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算是妙音的娘家亲戚,又是全福人。隔了几日,便置办了几件贺礼送来,说是给妙音添箱的。

    一架玻璃屏风,一对柴窑婴儿瓷枕,两挂金漆的湘妃竹帘,一张楠木雕花小炕桌。这几样东西一摆,顿时显得富丽起来。

    赵家娘子已经被派来伺候妙音了,见了这些礼也啧啧称赞道:“这袁家人当真出手阔绰。都是好东西呢。”

    妙音含笑道:“到底是霍姐姐,真是个让人感到无比温暖的人。”

    且说距离正日子已经不过三日的样子了,新房那边据说早已经收拾出来,全福人去铺了被褥,挂了帐子,回来与妙音小声说道:“孙妹妹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些日子我冷眼看商大人的行事,很是大方又仔细。”

    妙音笑道:“他粗犷随意的样子霍姐姐是没看见罢了。”这里正说着,突然赵家娘子来禀:“姑娘,孙老爷回来了。”

    霍氏听说,便要告辞,临走前又再三叮嘱妙音:“你年轻气盛,不过也要好好的收敛着。别又得罪了人。一切都不用担心,有姐姐我帮衬着你。”

    妙音对于霍氏着实的感激,是霍氏教会了她很多事,也是霍氏让她的胸怀渐渐的开朗起来,言语有些哽咽:“霍姐姐,等回头我给姐姐磕头去。”

    “快别说这些,我先走了。”霍氏转身从别的门出去了。

    霍氏前脚才走,便听见了外面院子里传来孙鸣的声音。妙音整了整衣裙,便迎了出去。

    孙鸣去了一趟广西,没想到女儿就已经有了好日子,又是喜欢又是激动。听说此事后,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一身的风尘还来不及洗濯,便要来看望女儿。见女儿气色都好,诸事齐备。也就放了心。

    “淑妙!”孙鸣唤了声。

    妙音福了福身子,应了个“老爷回来了。”

    孙鸣便进了正屋,妙音亲自捧了一碗茶递给了孙鸣。脸上依旧有些淡淡的。

    孙鸣却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大半个京城都在传此事,我儿真是有能耐呀。女婿也是好样的,给我们孙家挣足了面子。眼见着事情多了起来,我回去便让几个人过来帮忙,你不用操心。”

    妙音低眉说道:“孙老爷费心了。已经不再需要人手,一切都已经齐全。”

    孙鸣又从袖笼里拿出一卷银票来,放到了旁边的桌上。又道:“日子太紧,情况又特殊。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失职,本来应该好好的为你办此事的,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这里有五百两的数,算我我给你的一点补偿。你就收下吧,也没备什么嫁妆添箱。什么都没有,又怕商家那边耻笑。虽然高堂不在。可旁边看着也不像回事。”

    妙音却连看也没看一眼,而是淡淡的说:“孙老爷匆忙赶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孙鸣又道:“不,不只是这些。当爹的想看女儿出嫁,这是每个当爹的心愿呀。如今见你觅得良缘,当爹的心里高兴。”孙鸣说到后面,语调也变了,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妙音心里柔软的地方不知被什么给刺了一下,眼睛微微的有些湿润。目光也柔和起来,不管以前这个男人有多少的不好。可毕竟是母亲当年看中的,他是自己的生父呀。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妙音心里的那些别扭,渐渐的烟消云散。

    妙音双腿一软便跪在孙鸣跟前,热烈的唤了一声“父亲!”

    孙鸣老泪纵横的扶妙音起来,哽咽道:“孩子,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隔阂错怪。可都是连着血脉至亲。”

    赵家娘子和紫菀在隔壁听见了,也都是欢喜。这下好了,父女俩终于能够相认。姑娘心里也放下了。

    到了十六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就有几个妙音不大熟悉的人过来催妆。后来听赵家娘子说,这是商羿部下的几个女眷。所以这一日从天还未亮开始,便要折腾。

    这凤冠霞帔,嫁衣上绣着的龙凤以及团花蝴蝶。妙音觉得繁重不易。

    四个妙音皆不熟悉的丫头给自己开脸梳头,不管是面脂还是口红也不知往脸上堆了多少。那方铜镜里,是妙音模糊的面容。直到上了接亲的花轿,妙音依旧觉得这一切还是梦里。

    妙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刚踏进个这个时空时,在莲花庵的那段日子来。师父日日教导她要安分,切莫有什么别的心思。那时她还一心想要逃离莲花庵,没想到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屈指这个身躯也已经十八了。还真是白驹过隙,匆匆一瞥。而她即将走向的那位生命里的男人,妙音却忍不住浮出笑容来,能预见商羿,真好!

