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青黑色斑纹的白色巨虎长着一张巨口,朝我示威,獠牙上滴下腥臭的口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也不一定是吃人。总之不太讲究卫生便是了。
    沉溪扬大概说完注意事项,就把我丢在这里。这下便是进退两难,我在小舍外和这个名为壬戌的巨虎大眼瞪小眼。总务处为避免违约现象,规定不能随意放弃任务,否则会处以罚款。我无法想象,下个月、甚至下下个月都被扣光的场景,一定非常凄惨吧。
    罚款是主要原因,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是,除了第一眼被它幽深的青目吓到,我对这只巨虎畏惧心并不重,也许这个喂食任务对我来说,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难。
    我施术提起那几桶生肉,打开舍门走进去。壬戌一见我进来,就跳过来,在我头顶张牙舞爪:“吼!”它的叫声带起了强劲的声波,毛茸茸的爪垫重重拍在我身后的门板上,尖锐的爪子差点抓到我,好在我及时避开了。
    我打了个滚,身上全是草杆,不由得无比嫌弃:“好脏。”这个笼舍似乎比猪圈的卫生情况还糟糕。
    那巨虎看一击不成还要过来,我边躲边骂:“你是不是傻?我都把饭送到嘴边还来捉我?”难道这就是猫科动物喜欢捕猎活物的劣根性吗?
    壬戌青目幽幽,森寒地盯着我,打了个响鼻,伏在我不远处,身线弯弓紧绷,脚掌拍地,蓄势待发。若它一扑过来,我就算不被抓伤,肯定也被一记“泰山压顶”给压残了。我满脑冷汗,忙躲着他的来势跳开。
    “吼!”壬戌不满地朝我嘶吼。
    “喂,你急也没用啊,”左转右转,我看它远没有我施术躲避敏锐,嬉笑道,“玩了这么久,壬戌,你累了吗?”若是让它身形再缩小许多,还真像一只被主人逼急的小家猫。
    它吼我几声,再次扑过来。我聚起几道风刃狠狠抽了它一顿。
    这只巨虎猝不及防遭我一顿毒打,怒火更甚,一掌朝我挥过来,我仗着身形侧腰躲过,又冷不防给他一记。
    “吼!吼!”它几次叁番扑过来,一副要与我同归于尽的架势,都被我躲过,中间几次抓过我的衣角,我反应快速,又聚了尖利的风刃去抽它,直到它满身都是鞭痕。
    周旋良久,巨虎气喘吁吁地伏在角落稍作休息,我提起装满了生肉的桶,走过去:“玩了也闹了,该吃饭了吧,壬戌?”我这才发现它毛发枯燥污脏,原来腹部还有几处很深的伤痕,配上新伤,看起来好不凄惨。也许是因为它已经受了伤,才能让我在追逐中占上风。
    巨虎低吼几声,不甘不愿地后退,我再上前,提桶将它逼到墙角,不耐烦地问:“我问你,吃不吃饭?”
    壬戌低头:“唔唔…”  怎么了,我欺负它了吗?我一脸无语地把桶丢在它面前:“赶快吃,吃完我好回去。”
    这巨虎神态恹恹,缩在那里趴下来,闭上了眼睛。我看着它长长的睫毛和胡须,满脑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沉溪扬所说的,壬戌厌食,并非假话啊。
    猛兽厌食的原因是什么?我看着倔强地把自己埋住不理我的巨虎,忽然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动物园里的小老虎,比它小了十几号,饿瘦如马,毛发都掉了许多,在游客的闪光灯中兴致极低,后来听说病死了。
    可是,就算是病死,以壬戌的体量,也许可以撑上一个月?我有些不确定,但又舍不得完成任务的可观报酬。
    好吧,我看看左右,这糟糕的生存环境,也许壬戌就是由于不当的饲养方式而心情不佳吧。我抬手施术,先罩住壬戌和它的伙食,水淹过一遍,又用大火蒸过一遍,小舍顿时一新。
    壬戌背脊游动,抬起头看了看,又趴下去。当环境都干净下来,这只巨虎身上的腥臭味越发明显了。
    我捏着鼻子走过去,它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我爱答不理地撇过头,直到我拿水冲它的脑袋。
    “嗷!”壬戌满目震怒地朝我吼叫,尾巴都炸毛地竖起来,只可惜它脑袋上湿溻溻一片,因为湿水毛聚在一块,足足缩小了一圈,越是张牙舞爪,越是可笑。我毫不客气地笑它:“大猫,洗脸的感觉可好?”我接着恶趣味地用清泉术滋它。
    大猫暴跳如雷,白色的颈毛直贴我肩膀。我啧了一声,几下把它腹部一起打湿。
    没过一会,壬戌身上被我洗过一片,它委屈巴巴地抱住尾巴,跑到了小舍的另一边,再也不让我靠近。我把它烘干,看着眼前炸毛的大猫,又一次把肉桶推给它:“看在我替你打扫房间的份上,你该吃饭了吧?”它洗过之后,全身白得发光,毛发柔顺,让人很想摸一摸。
    “嗷呜…”这只大猫瞪着青目,朝我伸出爪子,我作势要打它,它便缩回利爪,乖乖低下头。它终于肯吃了。
    果然是因为卫生问题啊。我满意地把空桶回收回来,哼着调子关上小舍。完成今日的喂食任务之后,我就往主峰走。
    从传送阵出来,好巧不巧,我碰见了阮甜甜,她正在许独身旁说些什么。这个人对我来说约等于麻烦,我抬脚就准备钻入人流,避开她走掉。
    偏偏我身旁的一众弟子对徐娇印象深刻,有几人怪叫道:“看,是徐娇。”“徐娇啊。”
    “听说她好久没去讲武堂了。”“她那个人…”
