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知道这事还真不能追着他谈,越逼得紧他越反感。所以自从上次他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放了阿越,她一直没再提这事。可不知为什么今晚又会不由自主地提起?

    或许是因为时间又快过了一个月了,这事实在在她心里压得太久。

    方纪犹豫一会说:“云琛,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你希望我怎么对阿越说?要不告诉他我们已经复婚了,他会死心的。”

    云琛看着她那副权衡着说话的样,心里更怒。除了提阿越的事,她就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气弱过,她为了云越倒还真是委曲求全的!

    云琛冷声道:“我说过了,这件事我来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云琛……”

    “放心,我说会放了他自然会说话算数!”

    ***

    云越和叶晓萌连夜赶到汽车站,随意搭了个早班车去往临省的城市。

    长途汽车坐了十几个小时,两人一路无话。

    下了车,叶晓楠觉着肚子又饥又饿,回过头看看云越,欲言又止。她跑到路边摊买了四个包子,递了两个给云越。

    云越顿了顿,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两人便坐在路边的栏杆上吃起来。

    许是实在太饿了,叶晓荫一口咬在绵软热乎的包子上,不由从口到胃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真好吃!”

    旁边包子铺的老板笑了,“闺女有眼光,这可是咱们家的独创配料。”

    叶晓萌也笑了起来:“难怪得呢,老板以后肯定能开连锁店。”

    女孩灿烂的笑脸在昏暗的暮色中格外爽朗,与平时那个总是低着头谨小慎微的叶晓荫大相径庭让人侧目。包子铺的老板被女孩照亮夜色的笑脸晃了一下眼,不由暗暗叹道:真是一对般配的小情侣。

    他又看向女孩旁边的年轻人,那个俊秀的小伙子一直安静地坐在路边吃着包子,吃相文雅又有教养,一看就是个好出身的,不过他也实在冷淡了,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女朋友在旁边看了他好几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吃完了饭,两人站起身,云越看着眼前陌生喧闹的城市,没有回头地问:“晓荫,你有什么打算?”

    身后的叶晓荫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心地问:“越哥,你呢?”

    云越没有回答,只是说:“如果你还有什么亲戚,那就去找找吧,一个女孩子老在外面飘荡不好。”

    “越哥你……”

    他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谢谢你晓荫,多保重。”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晓荫愣了愣,也跟着他走过去。

    云越停下,“你别再跟着我了,他们还在找我,你跟着我不安全。”

    叶晓荫低着头没有说话。

    云越见她这个样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叶晓荫看着他的背影又呆呆站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云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径直地往前走着。

    ***

    他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证,想了想,便走到火车站。那个女孩也跟了过来,却没敢靠近他。云越像没看见她似的,自顾自窝在椅子上闭目睡了起来。

    第二天,他跑到工地找了份体力活算是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接下来便住在工棚,吃在工地。一起干活的都是些从农村来的农民工,云越在他们里面犹如异类。工友们都对这个沉默俊挺的年轻人非常好奇,当然,当有一个斯文秀丽的女孩子拎着一大包食物来找他时,大伙的好奇心就更加爆棚了。

    年轻人像没看见那个女孩似的从她身边走过,无论谁打趣都置若罔闻地径自离开。

    女孩子落寞地站在原地,工友们互视一眼纷纷围了上来,缠着她好奇地问这问那。其中一些年轻些的更是偷偷贪婪地打量着女孩秀致的面庞和苗条的身影。

    女孩子勉强应对几句,放下食盒拜托他们转交给云越,大伙满口答应,待女孩走后便立刻把食物一分而空了。

    接下来的日子女孩常常来找云越,带来各种食物,云越依旧没有搭理过她,工友们却与她越来越熟稔了。

    这一天,云越回到工棚看见守在门口的叶晓萌不禁脸色一沉,终于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了,“叶晓萌,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往男人堆里跑很有意思?你就这么想送上门给人调戏?”

