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跪地十分紧张听着钦差大人宣旨,对于钦差大人满口诸如幼承庭训,贤良淑德,品貌端方,这些溢美之词闻风过耳一般不在心上,当听说赐婚给兵部侍郎之子马骁之时终于松了口气。

    童如山白氏亦是如此,生恐圣上乱点鸳鸯谱,一听说赐婚马骁,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童如山是眉开眼笑,心里想着要上等红木打造架子,将圣旨供奉起来,一边笑吟吟照应钦差饮茶。白氏吩咐奉上满盘子金银谢仪。

    童如山这边旁敲侧击打听出了圣上为这桩即成婚事镶金原委。却是马家父子却因为这次拱卫边境战争中,几次瓦解敌寇烧毁粮草诡计,圣上论功行赏,马骁父子封官进爵,风光无限。

    兼之马骁这个新出炉的侯爷年少英俊,一时间成为京都许多丈母娘心中的金龟婿人选,更成了京中一般多情千金的梦中檀郎。

    太后娘娘受人之托,竟在马珺母女觐见之时开口作伐,人选即是张贵妃娘家侄女儿。

    许夫人可不是一般后院妇孺,虽不会视金钱为粪土,却也不想跟皇宫内院扯上干系。更遑论张贵妃跟皇后娘娘斗得天昏地暗,张家人更是因为张贵妃受宠嚣张跋扈。许夫人既不想自己玉树临风儿子成为后宫争斗棋子。更不愿意娶个媳妇供奉起来。否则当年许夫人也不会力主夫君辞官远离朝堂了。

    不过民不与官斗,皇家更是得罪不起。

    许夫人这里即刻跪地回禀:“太后娘娘隆恩浩荡,臣妇本不该辞,只是小儿早年定下婚约,因为朝廷征召这才耽搁至今。人无信不立,还望娘娘赎罪。”

    太后娘娘做媒不过兴致所至,闻言丝毫不恼,得知女方乃是这次救灾功勋童如山,不免把童如山夸赞几句:“嗯,童知府是个好官啊,她家女儿想来教养不差。”

    张贵妃陪着仁宗来给太后请安,顺道打听婚事如何了。太后娘娘便告知了圣上。仁宗一高兴便把童怀瑜如何南上北下调集粮草,如何亲自与百姓配方治病之事一一说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听得十分高兴,吩咐儿子:“这可是贤孝有德之女,本朝以仁孝治天下,皇帝啊,你该赐她半副銮驾,以示褒奖才是啊。

    仁宗很以为然,这便有了赐婚一事。

    钦差大人临行抱拳:“圣上虽美限定时日成婚,童知府还是早些奉女进京才是,太后娘娘等不及要召见令千金呢,这可是男的殊荣呢。”

    白氏既高兴怀瑜婚事能得到圣上亲自赐婚,又心疼怀瑜这样匆忙完婚,妆奁准备不及。

    钦差大人闻言好笑:“知府夫人有所不知,通常圣上赐婚都会有所赏赐,圣上除了赏赐令千金半副銮驾做花轿,还有半副妆奁,这可比十里红妆还荣耀呢。”

    送走了钦差,童如山不敢片刻耽搁,旋即禀报父亲童三太爷,父子商议择定三日后起程上京。

    翌日,原本不死不回童家坳童老爷子也冲破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决定亲自带领三房老小回家祭祀祖宗。

    圣旨赐婚,这可是无比殊荣,童家阖族大喜,与有荣焉。族里公议摆酒一日,三门所有叔伯们也出资摆酒一日,再有童如山这个父亲摆酒一日答谢,童家坳三门整整摆下三天酒戏,亲朋故旧纷沓而至,热闹非凡,恰似新年一般。

    怀瑜在自己簌玉阁会见一班昔日姐妹。

    之前怀瑜及笄礼,小定礼都因为灾荒关系没有大办,这一次,白氏决定好好给怀瑜办一办辞亲宴。让怀瑜好生跟姐妹们亲热亲热。怀玫怀瑰怀瑗这三个没出五福姐妹自不必说,白氏亲自派了轿子上门迎接。怀瑜所有闺阁密友,白氏吩咐管家亲自上门发放请柬。

