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外公瞅着这一对佳儿佳妇旁若无人的打趣,可见小夫妻感情深厚,心中大喜,这些日子郁卒之气一扫而空,白老爷子努力素净了面色,伸手替外孙女儿切脉,旋即,微笑吩咐:“嗯,脉搏强健,这胎十有□了!”

    怀瑜怀孕五月之时曾经偷偷询问过外公,自己会腹中是男是女。虽然公婆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怀瑜还是觉得一举得男更为稳妥。

    白外公当时已有八成把握,怀瑜是男胎,却是谨慎起见不肯吐口,只是安慰怀瑜胎儿健康,无需担忧。

    外公如此自有一番考量,马家家风淳朴,怀瑜怀孕许夫人已经欢天喜地了,并不会因为儿媳妇生男生女有所不虞。白外公以为怀瑜不需要这个男胎喜兆锦上添花。反之,若是他断定男胎到时候有所差错反而不美,必定孩子不落地谁也没有十足把握。

    此刻,白外公喜滋滋说出这话,怀瑜知道自己长子在望了,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外公!”

    马骁却不知这话端的,黑眸晶晶插嘴道:“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也欢喜欢喜?”

    怀瑜此刻道生了谨慎之心,抢在白外公之前言道:“祖父卧病,那有什么喜事可言?外公说的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分了,外公说我再调理一二天,便是万无一失了!”

    马骁闻言冲着白外公躬身一礼:“一切仰仗老泰山!”

    其实怀瑜并无大碍,无需用药,不过既受了外孙女婿这般大礼,不好让人空手,所幸刚刚拟定几个食谱方子,正好借来一用。

    白外公笑微微斟酌方子去了。

    回头却说童老爷子虽然陷入昏迷,却是一口气悠悠不绝,虽然偶尔口中喃喃自语,双手胡乱挥动,人却始终不曾清醒。

    童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康复无望,白老爷子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个一辈子强势亲家能够临终清醒一刻,跟亲人话别几句。

    怀瑜虽然大腹便便,行动笨拙,却是知道祖父时日不多。她不想错过跟祖父话别机会,也想抓住这最后尽孝机会。

    怀瑜每日陪着祖父闲话谈心,把自己日常生活所有一切事无巨细,细细禀告:京都二弟大毛名下生意如何上了轨道。自己在马家生活得很好,婆婆慈爱,夫君体贴,祖父不用担心孙女。孩子如何爱动,外公已经确认了是个淘气小子,等等云云,鸡毛蒜皮。

    怀瑜自说自话,权当祖父不曾病,只是睡着了。

    外公每来诊脉针灸,怀瑜则会力所能及给外祖打个下手,帮着递个银针,摸个穴位。

    自从祖父第四次中风,外公已经批判了祖父死刑。怀瑜父亲童如山已经吩咐下去,将父亲早年采买棺木连上了三道油漆。更是亲手题写了寿材上烫金寿字儿。

    白外公之所以日日替外公针灸艾灸,不过是希望童老爷子能够在辞世之前与儿孙清醒话别。

    怀珠曾经回来探望祖父,只是被当家奶奶琅三奶奶挡回去了。

    怀瑜回家第三日,怀玿借着探视怀瑜机会替怀珍求情,说是怀珍每日里以泪洗面,她想亲自服侍祖父汤药,替父母姐姐赎罪。

    怀瑜闻言哂笑,这个怀珍倒是会给自己撇清,替父母姐姐,难道当日算计怀珊她没居中撺掇,打死怀瑜也不会相信。

    再者,当初将怀珍禁足的是自己母亲,自己反头去求情,难不成自己要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指责母亲处事不公诬陷良善么?

    这姑嫂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祖父被气得命悬一线,她们竟是这样毫无悔意。

    怀瑜微笑端起茶盏,看着玿二奶奶,眼中一片冰凉:这个玿二奶奶算死了主母小罗氏为了自己上位,孩子占嫡枝,如今帮着怀珍跑腿又是为了算计谁呢?

    青柳这些年跟着怀瑜,跟怀瑜两个可说是心意相通。一看怀瑜眼神清明,便知道小姐恼了玿二奶奶。青柳对大房所有人都没有好感,见小姐端茶,笑吟吟上前赶人了。玿二奶奶还要再说几句软话,青柳却是强势的吧玿二奶奶从座上搀扶起来,半是拉劝,半是胁迫将怀玿媳妇请了出去:“二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们小姐千里探亲,既伤心又劳累,实在不易劳累。”

    玿二奶奶隔日又来探视便被大丫头五福直接打了回票了:“对不住您了,咱们奶奶身上有些懒怠得很。”

    玿二奶奶便隔着门板期期艾艾道:“二妹妹几日不吃不喝了,一心惦记老爷子跟四姑奶奶,求四姑奶奶看在一起长大情分,见见二妹妹罢!”