    叶晓萌脸色一白,嗫嗫道:“我、我……”

    云越厉色道:“你没点自尊心就算了,难道也没点脑子?要怎么做随便你,出了什么事不要赖我!”

    叶晓萌过了好一会,才说:“越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有个舅舅在桐城,我准备去找他了。”

    云越不禁一愣。

    叶晓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起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孤身一人跑出来,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现在有难处。越哥,拿着吧,我只有这点可以给你,你先拿着应急。”

    这异乡、这陌生的少女、这出人意料的暖意。

    过了片刻,云越缓缓摇头,“不用了,我一个男人自有办法安身立命,你一个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我这样的人不要再靠近了。保重,一路顺风。”

    说完,他便低头走进工棚关上了门。

    过了许久,工棚的门被推开了,是守工地大门的吴伯。他对躺在床上看书的云越说:“阿越,你在呀,赶快去看看吧,我刚才瞧见刘长标那几个小子鬼鬼祟祟跟着你小媳妇出去了。”

    云越一愣,连忙放下书迅速追出去。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附近地处偏僻、小巷又多,一时云越真不知往哪里找起,偏偏他又从来没有注意过叶晓萌的住处是往哪边走。

    云越按下焦躁,静下心来听,不远处真的隐隐传来女孩尖声呼救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追去,果然看见陋巷的尽头叶晓萌正被几个饿狼一样的男人强按在地上——居然不是工地上那几个男人!

    云越摸出用一百块钱从工友那里买来的小灵通迅速拨了110。

    这时,女孩的上衣被人扯开了,里面的景象让男人们目瞪口干,看似消瘦的女孩剥开来居然漂亮的难以形容,每一丝扭动的曲线都曼妙得让人发狂。其中一个男人咽着唾沫颤巍巍地伸手摸向她的胸部,女孩闭目尖叫起来。云越从身后扯住那人的头发劈面一拳打过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女孩趁乱爬起身,手忙脚乱地掩住衣服。

    云越冲她大声喊:“你快走!”

    女孩惨白着脸站在那里,过了片刻,忽然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就扑了上去。

    “嘭”地一声,云越对面的男人血流满面,瞪着眼睛晃了两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幽暗的月色下,冷漠严峻的年轻人和手持板砖的柔弱少女与几个穷凶极恶的流氓冷冷对峙着。过了两分钟,有警笛声隐隐传了过来,流氓们脸色一变,也不管地上的同伴便迅速四散逃开。

    云越道:“扔了砖头!”

    僵立着的少女没听清似的茫然望着他。

    云越扯起她的胳膊大声道:“扔了砖头快点跑!”

    少女触电般地扔下手中的砖头。云越拉着她在夜色里狂奔起来。

    两个年轻人的身影犹如飞鸟,竭力一起冲破这牢笼般的黑暗。

    ***

    云越和叶晓荫只好又连夜逃离这座城市。被警察捉住不要紧,只怕之后立刻会引来云琛。

    叶晓荫付了车费,两人从的士车上下来。这是一个小县城,这个时间街道上两边的店面都已经关了门,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了,整个城市陷入了沉睡。

    叶晓荫看着云越犹豫一会,小心翼翼地说:“越……云大哥,你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如和我一起去桐城吧?到了那里再做打算。”

    云越沉默片刻,说:“好吧,我先把你送到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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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拮据,但是倒也顺利。三天之后,他们到达桐城。

    出了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云越回头对叶晓荫说:“你别慌着回去,我先去看看情况。”

    叶晓萌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我舅舅从小就被人抱养了,知道他的人不多,户口本上也查不到什么,而且这里离t市那么远,他们肯定找不到的。”这几天两人熟悉不少,叶晓荫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说话谈吐也开朗了很多。

    云越想了想点头道:“那我送你过去吧。”

    ***

    两人按照地址找了过去,这天周末,叶晓萌的舅舅何曾正好在家。他看见叶晓萌不禁又惊又喜。

    待拉着叶晓荫问询一番后,何曾狐疑地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年轻人,“晓荫,这位是?”

