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爷子病情康复,不用再接受金针治疗,论理童老爷子这个病人就该回家去了。只是童家老号后面住宅被大火烧毁。怀瑜试探一下是否搬回景颐堂,童老爷子当即搭下眼皮子打起鼾声,很明显,童老爷子老大不乐意。

    怀瑜再也不敢提了,只是白外公这住宅也仄得很,怀瑜又怕吵扰外公,外公原本十分爱静,不然也不会十几年独居巫溪了。两边都是至亲,怀瑜谁也不好委屈,遂跟老寿头商议,准备租赁一个宅子祖父居住,自己反正腿脚灵活,两边跑着无所谓。

    却是童老爷子听了这话忙着表示乐意跟白老爷子一起挤着,一起住这热闹。白外公明白怀瑜这是替自己考虑,也说这些日下来跟童老爷子处惯了,冷不叮的没人斗嘴不习惯了。

    其实,两位老爷子各有性格,都不是迁就的主,如此口径一致,不过心疼怀瑜这个孙女,免得她两边牵挂受累。

    两位老爷子能够和平共处,怀瑜当然求之不得,童老爷子便在白家药行扎了根了。

    时光如水,转眼便是七巧之期,怀瑜母亲因为身怀六甲不易长途跋涉,提前做了衣衫寄来,亲手写来信件安慰女儿,她十分遗憾不能替怀瑜准备乞巧楼,并允诺明年一定给怀瑜补上。

    母亲安好,家人平安,怀瑜已经欢天喜地了,过不过节实在无所谓。如今怀瑜心里装着大事,前阵子怀瑜提醒父亲同时也派人去乡下各地联络,得知所有田庄都跟宜城几家粮行签订了长期供销合同,外人真是水泼不进。怀瑜想在本地收粮囤积无疾而终。这几日正在思虑贩粮途径,忽见青柳笑吟吟领了素荣进来,却是马珺下帖子邀请怀瑜去家里过乞巧节。

    怀瑜顿时笑了。却是怀瑜想到一个法子,不过这个法子得靠马家帮衬,转眼马珺就送上门来了。这真是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怀瑜欢欢喜喜抓了两个荷包递给素荣:“好素荣,你可是我的贵人哟。”

    不想许家乞巧楼设在乡下葡萄园。

    怀瑜微微讶异。

    许夫人满脸慈爱:“童姑娘没忘记答应事情吧,咱们满园子葡萄等着四姑娘到场开剪子呢。”

    马珺笑盈盈搂着怀瑜:“妹妹若是忘记,我祖母可要伤心了,祖父可是日日记得妹妹答应帮忙做葡萄酒这话,从葡萄开花就开始念叨‘这些葡萄都交给童姑娘做成葡萄酒吧。’”

    马家葡萄园在城西十里处,跟童家坳背道而驰,一个沿河而上,一个顺流而下。马车奔驰半个时辰便到了。马珺祖母马老太太一早在院门口等着了,拿手遮在眉上,虚眯着眼睛盼着。

    见了怀瑜笑吟吟赞不绝口,倒把马珺丢开不理了:“哎哟,瞧瞧童丫头,几天不见又窜高了,都赶上咱们珺丫头了。”

    马珺腻着祖母撒娇:“祖母这般喜欢童妹妹,不如索性抢回家做亲孙女吧!”

    马老太太拿手轻轻一点孙女额头:“珺丫头这个主意好。”回头竟然笑吟吟拉着怀瑜玉手摩挲,一语双关笑道:“童丫头可愿意一辈子替干祖母做葡萄酒呢?”

    怀瑜顿时脸红耳赤。

    许夫人已经笑起来:“瞧瞧这祖孙两个,说风就是雨,怪的人家要说子孙一般大了。”顺手接了马老太太拐杖递给女儿马珺,嘴里张罗道:“骁儿,骢儿,快把你祖母背到院子里去!”