    鉴于怀珠几次三番跟怀瑜发生龌龊,白氏不想怀瑜临行之际耳朵受罪,分发堆纱绒花之时故意言于陈氏:“关家孝期未满,大姑娘虽未过门倒底是定了名分,再戴红色不合适,换成黄色罢。”

    陈氏闻言知雅意,明日将是个红彤彤场景,不能披红挂绿的怀珠还是不要露面好了。

    大房当家奶奶琅三奶奶也有此意。所幸玿二奶奶挺胸大肚子生产在即,需要闭门安胎,因跟妯娌商议,明日就有玿二奶奶陪伴怀珠刺绣混时间,好歹糊弄过去。

    却不料投奔怀珠桃红甚是有心,一早知会了怀珠,怀珠原本预备三房来请就摔了她的请柬,却不料外边已经酒戏开罗,她这里除了一个小妾扶正玿二奶奶李氏絮叨讨厌,竟然无人理睬。

    怀珠何曾受过如此轻慢,顿时把肺气炸:好你个怀瑜乡巴佬,竟敢如此轻慢无视!

    怀珠其人就是仇人反对她必拥护,怀瑜若请她必定不去,怀瑜这般轻忽,她岂能容忍?精心打扮一番,怒气冲冲找上门来。大房败落,婆子丫头散了一半,怀珠身边金簪银簪俱被发卖,如今就剩下一个投身自卖桃红,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桃红原本就是挑唆之人,岂会阻拦,玿二奶奶是小妾扶正,怀珠根本不拿她当嫂子。哪里肯理她。更恨她占了小罗氏位置,心里怀恨,手里就下了死劲儿,伸手把玿二奶奶推搡的一个趔趄:“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对我指手画脚?”

    玿二奶奶李氏虽被随行丫头扶住,却被她吓得腿肚子转筋,一声声呼痛。怀珠却是不管不顾一声冷哼出了后院,扬长而去。

    今日是个喜庆之日,客来客往,门房婆子见怀珠裹怒而来,心知不对,却也不好阻拦,只是悄悄使人报备给掌管膳食琅三奶奶,早做防备。

    怀珠裹怒进得怀瑜簌玉阁,族里一众年轻嫂子姐妹们正围着怀瑜谈笑。

    乍见怀珠前来,都知她秉性,各自淡笑一下,掉头说话,再不理睬。就是怀瑗也因为所嫁非人暗恨怀珠,当初无脸无皮招惹张家兄弟,倒如今把自己推进去填坑,她自己却攀上了关家,眼眸一转权当怀珠空气一般忽略。

    反是调脸看着怀瑜说笑,推波助澜勾引着众姐妹奉承:“不是我做姐姐偏袒自己妹妹,这族里上下姐妹,谁也不及我四妹妹福气,叫人不服气也不成呢!”

    这一起头勾起话题。这一群后宅生活妇孺嘴里不乏溢美之词了。

    这个嫂子说,自小就看着三叔家十妹妹是个富贵之像,将来必定富贵双。

    那个就凑趣说,是啊,前。训檬妹谜獍忝茫拐庋芨上褪纾謇锝忝谜媸桥穆砟鸭啊

    那个又道:“十妹妹这般锦绣姻缘不知道几世修来,今后正是幸福美满,神仙难比,实在叫人羡慕。”

    怀珠听得面色铁青,心中怒火升腾,之前吹捧自己金樽玉贵,富贵无双,转眼就对自己不理不睬,一个个去捧怀瑜这根高枝儿,不过一个小小侯夫人,竟然被这些无知妇孺吹捧得堪比皇后娘娘金贵!

    不免咬牙切齿暗恨:一群趋炎附势东西,总有一日叫你们后悔今日!

    怀珠再也难以忍受众人忽视跟冷淡,阴测测一声笑:“哎哟,姐妹们都来哈,恭喜妹妹啊,圣上赐婚,得配良缘!”