    叶晓荫说:“这是我的朋友。一路上多亏他照顾我,不然我在路上早就被人抢光了。”

    何曾愣了愣,脸色露出和气的笑意,“这样啊,小伙子,多谢啦,坐坐。”

    云越摇摇头说:“晓荫到家我就放心了,不叨扰了,再见。”

    何曾不禁一怔。

    叶晓荫却飞快地挡住云越的去路,“越哥,你先在这住几天吧。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钱包又被人偷了,能到哪里去?等找到了工作再做打算好不好?”

    云越淡淡笑笑,“不用担心,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可担心。把你安全送到是我的责任,到了,我就该走了。”

    叶晓荫清澈灵秀的眼睛里露出无措的神情,“越哥……”

    这时,在一旁一直打量着两人的何曾开口道:“年轻人,你要找工作?”

    云越微微一愣回头看着他。

    何曾缓缓道:“我老板正好要找个机灵可靠的人开车,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

    面试只是个过场,何曾跟了罗氏企业的老板多年,深得信任。他把云越带去,正在打麻将的罗庆生只瞟了一眼,便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离开。

    第二天云越就正式到罗氏企业上班。罗庆生在桐城也算是风光正盛的人物,生意做得大、场面吃得开,有人巴结,当然也有人眼红和嫉恨。

    云越风平浪静地给罗庆生开了一个月车后,遇到了麻烦——他和罗庆生被人堵在了茶楼里。

    云越干净利落地夺刀伤人,然后护着罗庆生一路逃出来,自己挂了彩,不过罗庆生却毫发无损。等他们的人赶到时,惊魂未定的罗庆生看着眼前衣上染血面色如常的云越,愣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阿越,你姓什么?”

    云越说:“我姓秦。”

    秦,是他的母姓。

    罗庆生点了点头说:“好,阿赵,送他去医院。”

    阿赵笑道:“秦哥,我送你去医院。”

    云越点头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罗庆生对身边的何曾说:“这小子非池中之物,这趟生意咱们接的麻烦。”

    ***

    云越伤好之后,罗庆生没再让他开车,而是开始委派他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务。结果无论简单的还是棘手的,云越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于是越发得到罗庆生的器重。

    一天,罗庆生喝了酒,一开心就在酒桌上当场宣布要收云越当契子。一时众人皆惊,纷纷祝贺。谁知云越却婉言谢绝了。大伙都以为罗庆生抹不下面子要大发脾气,没想到他只是拍着云越的肩膀说:“好小子,有骨气。”

    两个月后,罗庆生的夫人出人意料地宣布要叶晓萌收为义女。这时正赶上叶晓荫的生日,罗夫人大肆操办,也算把自己这个干女儿当众介绍给大家。

    云越早就从何曾家搬出来了,叶晓荫倒是常常来找他,对于这个女孩的心思他隐隐知道,所以能躲就躲,这几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只知道她给罗夫人当特助,深得喜爱。

    这一天是叶晓荫的生日宴也是罗家的认亲宴,云越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等云越到达时已是宾朋满桌,他一进门就被何曾扯住攀谈。

    这时,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望着楼上,云越回过头,只见叶晓荫陪着罗夫人款款走下楼来。

    这一刻的叶晓荫简直让人认不出来。这几个月她的人丰润不少,气死也愈来愈好,本来就娟秀的五官更加出众,平时即便不施粉黛,也素中有雅,清丽脱俗。

    此刻她穿着一袭典雅清新的飘逸长裙,长发披肩,凝脂其肤,窈窕纤美,香肩欲露还羞,一双剪水双眸如梦似幻,整个人犹如一株稀世的幽兰般让人屏息惊艳。

    不远处有人低声道:“这个叶小姐怎么从来没见过?真是漂亮!”