    马骁马骢原本笑眯眯立着观看怀瑜窘态,这会子被点名忙着一左一右撮着祖母往葡萄院子去了。

    许夫人回头拍一下怀瑜手:“别见怪,我们老太太见不得人家姑娘生得好,见了就想抢回去。”

    原来这样,怀瑜松弛了心情,旋即无比鄙视自己。

    许夫人见状笑着跟怀瑜说起葡萄酒:“童姑娘跟谁学呢?我倒也曾经在‘百度’也看过人家介绍葡萄酒制作,只是我嫌麻烦,没注意。”

    许夫人言罢仔细观看怀瑜神色,希望自己猜测正确。

    却是怀瑜闻言一笑:“是我外公祖传秘方,我外公有很多秘方,出了葡萄酒还有梨花酒,人参酒,青竹酒,我外公都会,不知道夫人所说‘百度’是本什么书?倒没听过呢?若能借阅,彼此取长补短倒好了!”

    许夫人见怀瑜眼眸黑白分明,眸光纯洁真诚,一副虚心领教模样,不由暗自红了耳根,笑道:“嗯,是我几十年前看过一部书,是一部私人杂记,在哪里看的也记不得了,怕是寻不着了。”

    怀瑜略微失望,却是笑道:“外公曾经说过世上万事万物都有缘法,估计是我缘法不倒。”

    许夫人很认同这种说话,不由微笑额首:“这话倒是。”随即话锋一转:“我听骁儿说童县令在归县出钱平抑粮价,让百姓免于被大户粮商压价,确保百姓丰产丰收,当地百姓都感激朝廷给他们派遣了一位好父母官,珺儿舅舅前几日还跟我夸赞说,看着令尊有些书呆气,没想到竟然有这样远见卓识。”

    这事儿怀瑜自有对策,微笑言道:“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要感谢夫人您呢!”

    许夫人挑眉:“这我倒听听?”

    怀瑜笑道:“我祖父时常夸赞夫人与夫人与许老太爷,说是有一年老天干旱,许多人卖儿卖女出外逃荒,唯有许老爷子名下佃户获得了东家无偿周济,一个也没外出。祖父说许老爷子虽然不能算是最能干之人,却是最有善心之人。”

    许夫人笑道:“你祖父其实也不错,那一年旱灾,你祖父去外地高价买粮,不仅保证童家坳所有族人,还在宜城开粥棚三月之久。”

    怀瑜摆手:“这个祖父也说了,他说自己只是临时抱佛脚,而许老太爷积谷防饥才是深谋远虑,这是一个做家长做统帅谋略。祖父自愧不如,不过从此后,祖父学习了许老太爷法子,每年必会按照佃户与族人需求,存储足够一年粮食。我父亲只是把这个扩大一下,把一家存储变成一县。”

    许夫人闻言微微动容,其实她已经打听清楚,准确说是童如山如实告诉了许大人,官府出面收购粮食平抑粮价打击不法商贩之举是女儿写信提醒。而这个小姑娘却在所有人吟诗作赋只恨才能不能远播之时收敛锋芒,心中喜悦更添一份了。

    只是许夫人对怀瑜来历疑惑更重了,怀瑜言行实在超出了一个十二三岁女孩儿应有心智。她太冷静了成熟了,实在不大像是十三岁孩子。

    怀瑜答谢官兵乡邻以及无缘无故提拔荷花一家之事,许夫人早已知之,许夫人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爱恨情仇,这荷花必定与怀瑜或者家人有恩。

    童家大房必定跟这位童四姑娘有切肤之恨。从周家事情开始,童家大房丑陋被一点点暴露在明面上,特备是铲除罗道德之事更是玄妙,那样隐秘勾当,马家父子乃至童如山兄弟都没蒙骗过了,却被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揭露了。似乎未卜先知一般。许夫人作为旁观者,一桩一件看在眼里,这看似毫无关联之事,实则都有四姑娘影子。

    许夫人以为,要么怀瑜天生聪慧,要么怀瑜跟自己一般另有来历。

    许夫人心里并不排斥怀瑜,相反很喜欢怀瑜恩怨分明性子,做人就是要有性格有担当,这样才能立足社会不被淘汰。许夫人不排斥有一个这样眼明心亮儿媳妇,对于位子马骁钟情怀瑜乐见其成。许夫人以为有怀瑜这样一个有担当能干媳妇,马家富贵至少还能延续三代。这也是她得知儿子将玉瓶冰心送给怀瑜缄默之故。

    当然这话许夫人不会宣之于口,只是笑着牵起怀瑜手:“你与珺儿结拜,就是我的女儿一般,遇见为难之事尽管开口,寻我不方便,告诉珺儿姐姐骁儿骢儿两位兄长都是一般。”

    怀瑜闻言马上福身一笑:“这可是巧极了,侄女人正要求助夫人呢!”