    怀瑜一早瞧见了怀珠,只是见她一脸背晦遂没理睬,闻言微微一笑:“多谢姐姐,坐下说话。”

    怀瑰就在怀瑜身边,她素知怀珠各色,很怕她在今日做出什么出格事情,抬眸一笑:“正要过去瞧姐姐,姐姐可好呢!”说话间就起身,将怀珠往下手罗汉榻上迎:“好久不见姐姐,咱们坐下说说私话!”

    怀珠却是将手一扬,蹬蹬蹬几步抢上前,把怀瑜对面而坐的怀珊一手拨开,自己一屁股就坐下了,冰凉四白眼瞪着怀瑜一挑眉:“嗯,要我说这桩婚事好是好,只可惜一将功成万骨枯,马革裹尸还葬尔!”

    言罢,学着怀珍眯眼冷笑:“正所谓刀剑无眼,四妹妹可要多多叮嘱马家妹夫,小心些哟。”

    一众姐妹闻听此言,个个陈目结舌,什么玩意儿才能说出此话啊!怀瑗却是嘴角冷笑:作吧作吧,作死才好!

    怀瑜杏眸含怒,恰如寒冷乍破,寒光四射!

    怀珠被怀瑜冷眸逼视,心中有一刻怯懦,随即警觉这里人众萧萧,怕她怎的?正所谓死猪子不怕开水烫,怀珠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挺起胸脯子,一双眼睛因为紧张瞪成死鱼般四白眼!

    琅三奶奶恰巧此刻赶到,一声呵斥打破寂静:“大妹妹,休得胡言!”

    怀珠此刻已经却是一翻白眼:“胡言么?我说什么啦?真是好笑得很,我不过是好心提示妹妹几句,又没说谁死谁活......”

    怀瑜胸中烈焰灼烧一般,差点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亏得怀玫怀瑰一边拉住:“息怒,息怒,她这是嫉妒,蓄意闹事,且莫要上了她的当!”

    却也知道,今日乃是自己辞亲宴,闹起来就是自己砸了自己场子。想起关天遥年底即将病症发作,怀瑜原本有些犹豫,此刻却打定了主意,要带外公一起上京,斩断关天遥最后生机。

    怀瑜怒极,嘴角却在此刻噙起一抹微笑:“是啊,人吃五谷生百病,生老病死,不可逆转,只分早与晚。只是姐姐这话我也要驳一驳,须知人之□,死在床上,也有吃饭梗死,喝水呛死,难道因为怕死,咱们就不吃不喝不睡觉了?”

    “杞人忧天嘛!”怀瑜摔给怀珠一个鄙薄眼风结束了宏论。

    怀瑰怀玫李家姐妹赶紧附和:“正是这话,杞人忧天!”

    怀珠见她们竟然联合起来嘲笑自己,顿时气得魂魄升天。待要发狠反击,却被六巧盈盈俏生生声音打断了:“姑娘,花园子酒戏摆上了,姑娘们礼品也安置妥当,戏子们也准备齐全,五福姐姐叫问一声,是否这会子就开席了?”

    怀瑜一笑款款起身,盈盈粉腮,恰似满园春花烂漫:“姐妹们跟我来吧!”

    一众姐妹簇拥着怀瑜谈笑而去,剩下怀珠主仆怒火中烧!

    桃红一直殷切的盯着怀瑜,却是怀瑜睁眼也没瞭她一下,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知道四姑娘彻底恼了自己,祈求之话也不敢说了。她低眉顺眼立着,及至怀瑜们走得远了,这才怯怯劝慰主子:“姑娘别气,婢子服侍姑娘回去吧!”

    怀珠自觉受了满腹委屈,岂能罢休,满腹怨气冲着桃红发作起来:“啐,你也瞧不起我?”

    桃红被怀珠厉色吓了一跳,却是细声辩白:“婢子也是替姑娘着想,何必自找不快呢,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怀珠切齿顿足:“我凭什么回去?花园子是大家的,凭什么她就该乐呵,我就该躲避?不喜欢我去,我偏偏要去,我不痛快,谁也别想乐呵!”言罢回手指着桃红眼窝子:“你还想跟着我吃香喝辣就乖乖闭嘴,再敢啰嗦,我即刻提脚买了你!”

