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看到已经死过一次的婉如吓哭,这多半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确实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校园全能高手。

    用过晚饭后清江郡主就开始指点儿媳妇身为将门妻应当怎样应对如今的局面,譬如应当指挥奴仆将贵重物品封存放入隐蔽的地窖库、让孔武有力的下人轮班值守、命所有人收拾出随身行囊放置在方便拿取之处预防逃难,行囊中应包括两三日所需的饮水、干粮,钱币甚至散碎金子等。

    还需收拾出方便活动的胡服或男装,再不能穿过于华丽的衣服,宽袖长衫既不方便活动也不易快速穿着,婉如点头表示受教,然后在婆母的指挥下命奴婢搬了她的衣物用具到正房来。

    此时天色已暗准备就寝了,婉如一脸笑容的帮着婆母宽衣,心里却忐忑不已:真的要抵足而眠啊?才刚嫁过来就能和阿家这么亲密?

    直到躺在了床上婉如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捧着紧张不已的小心肝望向外侧婆母的笑脸,她没话找话直接傻乎乎的问了句:“不需要和衣而眠么?”

    “傻孩子,我们又不是战场上的将士,还没到那境地,”清江郡主直接隔着被子拍了拍婉如的背,宽慰道,“若有意外守城之人会提前示警的,放心大胆的睡罢。”

    婉如努力扯出一抹笑,她没法告诉婆母自己紧张不光是为西戎攻城之事,单单是和她这么个今上胞兄嫡出的郡主睡一床就足够觉得压力巨大了。

    “说起来,我和你阿娘也曾这样同床共眠,”清江郡主却仿佛明白了她心思似的,从被褥之中探出手轻轻握住了婉如的纤掌,“让我想想,这得是二十多年前了吧?先平乐郡王妃向来要强,你娘偏没学着一二,性子软糯得很还有些胆小,总是要人陪着才肯睡。”

    清江郡主说着就淡淡一笑,又给婉如讲了几件当年闺阁中的趣事,最后才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容貌和嗓音像阿莹,性格上倒有些先郡王妃的影子。其实这边关战场一点都不可怕,阿娘陪你熬过这几日习惯一下,将来,你便能帮着三郎撑起一个家……”

    听到婆母自称为“阿娘”,婉如不由一怔,这种亲昵的称号真是两辈子都没叫过挺不自在,后来又听得对方细细碎碎的讲一些关于理财管家的琐事,她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却越听越觉得心暖。

    活了26年,就从没一个长辈像清江郡主这样陪着婉如同榻而眠,没人像她这样替代母亲的角色细细的给婉如讲一些为□的注意事项,当然,身为婆母讲这些话的最终的目绝对是为自己儿子铺路。

    但不可否认的是,郡主也给了婉如一份她从没体验过的,真正的母爱。

    这温馨的幸福感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婉如心里更是沉甸甸的,辗转反侧了半宿,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后却还没等天亮就醒了。

    听着身侧婆母匀称的呼吸声,婉如怕惊动了对方也就没起身,只睁眼躺着等待天明或侍婢叫起。

    在这万籁寂静之时,婉如突然间竟又听到了隐约战鼓声,不由心里一紧开始侧耳关注,只听得战鼓声越来越重又倏地停滞,之后远处仿佛又传来了鸣金之声。

    铜钲铿锵作响,婉如心里也像是被人敲击似的砰砰直跳,不由惶惶然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这是在攻城了吧?

    她虽不知兵事但也听说过“击鼓鸣金——击鼓则进,鸣金则退”这话,那么,此刻铜钲一响,是表示肖家军在后退?

    唉唷我的妈呀,可不能退啊,这一退不就被攻进城里了么?!

    “怎么了?”清江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婉如已经坐起身一副准备下床穿衣的样子,不由问着。

    “阿娘,你听,在鸣金了!”婉如这句提高了八度的惊恐之言才刚说罢,却又听到远处传来击鼓声,顿时小窘。

    “此刻天色还暗,大约是大郎在用鼓金之声指挥阵型变化,白日里通常是用旌旗做号令,”清江郡主半撑起身拉了拉婉如,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抚背道,“莫怕,在军城听到这些响动挺寻常,若真是有破城的可能守将会命人吹号示意。再躺一会罢。”

    “这样啊……”婉如讪讪一笑,羞赧着又躺下睡了个回笼觉。然后才随着婆母起身,陪对方淡定的吃饭、品茗、看账簿、绣花,该干嘛就干嘛。

    这半天过下来,婉如总觉得清江郡主简直镇定得有点不真实,她就不担心守城的儿子被流矢所伤?不怕当了先锋的另一个儿子陷入戎寇围困中?