    许夫人不过是客气,不想怀瑜跟门进来了,顿时笑了:“小茶,你看这丫头像不像?”

    茶婶从小跟许夫人一起长大,一起逃脱继母残害,陪着许夫人几经磨难,两人患难友情,情如姐妹,许夫人给茶婶脱了籍,备了嫁妆,茶婶自己不愿意离开马家。茶婶在许夫人面前说话无需顾及,闻言抿嘴微笑:“不说不像,一说这气韵性格还真像!”

    怀瑜只是疑惑,不知她们说的谁像谁。

    茶婶甚是了然,把怀瑜一推:“既然有事,就快些说了吧,我们小姐可是稀罕你的紧,只要童姑娘不是想要九天月亮!”

    怀瑜知道茶婶身份特殊,忙着一福:“谢谢茶妈妈!”回头对着许夫人再一福身:“侄女想做粮食生意,只是附近米粮都被买断了,听说天府年年风调雨顺,今年更是丰产,粮食价廉,只是蜀道难行,没有熟手不成。”

    马家官船四通八达,马家粮行不止一次去蜀中运粮,无论航行采办都有经验,蔡家船行远远不及。

    许夫人讶异道:“你想做粮行?你家药行生意兴隆,家里应当不缺银钱。”

    怀瑜摇头,讪讪一笑:“夫人您大约不知道,我外祖只有我母亲一女,迟早要过继子嗣承继宗兆,只是我外公老迈,我得替外公打算打算,将来子嗣开门立户挣前程都得有银钱才成。”

    许夫人了然额首,怪得马骁回去说一切要等明年才有准话,看来只要看童三太太生男生女了。

    许夫人与身边茶婶眼神交汇,齐齐看向怀瑜,各自心中计较,只怕童三夫人不生下儿子,马骁这媳妇难得到手。

    许夫人叹息般一笑:“这个不难,回去我跟大掌柜商议一下,借你一个二掌柜使唤。”

    怀瑜高兴之余一福身:“夫人放心,侄女粮行绝对不进宜城。”

    怀瑜在许家葡萄园待了两天,带领马家十个粉嫩丫头酿制葡萄酒。马珺马骢袖手旁观,唯有马骁自动跟在怀瑜身边打下手,絮絮叨叨询问发酵时间,以及注意事项。怀瑜一一告知,马骁手里煞有介事记着,嘴里之言却是差之千里:“前几日我托人给怀瑾一匹枣红小马驹,他给我写了信件,说了一句话让我糊里糊涂,不知何意?”

    怀瑜一愣之下勾唇,这种搭讪技巧太笨拙了。若是无人,怀瑜定然给面子问上一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怀瑜才不会上当,因垂眸浅笑,忙碌不语。怀瑾能说什么,无非拍马屁叫大哥罢了。

    马骁等了片刻却见怀瑜毫无动静,顿时怀疑自己是否说的太小声了。遂把笔记递给怀瑜:“对么?”怀瑜凝眸细瞧的功夫,马骁再次低语道:“怀瑾最后一句话是,我母亲明年定会如期产下弟弟,安心!”

    怀瑜闻言心尖一个颤栗:这个小坏蛋说这个做什么?

    愕然抬眸,却见马骁虚眯了桃花眼笑的狐狸似的:“你知道怀瑾说什么呢?”