    一路的喜乐吹打,一路的鞭炮阵阵。等到轿子落了地,虽然头上蒙着头巾,不大能看见,但有人立刻扶住了她的胳膊。那人身上的气味妙音是熟悉的,这是可亲可敬的霍姐姐。妙音想,未来她一定能像霍姐姐那般的福寿绵绵。

    霍氏扶着妙音走了几步路,又将她交给了别人。自己退下了。等待耳边有人提醒时,妙音才知已经换了陌生的人。被折腾了好一番,总算是可以进新房休息。

    妙音却很是忐忑难安,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又不敢拿衣袖去擦拭,一怕弄脏了衣袖,二怕妆容更花。

    当她坐在这床沿上时,妙音知道身旁还有一个人。此刻他必定满是快活吧。正在揣摩时,头上的巾帕已经被人挑落。妙音迎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中,全是得意呢。

    “娘子!”商羿热烈的唤了一声。

    妙音微微的垂了头,却看见了商羿身上穿着和她同样的大红缎袍,只不过都是织锦暗纹。一身的喜气。

    商羿捉住了妙音有些不安的手,笑着和妙音说:“你我又不是头回见面,怎么局促不安起来。别怕,有我呢。”

    妙音红着脸说:“可今天这样的情景却是头一回。”

    商羿大笑:“当然是头一回。你我幸好都没有经验。”

    妙音这才醒悟过来,腹诽了一句:跟谁学得这样的油腔滑调的。

    接着便又行了礼仪,喝过合卺酒,进了子孙饺,长寿面。都是些半生不熟的东西。妙音后知后觉的,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刚才喜娘在旁边一直问妙音“生不生”的另一层含义。

    商羿嫌麻烦,已经舍去了撒帐这一项仪式,外面的客人要招呼,再加上妙音也累了。该好好的休息。临走前,拍拍妙音的肩膀说:“你好好的休息,我马上就会回来。”

    妙音点点头,商羿便出门去了。

    好再那繁重的凤冠已经取了下来,想想一个足足六七斤重的东西顶在头上,时间一久,一定会落下颈椎病。

    才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妙音已经觉得脖子酸疼了。

    妙音略休整后,终于有了闲暇来打量这间新房,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雕花窗户糊着碧绿的纱窗,处处可见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正对面放一四方八仙桌,桌上有几盘应景的果馔碟子,总不过是些花生、闺怨、红枣、莲米之类。还有一对燃得正炽烈的龙凤喜烛。

    靠墙立着的是新打的家具,黄杨木的包镶的大四件柜,墙角处还立着一排楠木斗橱。西面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名人字画,下面放着几把楠木的交背圈椅。一张高几,几上有一瓷瓶,瓶中插着几支时新花草。带着露水的蔷薇,通红的石榴。

    坐着的是一架雕花围板的黄杨木的拔步大床,悬着银红的纱帐,双面绣着吉庆团花。床上堆着些大红缎被,或是绣龙凤呈祥,或是百子。一对湖绿的绣枕则是交颈鸳鸯,在一堆红色中,显得很是刺眼。

    妙音心想这新房布置应该很花了些心思,真难为商羿这些日子的忙碌了。

    正在妙音两眼乱看时,却见门吱呀的一声给打开了。妙音以为是商羿回来了,抬头一看,却见是紫菀。

    “给奶奶道喜了。”紫菀笑着福了福身子。填漆的小盘里,放着一碗清淡的小面。

    “爷说怕奶奶饿着了,送来给奶奶填肚子。”

    外面席面如何热闹,由于隔得远,妙音倒一点也听不见。说来也真有些饿了,才进的那些吃的,哪里真能拿来吃呢。好不容易有一碗面,拾取筷子,便呼呼的吃了起来。也没那工夫顾及新娘子的礼数。

    紫菀站在一旁候着,又与妙音道:“奶奶,宫中的柯才人送来了礼,礼我已经让人暂时收下了,明日奶奶再看,可好?”

    妙音停顿了一下,回头和紫菀说:“她过得也不好,还能想到我,真是不易。”

    紫菀笑说:“能入宫服侍皇上,又有封号,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再等过一两年,添个皇子皇女的,不就是终身有靠了么。”

    妙音继续吃着面,默默不语。心想话虽如此,可柯兰的性子又那么的冷淡,如何能讨皇帝的喜欢呢。凄清的过一辈子,老死也出不了宫门,这就是宫女子的悲哀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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