    至申时,西城门处似乎已偃旗息鼓,婆媳俩则正在花园八角亭中对弈,突然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僮仆自二门外急匆匆跑来,他刚在亭台阶下垂手一立,清江郡主便立刻放了棋子微微挥手让他上前回话。

    “戎人伤亡甚巨,已经不得不退兵,”僮仆上前来行礼之后二话没说就开始汇报战况,“大郎君英明神武!他命人在城外五里布了阔两尺、深三尺陷马坑,坑中埋了鹿角枪、竹签,以草与细尘覆盖,戎寇先锋冲上前来就栽了个大跟斗,城里守军也得了警示。”

    “哦?”清江郡主不由露出了笑容,兴致颇浓的让他继续细说。

    “等他们再接近些后守军就以抛石车掷出重八十斤的巨石,一股脑砸过去贼死者十二三!他们不得不后撤到外围。”青衣僮仆微红着脸激动不已,因身为肖家的家丁而甚感荣幸,若不是此刻是在给主母进行汇报,他都差点兴奋得手舞足蹈了。

    “而后,大郎君布下‘撒星阵’命步兵出击,将一军分为数十个小队,闻鼓声则聚闻金则散,戎寇骑兵队一到就散开分头骚扰,戎寇分兵之后我们就聚积攻其薄弱处,分分合合数次变化戎寇就晕头了,咱们的骑兵队马上从侧面一跃而出,斩杀无数贼人!”

    这“撒星阵”其实也被称为“百鸟阵”,是应对骑兵的一种很有效的手段。

    小分队由弓弩手、长刀长斧手、跳荡兵和普通兵士组合而成,先是远距离用强弩射一轮,然后长刀长斧手斩马腿让敌寇失去行动力,普通兵士再奋起杀敌,若有过于强悍之人则由擅长近身突击的跳荡兵查缺补漏。

    这兵法之事在场的女眷都不熟悉,但只听僮仆的转述也知道肖旭这是指挥得当,旗开得胜。

    清江郡主不由低声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声音虽小坐在她身侧的婉如却听得很是分明,她顿时明白了婆母不是真的不在意儿子出征,只是她必须摆出镇定无比的姿态安抚肖家上上下下,肖家的‘稳’又能影响到全城。

    “那,戎寇退了还会再来么?”婉如代替婆母开了口,这种急切又有点傻乎乎的询问也只有她说才合适,外地刚来的新嫁娘关心夫君很正常。

    “据说,暂时会休整一两日,”青衣僮仆遗憾的摇头道,“此番大败的只是戎寇其中一支先头军,等到后续增援到了应该还会再攻城吧。”

    也就是说后面还有大军么?婉如下意识的拧着手绢,不由有些忐忑,此刻是肖旭在迎战戎寇的先锋,那身为肖家军先锋的肖阳又在哪里呢?该不会,在迎战戎寇主力?!

    如此一想,婉如心坎一凉身子顿时有些发软,她才刚发现自己对肖阳有些动情,可不能又是一场悲剧!

    在她忐忑不已又找不着人询问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祈祷时,才大战一场的肖旭回了营里卸甲休息,快速吃喝完毕后他站到了摊开的地域图前开始左右思量。

    “一天一夜,算时间三郎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峡谷处,”肖旭指着图上的关键位置微微皱眉,问身边亲卫道,“有没有新消息传过来?”

    “暂时没有,”对方摇了摇头,沉声道,“那边午后或有交锋,要有消息还得再等一两时辰。”

    “那便暂时不考虑他的情况,反正我们这边已经大胜,可以把离间的消息散出去了。”肖旭沉思片刻后便使人传下了这个新的命令。

    《李卫公兵法》中有云:“夫战之取胜,此岂求之于天地,在乎因人而成之。历观古人用间,其妙非一也。即有间其君者,有间其亲者,有间其贤者……”

    肖旭准备间君、间亲双管齐下,派人离间戎寇首领麾下勇士,以及他的其余几个儿子。

    先传言戎寇首领不是为了部落生存出兵,他只是想替幼子报仇才命令部落勇士攻城,这纯粹是以卵击石的疯狂之举,除了白白牺牲没别的盼头,不体恤部下头脑已经发晕的领袖要他何用?

    后传言,戎寇首领此次出兵是因幼子去世没了心仪的继承人,他想根据战况挑选一个最勇猛的儿子做下任首领,二子一马当先奋勇出击无奈殒命,可见,最后能当上部落首领的不是最勇猛之人,而是躲在最后面能活下来之人……

    再传言,长子有刻意怂恿弟弟送死,他好接手各方势利的心思……

    又传言,西戎别的部落有意等此部战败削弱实力后将其吞并,不若先安内攘外?

    各种流言随着败兵的溃散渐渐向西戎后方蔓延,但是,在它们到达首领亲领的中军扰乱视听之前,身为先锋的肖阳就已经和对方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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