    怀瑜闻言一个哆嗦,手里陶盖一滑脱了手,却见眼前一晃,盖子翻回怀瑜手里,不过盖子上多了一只手,马骁得手。

    “小心,别砸了脚!”马骁稳稳摁住盖子,弯起嘴角。

    马骁弓着腰,粉嫩唇瓣近在咫尺,弯起弧度恰似一弯新月。

    怀瑜慌忙退后一步,垂眸咽咽口水,无来由心跳如鼓,心头却又一个奇怪念头,这人吃什么呢,男人家家,干什么生成这样唇红齿白胭脂色!

    却不料怀瑜这一退,马骁措手不及,陶瓷盖子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三瓣。

    众人吃惊之下忙着关心,生恐怀瑜上了手脚。怀瑜忙到自己失手了,借机避开了马骁。

    看着怀瑜落荒而逃,马骁甚是得意。其实,怀瑾已经完全倒向马骁,把童白两位老爷子当初约定告诉了马骁,并说母亲倘若不能生下儿子,姐姐怀瑜有可能过继白家。马骁所说那一句,是怀瑾最后一句话。他气怀瑜曲里拐弯不说实话,这才故意意断章取义吓唬怀瑜。

    马骁倒不急,白氏夫人还年轻,只要能生就好了,这一台不是儿子,下一胎必定是儿子,自己母亲就是最好例证,祖母曾经笑的合不拢嘴吧,说这叫花生。

    怀瑜回家当日便跟祖父商议购粮事宜,因为怀瑜要借用老爷子手里高利贷银子。

    童老爷子闻言甚是讶异。

    怀瑜便解释说父亲而今需要政绩,归县是个穷地方,坡地山地居多,收成全凭老天爷。那些银子虽然来罗不正,用来扶危济贫总是不错。

    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童老爷子答应考虑。

    翌日,童老爷子尚在犹豫不决,怀瑜正在舌灿莲花说服祖父,却听小丫头来报说是许夫人信使来了。怀瑜知道应该是二掌柜到了,忙着改扮,摇着折扇到了头进花厅,意外瞧见马骁稳稳坐在上座。

    怀瑜微微愣神功夫,下首之人依然起身作揖:“在下吴俊,奉了夫人之命前来听后差事!”

    怀瑜挺挺腰杆,微笑回礼:“负累您了,请坐下说话!”

    吴俊倒也大方,闻言额首谢坐。

    怀瑜见状甚喜,这般作风才是有担当之人,因兴致勃勃跟吴俊攀谈起来,得知蜀中粮价甚是便宜,一两银子可买米两石,相对于宜城本土米价几乎便宜一倍。怀瑜心头暗喜,眼角眉梢藏不住喜气:这可好了,明后两年,自己帮着父亲保住了归县百姓,也就给父亲的仕途插上了翅膀,但愿父亲从此后福寿康泰。

    怀瑜这里正在暗自欢喜,冷不丁却听马骁黯然一叹:“这些事情告我一声即刻,何必舍近求远惊动娘亲!”

    什么舍近求远,我几时跟您很近乎呢?不要破坏本姑娘名声好不好,这还有外人在场呢?

    怀瑜委屈抬眸,预备抗诉,却见马骁威风微皱,漂亮眼睛满是幽怨。

    怀瑜顿时错愕,自己才是那个受委屈的好不好?

    马骁却是不依不饶,一双眸子睨着怀瑜如泣如诉不眨眼。

    怀瑜被他盯得有些狼狈,心头暗流涌动,不期然想起弟弟,怀瑾每每受了先生祸事祖父母亲责罚,就拉扯自己衣袖,粉嫩脸蛋蹭蹭着,双眸湿漉漉盯着自己,求安慰求抚慰,自己则会捏捏他粉腮摸摸额头安慰几句。

    看着眼前同样粉嫩脸颊,怀瑜迷迷糊糊,蛊惑一般差点下手去掐人家脸颊,幸亏尚未动身,胳膊碰见了茶盏,惊得怀瑜一头汗,顿时惊醒此人并非幼弟。细想方才所思,怀瑜脸颊腾地一声燃烧起来,脸颊红艳艳似要滴出血来。

    一旁的马骁忘记幽怨,眼眸灼灼,满是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俺想弄的情意绵绵,结果功力不够。

    准备两章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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