    桃红为了谋求妾位自卖自身签订死约,闻言面色煞白,悔意顿生,却也知道如今悔之晚矣,此刻唯有亦步亦趋表白中心:“婢子死活不离开姑娘!”

    怀珠冷哼一声,劈脚往花园子而去。

    怀瑜因为这一次上京不知何日再见众姐妹,替各人都准备了礼品,礼物不拘一格,有簪子,戒指,丝帕子,笔墨纸砚齐齐上阵,都是怀瑜自己用过旧物,意在姐妹分离,留下旧物做个念想。正所谓礼物虽轻情意重。为了表达自己对姐妹们的重视,怀瑜亲手包装礼品,并一一写下名签。

    怀瑜那里闻言细语跟姐妹们解释每一件礼品来历,自己如何喜欢,并接受众姐妹衷心道谢,众姐妹欢快笑脸戳痛了怀珠眼睛。阴沉眸子犹如蛇信一般在怀瑜脸上舔来舔去。

    心中更是恨意浓烈:这个狠毒乡巴佬,骗光我的家产,害了我的母亲被拘押受苦,还得我表姐被休弃,这样狠毒之人应该去死才对,圣上真是下了眼了,竟然给她赐婚!

    还有马家那些子睁眼瞎,放着关天芳这样品貌无双性情温柔女子不要,偏要怀瑜这个蛇蝎心肠不男不女东西。就是自己妹子怀珍也胜过乡巴佬前辈百倍啊!

    青柳自从怀珠带着桃红追踪而来就一直暗中注意她们主仆,怀珠妒恨眼神青柳心里有些发毛,她暗暗扯一扯怀瑜衣袖,将怀瑜眼光引向怀珠落座角落。

    怀瑜瞧见一笑,微微摇头之间不懂声色转开了眼光,如今怀珠已经不是威胁,怀瑜看她如同秋后蚂蚱,坐看她如何报应,如何死法!

    怀珠自从因为关天遥守孝,婚事延后,被二太太百般哄骗回了童家坳。

    眼见三叔升官,三房生意蒸蒸而上,日子越过越红火,怀瑜甚至成为宜城闺秀争相结交对象,自家却因为父亲经营不善一败涂地,她自己更是无人理睬,别说宜城大型宴会没有她的席位,就是族里姐妹生辰请柬也欠奉了。

    兼之小罗氏被休之前一番挑唆,让怀珠认定大房败落是三房捣鬼。心里就把三房一家恨上了。几次三番想找怀瑜麻烦,只是如今三房怀瑜已经今非昔比,么上小丫头一句大小姐没空便打发了她。

    她又想去祖父童老爷子跟前搬弄是非,也被怀瑜早做了防备,不得怀瑜允许,她连老爷子院门也进不去。

    怀珠倒想耍大小姐脾气硬性闯门,只是她娇滴滴小姑娘哪里是那些膀大腰圆执事婆子对手,每次都被人拧小鸡仔一般客客气气拧出门外。

    怀珠每次都气得手脚发抖,却又莫可奈何,从此越发将怀瑜恨入骨髓。

    怀瑗座位与怀珠紧邻,看着怀珠因为愤恨嫉妒而扭曲面容心中熨帖,故意摇晃着自己珍珠项链撩拨:“四妹妹这是深得我心,我早就想要这样项链了,听人说珍珠戴久了可是养人呢!”说着故意看一眼怀珠礼物逗趣道:“大姐不看看?或者四妹妹会送给大姐姐一个金元宝吧?”

    怀珠想要发作怀瑜根本摸不着机会,闻言下意识打开锦盒,却是一方崭新铜镜,怀瑜特意让人在被面雕刻了四个字:怀珠之镜!

    意在讽笑她记住自己面容,切勿再生李代桃僵之心!

    怀珠手擒这方巴掌大铜镜,顿时恼羞成怒,几步窜上前,若非青柳与五福警觉,差点给她戳伤怀瑜眼窝。怀珠一张脸因为愤恨显得狰狞:“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嘲笑高攀关家不自量力?还是说我生得貌丑不及你?”

    言罢狠狠将铜镜砸在怀瑜桌上:“圣上赐婚你就了不得了了?好生自己照照吧,乡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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