    另一个人轻笑道:“你别做梦了,罗爷手下大红人秦越听说过没有?他的女朋友。罗爷这是收不成儿子收女婿呢。”

    叶晓荫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一遍,看见云越,对他盈盈一笑,宛若梨花盛放。

    云越淡淡转过了目光。

    ***

    云越呆了一会,等到认亲仪式结束,便抽了个空档离开。还没走出后花园便有人追了过来。

    “越哥——”

    云越回过头,只见叶晓荫从远处跑了过来,飘逸的裙角在夜色中飞扬,“越哥,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一路跑来她有些微喘,面色却愈发红润。

    云越说:“我回去还有些事,先走了。”

    叶晓荫咬了咬唇说:“越哥,我心里挺乱的,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罗夫人忽然说要收我当干女儿,我拒绝她就生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忽然选中我?”

    云越沉默一会说:“你不用多想,既然她收你做干女儿,你尽干女儿的本分就是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叶晓荫笑了起来,“真的吗?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以为我贪图他们家的富贵呢……罗夫人真的对我挺好的。”

    云越也笑了笑说:“怎么会。晓荫,祝你生日快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叶晓荫双眸微微一黯,咬了咬唇,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用力对他说:“越哥,今天是我生日,你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吧。”

    云越一愣,“你想要什么?”

    一片羞涩的红云悄悄漫上她的双颊,忽然的丽色如暗夜的辛夷摇曳人心,“越哥,你……当我的男朋友吧。”

    云越看着她,清逸俊挺的面容没有表情,过了一会,他缓缓道:“对不起,晓荫,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女孩的脸色瞬间白了,怔怔看着他忽然苦笑起来:“我真傻,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要试一试……越哥,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云越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是那天房子里的那个女人吗?”她在身后问。

    云越顿住。

    “她……不是已经有人了吗?”女孩的声音在夜风中仿若轻颤如诉的琴弦。

    过了许久,云越转过身来,“是的,她已经有人了,那个人……是我大哥。”

    叶晓荫猛然瞪大了眼睛。

    “……所以,晓荫,我怎么会瞧不起你?我比你更傻、更可耻、也更自不量力。”

    叶晓荫怔怔看着他苦涩的眼眸,“那你准备怎么办?”

    云越微微一笑,“我能怎么办?那个是我大哥,而她……其实也想和大哥在一起。”

    晓荫忽地用力抓住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试一试?我知道你还忘不了她,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等。”

    云越抽出自己的手,幽深的眼眸中露出一种恍然却奇异的光彩,“可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不是吗?十年前谁能想到他们会离婚?谁能想到她会和我在一起?十年后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那时他们分开了,而我已经有妻有子了怎么办?”

    过了许久叶晓荫才消化这些话,“你、你是说要等她十年?”

    云越垂眸不言,可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叶晓荫咬咬牙,坚定地说:“那么我们就不要结婚!越哥,让我陪在你身边,你等你的、我等我的。如果他们真的分开,我们也分开。我还你自由!”

    云越抬起头讶然地看着她,“晓荫,你说什么?这么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她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不要说我荒唐,难道你不荒唐?你要等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十年!你都这么傻为什么我不行?越哥,我喜欢你,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保证不会缠着你。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难过不要那么寂寞……”

    少女柔软的身体依偎在他胸前,颤抖却无畏的依恋。

    云越推开了她。

    “不行,晓荫,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

    云越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忧伤,“你知道吗,晓荫?那个女人看着通情达理,其实是个顶小气的女人,大哥就是因为有了点逢场作戏的事情,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得到她的原谅。我不会再做同样的傻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绝望地追问:“你疯了吗?你要就为这么一个渺茫的希望当孤家寡人十年?如果十年后他们还是没有分开怎么办?!”

    云越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么,我就再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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