是绕着弯骂对方王八不出壳了,对面的那些作乱之人个个听在耳中,却是有人想笑又不敢笑。沈从元的脸色僵了一僵,却亦是换上一副阴狠面孔,忽然说道:

    “臭小娘们儿,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僵的住本官,你这是算定了本官不敢杀你们萧家的全家不成?你若真是有本事,现在就让她们把那些刀啊簪子啊之类的东西戳下去捅下去啊!让萧家人阖府上下一起去见阎王?没问题啊!看看本官怕不怕?”

    从大侄女到臭小娘,沈从元这脸变得当真之快,不过唯有本官的自称,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改口过的,就算现在成了大梁通缉犯也是不变。他虽说刻薄阴毒,但毕竟还是个有算计有手段的,知道越是对方看破了自己想掳人的意图,这时候越不能软。一软,这可就步步后退了。

    “哦?”

    只可惜沈从元的这些招数对于安清悠却是不好使,她似是很无所谓地望了沈从元一眼,淡淡地道:“我萧家一门忠烈,我们虽是些老弱妇孺女流之辈,也知什么是忠孝cao守,你好像把我们小瞧了些,死没那么可怕,死了拉上几个垫背的,这才是我们萧家人的风格!大木!”

    说道这里,背后大木伸手一托,那只大水缸竟被他双手轻轻松松地举到了头顶。就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那只盖着红布的神秘大水缸之时,只听得安清悠的声音陡然转厉,猛然间指着沈从元的鼻子,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的迎面砸了出来:

    “姓沈的,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无君无父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去做汉奸!如今卖了祖宗来抓我们萧家的女人妇孺去搏你的富贵,你还知不知道这世间有半分廉耻?”

    “好啊!你这想投鞑虏的狗汉奸也不妨猜猜,这大缸里究竟装得是什么?猜猜我安清悠调出来的香除了能给人祛味养生,是不是也能用香要了人的命!今儿咱们就来个卷包大烩,你也试试这一缸香露砸开是个什么味儿!来啊,方圆两百丈里的人谁都跑不了!明着告诉你,自打从北胡人围城的那一天起,老娘我就准备好了!”

    “有种你就再说一句让萧家人一起去见阎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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