    怀瑜听了越发腻味,索性吩咐下去,玿二奶奶再来一律挡驾。

    玿二奶奶没有完成小姑夫君交待,她也不回去了,掉头去了前头议事厅。这些日子白氏都在这里接见大小管事,处理家事。

    大房大奶奶陈氏身怀六甲,玿二奶奶刚刚生产不久,剩下一个琅三奶奶,白氏也不指望她,只要她把大方事情拢拢干净也就是了。故而,自从童如山告假伺疾,白氏便包揽了所有家务。当然,所有费用也是三房一并担承。

    玿二奶奶虽然来的蹊跷,白氏也嫌弃她眼神太活泛,尤其这一回他们大房众志成城逼迫老爷子接回童罗氏气病老太爷很有看法。

    只是族里已有决断,白氏也只有依从。

    不过,白氏心里自有决定,等老爷子丧事过后,便将三房之间的隔门全部封死,今后三房各自为政过日子。

    白氏心里存了这份心思,面上越发待大房几个侄儿媳妇客气起来。处理事务间隙也于怀玿媳妇寒暄几句。

    怀玿媳妇虽然受了夫君之命替小姑子跑腿,心里可是门清,如今自己公婆已经完蛋了,今后唯有巴着三房自家才有好日子过。

    自从老爷子出事,三叔雷霆震怒,将几个侄子妈的狗血领头,连带一贯和颜悦色三婶也是风霜满脸。

    今见三婶回复往昔和蔼,怀玿媳妇便有些收不住,也是她太想讨好白氏,脑子一热露了口风:“侄儿媳妇方才去探四姑奶奶,丫头却说姑奶奶不舒坦,三婶可晓得?”

    白氏原本担心怀瑜母子,乍听这话心头忽突突乱跳一通,不问青红皂白,胡乱将对牌一推:“肖家的,你替我盯盯。”劈脚往上房而来。白氏匆匆赶到怀瑜碎玉轩,却说怀瑜不在,白氏折身就往公爹上房来了,却见自己父亲正在给公爹请脉,怀瑜跟着打下手。白氏替女儿拂拂散发,关切询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呢?”

    怀瑜奇道:“母亲这话是?”旋即一笑:“母亲见过二嫂子?”

    白氏一愣:“你如何知道?”

    母女们一旁坐下,这才知道玿二奶奶捣鬼。

    怀氏夫人最是凶险,老二家里为了一己之私竟敢信口胡言,白氏当即气个仰倒:“真是不想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除非老爷子活蹦乱跳安然无恙,否则,想也甭想了!”

    怀瑜闻听此言心中讶异,索性祖父一时半刻醒不来,遂拉了母亲细问:“难不成怀珍出了什么事儿?”

    白氏叹息道:“原本不想你劳神,便没说,倒被她们算计钻空子。”

    原来童老虎换亲气病了童老爷子之事虽然没有传出去,童如山却是当即请了族长出面处理此事。

    按道理,童老虎两口子罪犯忤逆理应宗祠除名。只是族里长老们碍于家族名声,怕一旦家族除了这中丑事必定会被政敌利用,成为攻击利剑,不利于童家后代子孙,也不利于童家中兴。

    童如山白氏夫妻深有同感,故而默认了族里决意,只将童老虎两口子圈到死了事。

    至于怀珍,她算计胞妹这一份狠辣,实在不能再嫁给官宦人耕读之家,免得他日惹出祸事累及娘家。族里也已有共议,等老爷子一年孝满,就寻一户老实本分山民嫁了,把娘家路竖了,再不往来,好歹把这件残害至亲忤逆之事遮掩过去。

    后来二房阖家返乡,知道老爷子病倒怀珍也有份参加,二太太心思便活络起来。这二太太既憎恨怀珍不听从自己安排去赵家守节,好替自己儿孙铺就一条康庄大道。二来,二太太心疼二万银子,怀珠的银子已经蛇进洞了拔不出来,怀珍银子一定要夺回来。三来,二太太贼心不死,她想趁着老爷子不能主事,大房两口子自顾不暇之际,逼迫怀珍山穷水尽,自愿回去赵家守节。那时候,除了一万银子妆奁无需出了,还可以给自挣回来一份聘礼。

    二太太越想越美,一双眼睛再看泪眼模糊的怀珍,恰如看见白花花银子与儿孙功名利禄。

    二太太是个行动派,心意已定,趁着族里叔伯妯娌前来探病机会,她开始频频出击,把怀珍命硬克夫消息四处宣扬,又故意含含糊糊提起老爷子病症,言下之意昭昭,老天爷之所以这般说不定就是怀珍命硬给克了。

    不过几日,怀珍命硬克夫消息便人尽皆知了。

    族人大多迷信,一个个恍然大悟,联想着大房这些年来忽然倒运,风波不断,原来是出了怀珍这个灾星。那些曾经觊觎怀瑜一万银子妆奁之人一个个打消了念头,银子再好,自己娘家侄子命更重要,娶了这个灾星,只把有了银子也命消受。

    之后,怀珍在跟人套近乎,也没有答言了,怀珍再是哭的梨花带雨,人家顶多奉送一句叹息:“苦命孩子,苦了你了!”

    说媒牵线之人自此绝迹。

    怀珍得悉,顿时天旋地转,如坠冰窟,出了嚎啕自己苦命,别无她法。

    当然,此刻,怀珍这位自命清高之人也萌生悔意,只是他既非后悔自己残害手足同胞怀珊妹子,致使她受了惊吓,至今不敢公然人前路面,性子越发唯唯诺诺。也非后悔不该污泥祖父,只是祖父一死致命。她只是后悔自己不该为了姐姐幸福,气病了唯一能够替自己撑腰祖父。

    想到兄长对自己埋怨,嫂嫂族人对自己避若蛇蝎,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回赵家去守节,怀珍哭得肝肠寸断。

    之后,关家传来关天遥接受了白外公治疗之后逐渐康复消息,怀珍顿时悔不当初。当初自己若是毛遂自荐代替姐姐过门冲喜,今日这美好良缘岂非属于自己?

    夤夜思虑,怀珍一双眸子犹如寒夜灿烂星子,熠熠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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