    我怒目而视:“怎么了,说小话,对我有意见?”我说得大声,就是非得逼他们在这出丑不可。
    “徐娇,你!”“你不要太过分!”几个被当场揭穿的弟子脸涨得通红,驳斥道。
    周围路过的弟子有人停下来,很快,众人的目光都投到我们身上,
    “嘴那么碎,洗洗干净切下来,倒也可以作花肥,反正长在你们身上也是浪费吧?”我狠狠嘲讽着,脸上挂起笑来,“难道就没人教过你们,小话要背着正主说吗?”反正他们也是理亏,我心安理得地奚落着。
    也许是没料到我口才这么了得,几人气得指我,看起来非常没有礼貌。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浩然正气的男声响起,原来是许独。他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好。这样的角色,看起来正派,实则最喜欢和稀泥,出了事也是各打五十大板,我最是看不上,于是便想要呛声。
    没想到许独的火力倒是只冲着那几个弟子:“公然议论同门,挑起矛盾,你们几人,是把伏山戒律视为无物吗?”几人瑟缩几下,见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低头不敢说话了。这执法长老的弟子,真是好威严。
    许独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训斥完,转头看向我,神色稍缓。
    “慕南、楚泽天、楚婉、习垣,”阮甜甜这时惊讶地跑过来,走到那几个弟子旁边,似乎跟他们是一国的,“你们…怎么了?”她环视周围,转瞬间变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
    “阿娇…你。”她才发现我欲言又止。身旁那几人和她熟识,扯住她小声道:“她都那样对你,你不要…”阮甜甜看向同伴的神情,好像还有些…感动?人群中顿时多出了几道探究的目光分到我这边。
    我莫名就陪衬在了一旁,感觉很不好,冷声对许独说:“多谢许师兄,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大步走向藏剑峰,身后有脚步匆匆,许独叫住我:“徐娇。”我不耐地停下来,转头看他。这处人烟稀少,但仍有路人朝这里探头探脑。
    我不想让人旁观,转身就走,他跟上来,我们走到了小径内侧,没有旁人,我便慢下脚步,问他:“何事?”
    许独走在我身旁,高大的影子大概罩住我,他耳朵泛起粉色,竟是有些不敢看我。只是和我独处就这么不自在了,这人是那种老迂腐吗?
    “上次的事,实在失礼,”他说着,许是想到什么,脸颊也慢慢红起来,不自然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不知道送什么赔礼,我自己做了聚神香,希望你收下。”我接过他手上精巧的墨绿香囊,上面绣着鱼戏池塘,灵动活泼,织品质地柔软,针脚细密。
    “这个香囊也是你自己做的?”见我收下来,他原本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点头道:“是我做的。”
    我看着他神色变化,笑了笑,故意说:“好,许师兄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着重了“心意”二字,他的脸又是通红,凤目圆瞪,分辩道:“不是…”如同原本凶狠的大猫收了爪子,缩成一团,倒是很像我才喂过的壬戌。有趣。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好笑地走近他,他后退几步,我再走进,他再后退。我本来只是恶趣味,他一味退让,却让我的兴致更浓。
    他背靠树干,只能转过头:“赔礼送到,那、我先走一步。”他抬脚,我装作不经意地先一步侧身,堵住他的步伐:“好啊,那你走吧。”我等他从另一边走出去。
    “徐娇。”他终于察觉到我的戏弄,又羞又恼。怎么连生气,也不像是生气的样?
    原来他是喜欢徐娇的吗?
    我皱眉,勾起他的下巴,端详这好颜色。眉修若竹,眼眸点墨,下唇红润饱满,先前见他多是板着脸,气势逼人的样子,没想到害羞起来的情态,这般撩人。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他满眼倒影的都是我的脸。
    我看他好一会,他躲着我的视线没发声。我便好奇道:“你怎么不躲?”我明明只是轻轻抬起他的脸,他怎么都不挣扎呢?
    他终于看我,唇角微动要说话。算了,我用食指堵住他:“不躲也好。”我看够了,退开来。
    “好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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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连载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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